和勉之种菜

不稼深知素食非,他乡还种菜成围。
咬根我辈原当肉,抱瓮人谁解息机。
暮雨疏花沿屋展,晓风黄蝶过墙飞。
南山亦有荒畬在,何日同君种豆归。

诗人:岑澄

岑澄,字清泰,以字行,号铁泉,南海人。有《?簩山人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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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 · 卷一百六十五 · 梁纪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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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昭阳作噩,尽阏逢阉茂,凡二年。 世祖孝元皇帝下承圣二年(癸酉,公元五五三年) 春,正月,王僧辩发建康,承制使陈霸先代镇扬州。 丙子,山胡围齐离石。戊寅,齐主讨之,未至,胡已走,因巡三堆,大猎而归。 以吏部尚书王褒为左仆射。 己丑,齐改铸钱,文曰“常平五铢”。 二月,庚子,李洪雅力屈,以空云城降陆纳。纳囚洪雅,杀丁道贵。纳以沙门宝志诗识有“十八子”,以为李氏当王,甲辰,推洪雅为主,号大将军,使乘平肩舆,列鼓吹,纳帅众数千,左右翼从。 魏太师泰去丞相、大行台,为都督中外诸军事。 王雄至东梁州,黄众宝帅众降。太师泰赦之,迁其豪帅于雍州。 齐主送柔然可汗铁伐之父登注及兄库提还其国。铁伐寻为契丹所杀,国人立登注为可汗。登注复为其大人阿富提所杀,国人立库提。突厥伊利可汗卒,子科罗立,号乙息记可汗;三月,遣使献马五万于魏。柔然别部又立阿那瓖叔父邓叔子为可汗。乙息记击破邓叔子于沃野北木赖山。乙息记卒,舍其子摄图而立其弟俟斤,号木杆可汗。木杆状貌奇异,性刚勇,多智略,善用兵,邻国畏之。 上闻武陵王纪东下,使方士画版为纪像,亲钉支体以厌之,又执侯景之俘以报纪。初,纪之举兵,皆太子圆照之谋也。圆照时镇巴东,执留使者。启纪云:“侯景未平,宜急进讨;已闻荆镇为景所破。”纪信之,趣兵东下。上甚惧,与魏书曰:“子纠,亲也,请君讨之。”太师泰曰:“取蜀制梁,在兹一举。”诸将咸难之。大将军代人尉迟迥,泰之甥也,独以为可克。泰问以方略,迥曰:“蜀与中国隔绝百有馀年,恃其险远,不虞我至。若以铁骑兼行袭之,无不克矣。”泰乃遣迥督开府仪同三司原珍等六军,甲士万二千,骑万匹,自散关伐蜀。 陆纳遣其将吴藏、潘乌黑、李贤明等下据车轮。王僧辩至巴陵,宜丰侯循让都督于僧辩,僧辩弗受。上乃以僧辩、循为东、西都督。夏,四月,丙申,僧辩军于车轮。 吐谷浑可汗夸吕,虽通使于魏而寇抄不息,宇文泰将骑三万逾陇,至姑臧,讨之。夸吕惧,请服;既而复通使于齐。凉州刺史史宁觇知其还,袭之于赤泉,获其仆射乞伏触状。 陆纳夹岸为城,以拒王僧辩。纳士卒皆百战之馀,僧辩惮之,不敢轻进,稍作连城以逼之。纳以僧辩为怯,不设备;五月,甲子,僧辩命诸军水陆齐进,急攻之,僧辩亲执旗鼓,宜丰侯循身受矢石,拔其二城;纳众大败,步走,保长沙。乙丑,僧辩进围之。僧辩坐垄上视筑围垒,吴藏、李贤明帅锐卒千人开门突出,蒙楯直进,趋僧辩。时杜崱、杜龛并侍左右,甲士卫者止百馀人,力战拒之。僧辩据胡床不动,裴之横从旁击藏等,藏等败退,贤明死,藏脱走入城。 武陵王纪至巴郡,闻有魏兵,遣前梁州刺史巴西谯淹还军救蜀。初,杨乾运求为梁州刺史,纪以为潼州;杨法琛求为黎州刺史,以为沙州:二人皆不悦。乾运兄子略说乾运曰:“今侯景初平,宜同心戮力,保国宁民,而兄弟寻戈,此自亡之道也。夫木朽不雕,世衰难佐。不如送款关中,可以功名两全。”乾运然之,令略将二千人镇剑阁,又遣其婿乐广镇安州,与法琛皆潜通于魏。魏太师泰密赐乾运铁券,授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梁州刺史。尉迟迥以开府仪同三司侯吕陵始为前军,至剑阁,略退就乐广,翻城应始,始入据安州。甲戌,迥至涪水,乾运以州降。迥分军守之,进袭成都。时成都见兵不满万人,仓库空竭,永丰侯捴婴城自守,迥围之。谯淹遣江州刺史景欣、幽州刺史赵拔扈援成都,迥使原珍等击走之。 武陵王纪至巴东,知侯景已平,乃自悔,召太子圆照责之,对曰:“侯景虽平,江陵未服。”纪亦以既称尊号,不可复为人下,欲遂东进。将卒日夜思归,其江州刺史王开业以为宜还救根本,更思后图;诸将皆以为然。圆照及刘孝胜固言不可,纪从之,宣言于众曰:“敢谏者死!”己丑,纪至西陵,军势甚盛,舳舻翳川。护军陆法和筑二城于峡口两岸,运石填江,铁锁断之。 帝拔任约于狱,以为晋安王司马,使助法和拒纪,谓之曰:“汝罪不容诛,我不杀汝,本为今日!”因撤禁兵以配之,仍许妻以庐陵王续之女,使宣猛将军刘棻与之俱。 庚辰,巴州刺史余孝顷将兵万人会王僧辩于长沙。 豫章太守观宁侯永,昏而少断。左右武蛮奴用事,军主文重疾之。永将兵讨陆纳,至宫亭湖,重杀蛮奴。永军溃,奔江陵。重将其众奔开建侯蕃,蕃杀之而有其众。 六月,壬辰,武陵王纪筑连城,攻绝铁锁,陆法和告急相继。上复拔谢答仁于狱,以为步兵校尉,配兵使助法和;又遣使送王琳,令说谕陆纳。乙未,琳至长沙,僧辩使送示之,纳众悉拜且泣,使谓僧辩曰:“朝廷若赦王郎,乞听入城。”僧辩不许,复送江陵。陆法和求救不已,上欲召长沙兵,恐失陆纳,乃复遣琳许其入城。琳既入,纳遂降,湘州平。上复琳官爵,使将兵西援峡口。 甲辰,齐章武景王库狄干卒。 武陵王纪遣将军侯睿将众七千,筑垒与陆法和相拒。上遣使与纪书,许其还蜀,专制一方;纪不从,报书如家人礼。陆纳既平,湘州诸军相继西上,上复与纪书曰:“吾年为一日之长,属有平乱之功,膺此乐推,事归当璧。倘遣使乎,良所迟也。如曰不然,于此投笔。友于兄弟,分形共气,兄肥弟瘦,无复相见之期,让枣推梨,永罢欢愉之日。心乎爱矣,书不尽言。”纪顿兵日久,频战不利,又闻魏寇深入,成都孤危,忧懑不知所为。乃遣其度支尚书乐奉业诣江陵求和,请依前旨还蜀。奉业知纪必败,启上曰:“蜀军乏粮,士卒多死,危亡可待。”上遂不许其和。 纪以黄金一斤为饼,饼百为箧,至有百箧,银五倍于金,锦罽、缯彩称是,每战,悬示将士,不以为赏。宁州刺史陈智祖请散之以募勇士,弗听,智祖哭而死。有请事者,纪辞疾不见,由是将卒解体。 秋,七月,辛未,巴东民符升等斩峡口城主公孙晃,降于王琳。谢答仁、任约进攻侯睿,破之,拔其三垒。于是两岸十四城俱降。纪不获退,顺流东下,游击将军南阳樊猛追击之,纪众大溃,赴水死者八千馀人,猛围而守之。上密敕猛曰:“生还,不成功也。”猛引兵至纪所,纪在舟中绕床而走,以金囊掷猛曰:“以此雇卿,送我一见七官。”猛曰:“天子何由可见!杀足下,金将安之!”遂斩纪及其幼子圆满。陆法和收太子圆照兄弟三人送江陵。上绝纪属籍,赐姓饕餮氏。下刘孝胜狱,已而释之。上使谓江安侯圆正曰:“西军已败,汝父不知存亡。”意欲使其自裁。圆正闻之号哭,称世子不绝声。上频使觇之,知不能死,移送廷尉狱,见圆照,曰:“兄何乃乱人骨肉,使痛酷如此!”圆照唯云“计误”。上并命绝食于狱,至啮臂啖之,十三日而死,远近闻而悲之。 乙未,王僧辩还江陵。诏诸军各还所镇。 魏尉迟迥围成都五旬,永丰侯捴屡出战,皆败,乃请降。诸将欲不许,迥曰:“降之则将士全,远人悦;攻之则将士伤,远人惧。”遂受之。八月,戊戌,捴与宜都王圆肃帅文武诣军门降;迥以礼接之,与盟于益州城北。吏民皆复其业,唯收奴婢及储积以赏将士,军无私焉。魏以捴及圆肃并为开府仪同三司,以迥为大都督益、潼等十二州诸军事、益州刺史。 庚子,下诏将还建康,领军将军胡僧祐、太府卿黄罗汉、吏部尚书宗懔、御史中丞刘彀谏曰:“建业王气已尽,与虏正隔一江,若有不虞,悔无及也!且古老相承云:‘荆州洲数满百,当出天子。’今枝江生洲,百数已满,陛下龙飞,是其应也。”上令朝臣议之。黄门侍郎周弘正、尚书右仆射王褒曰:“今百姓未见舆驾入建康,谓是列国诸王;愿陛下从四海之望。”时群臣多荆州人,皆曰:“弘正等东人也,志愿东下,恐非良计。”弘正面折之曰:“东人劝东,谓非良计;君等西人欲西,岂成长策?”上笑。又议于后堂,会者五百人,上问之曰:“吾欲还建康,诸卿以为如何?”众莫敢先对。上曰:“劝吾去者左袒。”左袒者过半。武昌太守硃买臣言于上曰:“建康旧都,山陵所在;荆镇边缰,非王者之宅。愿陛下勿疑,以致后悔。臣家在荆州,岂不愿陛下居此,但恐是臣富贵,非陛下富贵耳!”上使术士杜景豪卜之,不吉,对上曰:“未去。”退而言曰:“此兆为鬼贼所留也。”上以建康凋残,江陵全盛,意亦安之,卒从僧祐等议。 以湘州刺史王琳为衡州刺史。 九月,庚午,诏王僧辩还镇建康,陈霸先复还京口。丙子,以护军将军陆法和为郢州刺史。法和为政,不用刑狱,专以沙门法及西域幻术教化,部曲数千人,通谓之弟子。 契丹寇齐边。壬午,齐主北巡冀、定、幽、安,遂伐契丹。齐主使郭元建治水军二万馀人于合肥,将袭建康,纳湘潭侯退,又遣将军邢景远、步大汗萨帅众继之。陈霸先在建康闻之,白上;上诏王僧辩镇姑孰以御之。 冬,十月,丁酉,齐主至平州,从西道趣长堑,使司徒潘相乐帅精骑五千自东道趣青山。辛丑,至白狼城。壬寅,至昌黎城,使安德王韩轨帅精骑四千东断契丹走路。癸卯,至阳师水,倍道兼行,掩袭契丹。齐主露髻肉袒,昼夜不息,行千馀里,逾越山岭,为士卒先,唯食肉饮水,壮气弥厉。甲辰,与契丹遇,奋击,大破之,虏获十万馀口,杂畜数百万头。潘相乐又于青山破契丹别部。丁未,齐主还至营州。 己酉,王僧辩至姑孰,遣婺州刺史侯瑱、吴郡太守张彪、吴兴太守裴之横筑垒东关,以待齐师。 丁巳,齐主登碣石山,临沧海,遂如晋阳。以肆州刺史斛律金为太师,乃还晋阳,拜其子丰乐为武卫大将军,命其孙武都尚义宁公主,宠待之厚,群臣莫及。 闰月,丁丑,南豫州刺史侯瑱与郭元建战于东关,齐师大败,溺死者万计。湘潭侯退复归于鄴,王僧辩还建康。 吴州刺史开建侯蕃,恃其兵强,贡献不入,上密令其将徐佛受图之。佛受使其徒诈为讼者,诣蕃,遂执之。上以佛受为建安太守,以侍中王质为吴州刺史。质至鄱阳,佛受置之金城,自据罗城,掌门管,缮治舟舰甲兵,质不敢与争。故开建侯部曲数千人攻佛受,佛受奔南豫州,侯瑱杀之,质始得行州事。 十一月,戊戌,以尚书右仆射王褒为左仆射,湘东太守张绾为右仆射。 己未,突厥复攻柔然,柔然举国奔齐。 癸亥,齐主自晋阳北击突厥,迎纳柔然,废其可汗库提,立阿那瑰子庵罗辰为可汗,置之马邑川,给其廪饩缯帛;亲追突厥于朔州,突厥请降,许之而还。自是贡献相继。 魏尚书元烈谋杀宇文泰,事泄,泰杀之。 丙寅,上使侍中王琛使于魏。太师泰阴有图江陵之志,梁王詧闻之,益重其贡献。 十二月,齐宿预民东方白额以城降,江西州郡皆起兵应之。 世祖孝元皇帝下承圣三年(甲戌,公元五五四年) 春,正月,癸巳,齐主自离石道讨山胡,遣斛律金从显州道,常山王演从晋州道夹攻,大破之,男子十三以上皆斩,女子及幼弱以赏军,遂平石楼。石楼绝险,自魏世所不能至,于是远近山胡莫不慑服。有都督战伤,其什长路晖礼不能救,帝命刳其五藏,令九人食之,肉及秽恶皆尽。自是始为威虐。陈霸先自丹徒济江,围齐广陵,秦州刺史严超达自秦郡进围泾州,南豫州刺史侯瑱、吴郡太守张彪皆出石梁,为之声援。辛丑,使晋陵太守杜僧明帅三千人助东方白额。 魏太师泰始作九命之典,以叙内外官爵,改流外品为九秩。 魏主自元烈之死,有怨言,密谋诛太师泰;临淮王育、广平王赞垂涕切谏,不听。泰诸子皆幼,兄子章武公导、中山公护皆出镇,唯以诸婿为心膂,大都督清河公李基、义城公李晖、常山公于翼俱为武卫将军,分掌禁兵。基,远之子;晖,弼之子;翼,谨之子也。由是魏主谋泄,泰废魏主,置之雍州,立其弟齐王廓。去年号,称元年,复姓拓跋氏。九十九姓改为单者,皆复其旧。魏初统国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后多灭绝。泰乃以诸将功高者为三十六国,次者为九十九姓,所将士卒亦改从其姓。 三月,丁亥,长沙王韶取巴郡。 甲辰,以王僧辩为太尉、车骑大将军。 丁未,齐将王球攻宿预,杜僧明出击,大破之,球归彭城。 郢州刺史陆法和上启自称司徒,上怪之。王褒曰:“法和既有道术,容或先知。”戊申,上就拜法和为司徒。 己酉,魏侍中宇文仁恕来聘。会齐使者亦至江陵,帝接仁恕不及齐使,仁恕归,以告太师泰。帝又请据旧图定疆境,辞颇不逊,泰曰:“古人有言,‘天之所弃,谁能兴之’,其萧绎之谓乎!”荆州刺史长孙俭屡陈攻取之策,泰征俭入朝,问以经略,复命还镇,密为之备。马伯符密使告帝,帝弗之信。 柔然可汗庵罗辰叛齐,齐主自将出击,大破之,庵罗辰父子北走。太保安定王贺拔仁献马不甚骏,齐主怒,拔其发,免为庶人,输晋阳负炭。 齐中书令魏收撰《魏书》,颇用爱憎为褒贬,每谓人曰:“何物小子,敢与魏收作色!举之则使升天,按之则使入地!”既成,中书舍人卢潜奏:“收诬罔一代,罪当诛!”尚书左丞卢斐、顿丘李庶皆言《魏史》不直。收启齐主云:“臣既结怨强宗,将为刺客所杀。”帝怒,于是斐、庶及尚书郎中王松年皆坐谤史,鞭二百,配甲坊。斐、庶死于狱中,潜亦坐系狱。然时人终不服,谓之“秽史”。潜,度世之曾孙;斐,同之子;松年,遵业之子也。 夏,四月,柔然寇齐肆州,齐主自晋阳讨之,至恒州,柔然散走。帝以二千馀骑为殿,宿黄瓜堆。柔然别部数万骑奄至,帝安卧,平明乃起,神色自若,指画形势,纵兵奋击。柔然披靡,因溃围而出。柔然走,追击之,伏尸二十馀里,获庵罗辰妻子,虏三万馀口,令都督善无高阿那肱帅骑数千塞其走路。时柔然军犹盛,阿那肱以兵少,请益,帝更减其半。阿那肱奋击,大破之。庵罗辰超越岩谷,仅以身免。 丙寅,上使散骑常侍庾信等聘于魏。 癸酉,以陈霸先为司空。 丁未,齐主复自击柔然,大破之。 庚戌,魏太师泰鸩杀废帝。 五月,魏直州人乐炽、洋州人黄国等作乱,开府仪同三司高平田弘、河南贺若敦讨之,不克。太师泰命车骑大将军李迁哲与敦共讨炽等,平之。仍与敦南出,徇地至巴州,巴州刺史牟安民降之,巴、濮之民皆附于魏。蛮酋向五子王等陷白帝,迁哲击之,五子王等遁去,迁哲追击,破之。泰以迁哲为信州刺史,镇白帝。信州先无储蓄,迁哲与军士共采葛根为粮,时有异味,辄分尝之,军士感悦。屡击叛蛮,破之,群蛮慑服,皆送粮饩,遣子弟入质。由是州境安息,军储亦赡。 柔然乙旃达官寇魏广武,柱国李弼追击,破之。 广州刺史曲江侯勃,自以非上所授,内不自安,上亦疑之。勃启求入朝;五月,乙巳,上以王琳为广州刺史,勃为晋州刺史。上以琳部众强盛,又得众心,故欲远之。琳与主书广汉李膺厚善,私谓膺曰:“琳,小人也,蒙官拔擢至此。今天下未定,迁琳岭南,如有不虞,安得琳力!窃揆官意不过疑琳,琳分望有限,岂与官争为帝乎!何不以琳为雍州刺史,镇武宁,琳自放兵作田,为国御捍。”膺然其言而弗敢启。 散骑郎新野庾季才言于上曰:“去年八月丙申,月犯心中星,今月丙戌,赤气干北斗。心为天王,丙主楚分,臣恐建子之月有大兵入江陵。陛下宜留重臣镇江陵,整旆还都以避其患。假令魏虏侵蹙,止失荆、湘,在于社稷,犹得无虑。”上亦晓天文,知楚有灾,叹曰:“祸福在天,避之何益!” 六月,壬午,齐步大汗萨将兵四万趣泾州,王僧辩使侯瑱、张彪自石梁引兵助严超达拒之,瑱、彪迟留不进。将军尹令思将万馀人谋袭盱眙。齐冀州刺史段韶将兵讨东方白额于宿预,广陵、泾州皆来告急,诸将患之。韶曰:“梁氏丧乱,国无定主,人怀去就,强者从之。霸先等外托同德,内有离心,诸君不足忧,吾揣之熟矣!”乃留仪同三司敬显携等围宿预,自引兵倍道趣泾州,涂出盱眙。令思不意齐兵猝至,望风退走。韶进击超达,破之,回趣广陵,陈霸先解围走。杜僧明还丹徒,侯瑱、张彪还秦郡。吴明彻围海西,镇将中山郎基固守,削木为箭,剪纸为羽。围之十旬,卒不能克而还。 柔然帅馀众东徙,且欲南寇,齐主帅轻骑邀之于金川。柔然闻之,远遁,营州刺史灵丘王峻设伏击之,获其名王数十人。 邓至羌檐桁失国,奔魏,太师泰使秦州刺史宇文导将兵纳之。 齐段韶还至宿预,使辩士说东方白额,白额开门请盟,因执而斩之。 秋,七月,庚戌,齐主还鄴。 魏太师泰西巡,至原州。 八月,千辰,齐以司州牧清河王岳为太保,司空尉粲为司徒,太子太师侯莫陈相为司空,尚书令平阳王淹录尚书事,常山王演为尚书令,中书令上党王涣为左仆射。 乙亥,齐仪同三司元旭坐事赐死。丁丑,齐主如晋阳。齐主之未为魏相也,太保、录尚书事平原王高隆之常侮之,及将受禅,隆之复以为不可,齐主由是衔之。崔季舒谮“隆之每见诉讼者辄加哀矜之意,以示非己能裁。”帝禁之尚书省。隆之尝与元旭饮,谓旭曰:“与王交,当生死不相负。”人有密言之者,帝由是发怒,令壮士筑百馀拳而舍之。辛巳,卒于路。久之,帝追忿隆之,执其子慧登等二十人于前,帝以鞭叩鞍,一时头绝,并投尸漳水;又发隆之冢,出其尸,斩截骸骨焚之,弃于漳水。 齐主使常山王演、上党王涣、清河王岳、平原王段韶帅众于洛阳西南筑伐恶城、新城、严城、河南城。九月,齐主巡四城,欲以致魏师,魏师不出,乃如晋阳。 魏宇文泰命侍中崔猷开回车路以通汉中。 帝好玄谈,辛卯,于龙光殿讲《老子》。 曲江侯勃迁居始兴,王琳使副将孙瑒先行据番禺。 乙巳,魏遣柱国常山公于谨、中山公宇文护、大将军杨忠将兵五万入寇。冬,十月,壬戌,发长安。长孙俭问谨曰:“为萧绎之计,将如何?”谨曰:“耀兵汉、沔,席卷度江,直据丹杨,上策也;移郭内居民退保子城,峻其陴堞,以待援军,中策也;若难于移动,据守罗郭,下策也。”俭曰:“揣绎定出何策?”谨曰:“下策。”俭曰:“何故?”谨曰:“萧氏保据江南,绵历数纪,属中原多故,未遑外略;又以我有齐氏之患,必谓力不能分。且绎懦而无谋,多疑少断。愚民难与虑始,皆恋邑居,所以知其用下策也。” 癸亥,武宁太守宗均告魏兵且至,帝召公卿议之。领军胡僧祐、太府卿黄罗汉曰:“二国通好,未有嫌隙,必应不尔。”侍中王琛曰:“臣揣宇文容色,必无此理。”乃复使琛使魏。丙寅,于谨至樊、邓,梁王詧帅众会之。丁卯,帝停讲,内外戒严。王琛至石梵,未见魏军,驰书报黄罗汉曰:“吾至石梵,境上帖然,前言皆儿戏耳。”帝闻而疑之。庚午,复讲,百官戎服以听。辛未,帝使主书李膺至建康,征王僧辩为大都督、荆州刺史,命陈霸先徙镇扬州。僧辩遣豫州刺史侯瑱帅程灵洗等为前军,兗州刺史杜僧明帅吴明彻等为后军。甲戌,帝夜登凤皇阁,徙倚叹息曰:“客星入翼、轸、今必败矣!”嫔御皆泣。 陆法和闻魏师至,自郢州入汉口,将赴江陵。帝使逆之曰:“此自能破贼,但镇郢州,不须动也!”法和还州,垩其城门,著衰绖,坐苇席,终日,乃脱之。 十一月,帝大阅于津阳门外,遇北风暴雨,轻辇还宫。癸未,魏军济汉,于谨令宇文护、杨忠帅精骑先据江津,断东路。甲申,护克武宁,执宗均。是日,帝乘马出城行栅,插木为之,周围六十馀里。以领军将军胡僧祐都督城东诸军事,尚书右仆射张绾为之副,左仆射王褒都督城西诸军事,四厢领直元景亮为之副;王公已下各有所守。丙戌,命太子巡行城楼,令居人助运木石。夜,魏军至黄华,去江陵四十里,丁亥,至栅下。戊子,巂州刺史裴畿、畿弟新兴太守机、武昌太守硃买臣、衡阳太守谢答仁开枇杷门出战,裴机杀魏仪同三司胡文伐。畿,之高之子也。 帝征广州刺史王琳为湘州刺史,使引兵入援。丁酉,栅内火,焚数千家及城楼二十五,帝临所焚楼,望魏军济江,四顾叹息。是夜,遂止宫外,宿民家。己亥,称居礻氐洹寺。于谨令筑长围,中外信命始绝。 庚子,信州刺史徐世谱、晋安王司马任约等筑垒于马头,遥为声援。是夜,帝巡城,犹口占为诗,群臣亦有和者。帝裂帛为书,趣王僧辩曰:“吾忍死待公,可以至矣!”壬寅,还宫;癸卯,出长沙寺。戊申,王褒、胡僧祐、硃买臣、谢答仁等开门出战,皆败还。己酉,帝移居天居寺;癸丑,移居长沙寺。硃买臣按剑进曰:“唯斩宗懔、黄罗汉,可以谢天下!”帝曰:“曩实吾意,宗、黄何罪!”二人退入众中。 王琳军至长沙,镇南府长史裴政请间道先报江陵,至百里洲,为魏人所获。梁王詧谓政曰:“我,武皇帝之孙也,不可为尔君乎?若从我计,贵及子孙;如或不然,腰领分矣。”政诡对曰:“唯命。”詧锁之至城下,使言曰:“王僧辩闻台城被围,已自为帝。王琳孤弱,不复能来。”政告城中曰:“援兵大至,各思自勉。吾以间使被擒,当碎身报国。”监者击其口,詧怒,命速杀之。西中郎参军蔡大业谏曰:“此民望也,杀之,则荆州不可下矣。”乃释之。政,之礼之子;大业,大宝之弟也。 时征兵四方,皆未至。甲寅,魏人百道攻城,城中负户蒙楯,胡僧祐亲当矢石,尽夜督战,奖励将士,明行赏罚,众咸致死,所向摧殄,魏不得前。俄而僧祐中流矢死,内外大骇。魏悉众攻栅,反者开西门纳魏师,帝与太子、王褒、谢答仁、硃买臣退保金城,令汝南王大封、晋熙王大圆质於于谨以请和。魏军之初至也,众以王僧辩子侍中顗可为都督,帝不用,更夺其兵,使与左右十人入守殿中;及胡僧祐死,乃用为都督城诸军事。裴畿、裴机、历阳侯峻皆出降。于谨以机手杀胡文伐,并畿杀之。峻,渊猷之子也。时城南虽破,而城北诸将犹苦战。日暝,闻城陷,乃散。 帝入东阁竹殿,命舍人高善宝焚古今图书十四万卷,将自赴火,宫人左右共止之。又以宝剑斫柱令折,叹曰:“文武之道,今夜尽矣!”乃使御史中丞王孝祀作降文。谢答仁、硃买臣谏曰:“城中兵众犹强,乘暗突围而出,贼必惊,因而薄之,可渡江就任约。”帝素不便走马,曰:“事必无成,只增辱耳!”答仁求自扶,帝以问王褒,褒曰:“答仁,侯景之党,岂足可信!成彼之勋,不如降也。”答仁又请守子城,收兵可得五千人,帝然之,即授城中大都督,配以公主。既而召王褒谋之,以为不可。答仁请入不得,欧血而去。于谨征太子为质,帝使王褒送之。谨子以褒善书,给之纸笔,褒乃书曰:“柱国常山公家奴王褒。”有顷,黄门郎裴政犯门而出。帝遂去羽仪文物,白马素衣出东门,抽剑击阖曰:“萧世诚一至此乎!”魏军士度堑牵其辔,至白马寺北,夺其所乘骏马,以驽马代之,遣长壮胡人手扼其背以行,逢于谨,胡人牵帝使拜。梁王詧使铁骑拥帝入营,囚于乌幔之下,甚为詧所诘辱。乙卯,于谨令开府仪同三司长孙俭入据金城。帝绐俭云:“城中埋金千斤,欲以相赠。”俭乃将帝入城。帝因述詧见辱之状,谓俭曰:“向聊相绐,欲言此耳,岂有天子自埋金乎!”俭乃留帝于主衣库。 帝性残忍,且惩高祖宽纵之弊,故为政尚严。及魏师围城,狱中死囚且数千人,有司请释之以充战士;帝不许,悉令棓杀之,事未成而城陷。 中书郎殷不害先于别所督战,城陷,失其母。时冰雪交积,冻死者填满沟堑。不害行哭于道,求其母尸,无所不至。见沟中死人,辄投下捧视,举体冻湿,水浆不入口,号哭不辍声。如是七日,乃得之。 十二月,丙辰,徐世谱、任约退戍巴陵。于谨逼帝使为书召王僧辩,帝不可。使者曰:“王今岂得自由?”帝曰:“我既不自由,僧辩亦不由我。”又从长孙俭求宫人王氏、苟氏及幼子犀首,俭并还之。或问:“何意焚书?”帝曰:“读书万卷,犹有今日,故焚之!” 庚申,齐主北巡,至达速岭,行视山川险要,将起长城。 辛未,帝为魏人所杀。梁王詧遣尚书傅准监刑,以土囊陨之。詧使以布帕缠尸,敛以蒲席,束以白茅,葬于津阳门外。并杀愍怀太子元良、始安王方略、桂阳王大成等。世祖性好书,常令左右读书,昼夜不绝,虽熟睡,卷犹不释,或差误及欺之,帝辄惊寤。作文章,援笔立就。常言:“我韬于文士,愧于武夫。”论者以为得言。魏立梁王詧为梁主,资以荆州之地,延袤三百里,仍取其雍州之地。詧居江陵东城,魏置防主,将兵居西城,名曰助防,外示助詧备御,内实防之。以前仪同三司王悦留镇江陵。于谨收府库珍宝及宋浑天仪、梁铜晷表、大玉径四尺及诸法物;尽俘王公以下及选百姓男女数万口为奴婢,分赏三军,驱归长安,小弱者皆杀之。得免者三百馀家,而人马所践及冻死者什二三。 魏师之在江陵也,梁王詧将尹德毅说詧曰:“魏虏贪惏,肆其残忍,杀掠士民,不可胜纪。江东之人涂炭至此,咸谓殿下为之。殿下既杀人父兄,孤人子弟,人尽仇也,谁与为国!今魏之精锐尽萃于此,若殿下为设享会,请于谨等为欢,预伏武士,因而毙之,分命诸将,掩其营垒,大歼群丑,俾无遗类。收江陵百姓,抚而安之,文武群寮,随材铨授。魏人慑息,未敢送死,王僧辩之徒,折简可致。然后朝服济江,入践皇极,晷刻之间,大功可立。古人云:‘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愿殿下恢弘远略,勿怀匹夫之行。”詧曰:“卿此策非不善也,然魏人待我厚,未可背德。若遽为卿计,人将不食吾馀。”既击阖城长幼被虏,又失襄阳,詧乃叹曰:“恨不用尹德毅之言!” 王僧辩、陈霸先等共奉江州刺史晋安王方智为太宰,承制。 王褒、王克、刘、宗懔、殷不害及尚书右丞吴兴沈烱至长安,太师泰厚礼之。泰亲至于谨第,宴劳极欢,赏谨奴婢千口及梁之宝物并雅乐一部,别封新野公;谨固辞,不许。谨自以久居重任,功名既立,欲保优闲,乃上先所乘骏马及所著铠甲等。泰识其意,曰:“今巨猾未平,公岂得遽尔独善!”遂不受。 是岁,魏秦州刺史章武孝公宇文导卒。 魏加益州刺史尉迟迥督六州,通前十八州,自剑阁以南,得承制封拜及黜陟。迥明赏罚,布威恩,绥辑新民,经略未附,华、夷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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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 · 卷一百七十二 · 陈纪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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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旃蒙协洽,尽柔兆涒滩,凡二年。 高宗宣皇帝中之上太建七年(乙未,公元五七五年) 春,正月,辛未,上祀南郊。 癸酉,周主如同州。 乙亥,左卫将军樊毅克潼州。 齐主还鄴。 辛巳,上祀北郊。 二月,丙戌朔,日有食之。 戊申,樊毅克下邳、高栅等六城。 齐主言语涩呐,不喜见朝士,自非宠私昵狎,未尝交语。性懦,不堪人视,虽三公、令、录奏事,莫得仰视,皆略陈大指,惊走而出。承世祖奢泰之馀,以为帝王当然,后宫皆宝衣玉食,一裙之费,至直万匹。竞为新巧,朝衣夕弊。盛修宫苑,穷极壮丽。所好不常,数毁又复。百工土木,无时休息,夜则然火照作,寒则以汤为泥。凿晋阳西山为大像,一夜然油万盆,光照宫中。每有灾异寇盗,不自贬损,唯多设斋,以为修德。好自弹琵琶,为《无愁》之曲,近侍和之者以百数,民间谓之“无愁天子”。于华林园立贫儿村,帝自衣蓝缕之服,行乞其间为乐。又写筑西鄙诸城,使人衣黑衣攻之,帝自帅内参拒斗。 宠任陆令萱、穆提婆、高阿那肱、韩长鸾等宰制朝政,宦官邓长颙、陈德信、胡儿何洪珍等并参预机权,各引亲党,超居显位。官由财进,狱以贿成,竞为奸谄,蠹政害民。旧苍头刘桃枝等皆开府封王,其馀宦官、胡儿、歌舞人、见鬼人、官奴婢等滥得富贵者,殆将万数,庶姓封王者以百数,开府千馀人,仪同无数,领军一时至二十人,侍中、中常侍数十人,乃至狗、马及鹰亦有仪同、郡君之号,有斗鸡,号开府,皆食其干禄。诸嬖幸朝夕娱侍左右,一戏之赏,动逾巨万。既而府藏空竭,乃赐二三郡或六七县,使之卖官取直。由是为守令者,率皆富商大贾,竞为贪纵,赋繁役重,民不聊生。 周高祖谋伐齐,命边镇益储偫,加戍卒;齐人闻之,亦增修守御。柱国于翼谏曰:“疆场相侵,互有胜负,徒损兵储,无益大计。不如解严继好,使彼懈而无备,然后乘间,出其不意,一举可取也。”周主从之。 韦孝宽上疏陈三策。其一曰:“臣在边积年,颇见间隙,不因际会,难以成功。是以往岁出军,徒有劳费,功绩不立,由失机会。何者?长淮之南,旧为沃土,陈氏以破亡馀烬,犹能一举平之;齐人历年赴救,丧败而返。内离外叛,计尽力穷,雠敌有衅,不可失也。今大军若出轵关,方轨而进,兼与陈氏共为掎角,并令广州义旅出自三鸦,又募山南骁锐,沿河而下,复遣北山稽胡,绝其并、晋之路。凡此诸军,仍令各募关、河之外劲勇之士,厚其爵赏,使为前驱。岳动川移,雷骇电激,百道俱进,并趋虏庭。必当望旗奔溃,所向摧殄,一戎大定,实在此机。” 其二曰:“若国家更为后图,未即大举,宜与陈人分其兵势。三鸦以北,万春以南,广事屯田,预为贮积,募其骁悍,立为部伍。彼既东南有敌,戎马相持,我出奇兵,破其疆场。彼若兴师赴援,我则坚壁清野,待其去远,还复出师。常以边外之军,引其腹心之众。我无宿舂之费,彼有奔命之劳,一二年中,必自离叛。且齐氏昏暴,政出多门,鬻狱卖官,唯利是视,荒淫酒色,忌害忠良,阖境嗷然,不胜其弊。以此而观,覆亡可待,然后乘间电扫,事等摧枯。” 其三曰:“昔勾践亡吴,尚期十载;武王取纣,犹烦再举。今若更存遵养,且复相时,臣谓宜还崇邻好,申其盟约,安民和众,通商惠工,蓄锐养威,观衅而动。斯乃长策远驭,坐自兼并也。”书奏,周主引开府仪同三司伊娄谦入内殿,从容谓曰:“朕欲用兵,何者为先?”对曰:“齐氏沈溺倡优,耽昏麹蘖。其折冲之将斛律明月,已毙于谗口。上下离心,道路以目。此易取也。”帝大笑。三月,丙辰,使谦与小司寇元卫聘于齐以观衅。 丙寅,周主还长安。 夏,四月,甲午,上享太庙。 监豫州陈桃根得青牛,献之,诏遣还民。又表上织成罗文锦被各二百首,诏于云龙门外焚之。 庚子,齐以中书监阳休之为尚书右仆射。 六月,壬辰,以尚书右仆射王瑒为左仆射。 甲戌,齐主如晋阳。 秋,七月,丙戌,周主如云阳宫。 大将军杨坚姿相奇伟。畿伯下大夫长安来和尝谓坚曰:“公眼如曙星,无所不照,当王有天下,愿忍诛杀。” 周主待坚素厚,齐王宪言于帝曰:“普六茹坚,相貌非常,臣每见之,不觉自失。恐非人下,请早除之!”帝亦疑之,以问来和。和诡对曰:“随公止是守节人,可镇一方。若为将领,陈无不破。” 丁卯,周主还长安。 先是,周主独与齐王宪及内史王谊谋伐齐,又遣纳言卢韫乘驲三诣安州总管于翼问策,余人皆莫之知。丙子,始召大将军以上于大德殿告之。 丁丑,下诏伐齐,以柱国陈王纯、荥阳公司消难、郑公达奚震为前三军总管,越王盛、周昌公侯莫陈崇、赵王招为后三军总管。齐王宪帅众二万趋黎阳,随公杨坚、广宁公薛迥将舟师三万自渭入河,梁公侯莫陈芮帅众二万守太行道,申公李穆帅众三万守河阳道,常山公于翼帅众二万出陈、汝。谊,盟之兄孙;震,武之子也。 周主将出河阳,内史上士宇文弼曰:“齐氏建国,于今累世;虽曰无道,籓镇之任,尚有其人。今之出师,要须择地。河阳冲要,精兵所聚,尽力攻围,恐难得志。如臣所见,出于汾曲,戍小山平,攻之易拔。用武之地,莫过于此。”民部中大夫天水赵煚曰:“河南、洛阳,四面受敌,纵得之,不可以守。请从河北直指太原,倾其巢穴,可一举而定。”遂伯下大夫鲍宏曰:“我强齐弱,我治齐乱,何忧不克!但先帝往日屡出洛阳,彼既有备,每用不捷。如臣计者,进兵汾、潞,直掩晋阳,出其不虞,似为上策。”周主皆不从。宏,泉之弟也。壬午,周主帅众六万,直指河阴。杨素请帅其父麾下先驱,周主许之。 八月,癸卯,周遣使来聘。 周师入齐境,禁伐树践稼,犯者皆斩。丁未,周主攻河阴大城,拔之。齐王宪拔武济;进围洛口,拔东、西二城,纵火焚浮桥,桥绝。齐永桥大都督太安傅伏,自永桥夜入中氵单城。周人既克南城,围中氵单,二旬不下。洛州刺史独孤永业守金墉,周主自攻之,不克。永业通夜办马槽二千,周人闻之,以为大军且至而惮之。 九月,齐右丞高阿那肱自晋阳将兵拒周师。至河阳,会周主有疾,辛酉夜,引兵还。水军焚其舟舰。傅伏谓行台乞伏贵和曰:“周师疲弊,愿得精骑二千追击之,可破也。”贵和不许。 齐王宪、于翼、李穆,所向克捷,降拔三十余城,皆弃而不守。唯以王药城要害,令仪同三司韩正守之,正寻以城降齐。 戊寅,周主还长安。 庚辰,齐以赵彦深为司徒,斛阿列罗为司空。 闰月,车骑大将军吴明彻将兵击齐彭城;壬辰,败齐兵数万于吕梁。 甲午,周主如同州。 冬,十月,己巳,立皇子叔齐为新蔡王,叔文为晋熙王。 十二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壬戌,以王瑒为尚书左仆射,太子詹事吴郡陆缮为右仆射。 庚午,周主还长安。 高宗宣皇帝中之上太建八年(丙申,公元五七六年) 春,正月,癸未,周主如同州;辛卯,如河东涑川;甲午,复还同州。 甲寅,齐大赦。 乙卯,齐主还鄴。 二月,辛酉,周主命太子巡抚西土,因伐吐谷浑,上开府仪同大将军王轨、宫正宇文孝伯从行。军中节度,皆委二人,太子仰成而已。 齐括杂户未嫁者悉集,有隐匿者,家长坐死。 壬申,以开府仪同三司吴明彻为司空。 三月,壬寅,周主还长安;夏,四月,乙卯,复如同州。 己未,上享太庙。 尚书左仆射王瑒。五月,壬辰,周主还长安。 六月,戊申朔,日有食之。 辛亥,周主享太庙。 初,太子叔宝欲以左户部尚书江总为詹事,令管记陆瑜言于吏部尚书孔奂。奂谓瑜曰:“江有潘、陆之华而无园、绮之实,辅弼储宫,窃有所难。”太子深以为恨,自言于帝。帝将许之,奂奏曰:“江总,文华之士。今皇太子文华不少,岂藉于总!如臣愚见,愿选敦重之才,以居辅导之职。”帝曰:“即如卿言,谁当居此?”奂曰:“都官尚书王廓,世有懿德,识性敦敏,可以居之。”太子时在侧,乃曰:“廓,王泰之子,不宜为太子詹事。”奂曰:“宋朝范晔即范泰之子,亦为太子詹事,前代不疑。”太子固争之,帝卒以总为詹事。总,斅之曾孙也。 甲寅,以尚书右仆射陆缮为左仆射。帝欲以孔奂代缮,诏已出,太子沮之而止;更以晋陵太守王克为右仆射。 顷之,总与太子为长夜之饮,养良娣陈氏为女;太子亟微行,游总家。上怒,免总官。 周利州刺史纪王康,骄矜无度,缮修戎器,阴有异谋。司录裴融谏止之,康杀融。丙辰,赐康死。 丁巳,周主如云阳。 庚申,齐宜阳王赵彦深卒。彦深历事累朝,常参机近,以温谨著称。既卒,朝贵典机密者,唯侍中、开府仪同三司斛律孝卿一人而已,其余皆嬖幸也。孝卿,羌举之子,比于馀人,差不贪秽。 秋,八月,乙卯,周主还长安。 周太子伐吐谷浑,至伏俟城而还。 宫尹郑译、王端等皆有宠于太子。太子在军中多失德,译等皆预焉。军还,王轨等言之于周主。周主怒,杖太子及译等,仍除译等名,宫臣亲幸者咸被谴。太子复召译,戏狎如初。译因曰:“殿下何时可得据天下?”太子悦,益昵之。译,俨之兄孙也。 周主遇太子甚严,每朝见,进止与群臣无异,虽隆寒盛暑,不得休息;以其耆酒,禁酒不得至东宫;有过,辄加捶挞。尝谓之曰:“古来太子被废者几人?余儿岂不堪立邪!”乃敕东宫官属录太子言语动作,每月奏闻。太子畏帝威严,矫情修饰,由是过恶不上闻。 王轨尝与小内史贺若弼言:“太子必不克负荷。”弼深以为然,劝轨陈之。轨后因侍坐,言于帝曰:“皇太子仁孝无闻,恐不了陛下家事。愚臣短暗,不足可信。陛下恒以贺若弼有文武奇才,亦常以此为忧。”帝以问弼,对曰:“皇太子养德春宫,未闻有过。”既退,轨让弼曰:“平生言论,无所不道,今者对扬,何得乃尔反覆?”弼曰:“此公之过也。太子,国之储副,岂易发言!事有蹉跌,便至灭族。本谓公密陈臧否。何得遂至昌言!”轨默然久之,乃曰:“吾专心国家,遂不存私计。向者对众,良实非宜。” 后轨因内宴上寿,捋帝须曰:“可爱好老公,但恨后嗣弱耳。”先是,帝问右宫伯宇文孝伯曰:“吾儿比来何如?”对曰:“太子比惧天威,更无过失。”罢酒,帝责孝伯曰:“公常语我云:‘太子无过。’今轨有此言,公为诳矣。”孝伯再拜曰:“臣闻父子之际,人所难言。臣知陛下不能割慈忍爱,遂尔结舌。”帝知其意,默然久之,乃曰:“朕已委公矣,公其勉之。” 王轨骤言于帝曰:“皇太子非社稷主。普六茹坚貌有反相。”帝不悦,曰:“必天命有在,将若之何!”杨坚闻之,甚惧,深自晦匿。 帝深以轨等言为然,但汉王赞次长,又不才,余子皆幼,故得不废。 丁卯,以司空吴明彻为南兗州刺史。 齐主如晋阳。营邯郸宫。 九月,戊戌,以皇子叔彪为淮南王。 周主谓群臣曰:“朕去岁属有疾疹,遂不得克平逋寇。前入齐境,备见其情,彼之行师,殆同儿戏。况其朝廷昏乱,政由群小;百姓嗷然,朝不谋夕。天与不取,恐贻后悔。前出河外,直为拊背,未扼其喉。晋州本高欢所起之地,镇摄要重,今往攻之,彼必来援;吾严军以待,击之必克。然后乘破竹之势,鼓行而东,足以穷其巢穴,混同文轨。”诸将多不愿行。帝曰:“机不可失。有沮吾军者,当以军法裁之!” 冬,十月,己酉,周主自将伐齐,以越王盛、杞公亮、随公杨坚为右三军,谯王俭、大将军窦泰、广化公丘崇为左三军,齐王宪、陈王纯为前军。亮,导之子也。 丙辰,齐主猎于祁连池;癸亥,还晋阳。先是,晋州行台左丞张延隽公直勤敏,储偫有备,百姓安业。疆场无虞。诸嬖幸恶而代之,由是公私烦扰。 周主至晋州,军于汾曲,遣齐王宪将精骑二万守雀鼠谷,陈王纯步骑二万守千里径,郑公达奚震步骑一万守统军川,大将军韩明步骑五千守齐子岭,焉氏公尹升步骑五千守鼓钟镇,凉城公辛韶步骑五千守蒲津关,赵王招步骑一万自华谷攻齐汾州诸城,柱国宇文盛步骑一万守汾水关。遣内史王谊监诸军攻平阳城。齐行台仆射海昌王尉相贵婴城拒守。相贵,相愿之兄也。甲子,齐集兵晋祠。庚午,齐主自晋阳帅诸军趣晋州。周主日自汾曲至城下督战,城中窘急。庚午,行台左丞侯子钦出降于周。壬申,晋州刺史崔景嵩守北城,夜,遣使请降于周,王轨帅众应之。未明,周将北海段文振,杖槊与数十人先登,与景嵩同至尉相贵所,拔佩刀劫之。城上鼓噪,齐兵大溃,遂克晋州,虏相贵及甲士八千人。 齐主方与冯淑妃猎于天池,晋州告急者,自旦至午,驿马三至。右丞相高阿那肱曰:“大家正为乐,边鄙小小交兵,乃是常事,何急奏闻!”至暮,使更至,云“平阳已陷”,乃奏之。齐主将还,淑妃请更杀一围,齐主从之。 周齐王宪攻拔洪洞、永安二城,更图进取。齐人焚桥守险,军不得进,乃屯永安。使永昌公椿屯鸡栖原,伐柏为庵以立营。椿,广之弟也。 癸酉,齐主分军万人向千里径,又分军出汾水关,自帅大军上鸡栖原。宇文盛遣人告急,齐王宪自救之。齐师退,盛追击,破之。俄而椿告齐师稍逼,宪复还救之。与齐对陈,至夜不战。会周主召宪还,宪引兵夜去。齐人见柏庵在,不之觉。明日,始知之。齐主使高阿那肱将前军先进,仍节度诸军。 甲戌,周以上开府仪同大将军安定梁士彦为晋州刺史,留精兵一万镇之。 十一月,己卯,齐主至平阳。周主以齐兵新集,声势甚盛,且欲西还以避其锋。开府仪同大将军宇文欣谏:曰“比陛下之圣武,乘敌人之荒纵,何患不克;若使齐得令主,君臣协力,虽汤、武之势,未易平也。今主暗臣愚,士无斗志,虽有百万之众,实为陛下奉耳。”军正京兆王纮曰:“齐失纪纲,于兹累世。天奖周室,一战而扼其喉。取乱侮亡,正在今日。释之而去,臣所未谕。”周主虽善其言,竟引军还。欣,贵之子也。 周主留齐王宪为后拒,齐师追之,宪与宇文欣各将百骑与战,斩其骁将贺兰豹子等,齐师乃退。宪引军渡汾,追及周主于玉壁。 齐师遂围平阳,昼夜攻之。城中危急,楼堞皆尽,所存之城,寻仞而已。或短兵相接,或交马出入。外援不至,众皆震惧。梁士彦忼慨自若,谓将士曰:“死在今日,吾为尔先。”于是勇烈齐奋,呼声动地,无不一当百。齐师少却,乃令妻妾、军民、妇女,昼夜修城,三日而就。周主使齐王宪将兵六万屯涑川,遥为平阳声援。齐人作地道攻平阳,城陷十余步,将士乘势欲入。齐主敕且止,召冯淑妃观之。淑妃妆点,不时至。周人以木拒塞之,城遂不下。旧俗相传,晋州城西石上有圣人迹,淑妃欲往观之。齐主恐弩矢及桥,乃抽攻城木造远桥。齐主与淑妃度桥,桥坏,至夜乃还。癸巳,周主还长安。甲午,复下诏,以齐人围晋州,更帅诸军击之。丙申,纵齐降人使还。丁酉,周主发长安;壬寅,济河,与诸军合。十二月,丁未,周主至高显,遣齐王宪帅所部先向平阳。戊申,周主至平阳,庚戌,诸军总集,凡八万人,稍进,逼城置陈,东西二十余里。 先是齐人恐周师猝至,于城南穿堑,自乔山属于汾水;齐主大出兵,陈于堑北,周主命齐王宪驰往观之。宪复命曰:“易与耳,请破之而后食。”周主悦,曰:“如汝言,吾无忧矣!”周主乘常御马,从数人巡陈,所至辄呼主帅姓名慰勉之。将士喜于见知,咸思自奋。将战,有司请换马。周主曰:“朕独乘良马,欲何之!”周主欲薄齐师,碍堑而止。自旦至申,相持不决。 齐主谓高阿那肱曰:“战是邪?不战是邪?”阿那肱曰:“吾兵虽多,堪战者不过十万,病伤及绕城樵爨者复三分居一。昔攻玉壁,援军来即退。今日将士,岂胜神武时邪!不如勿战,却守高梁桥。”安吐根曰:“一撮许贼,马上刺取,掷著汾水中耳!”齐主意未决。诸内参曰:“彼亦天子,我亦天子。彼尚能远来,我何为守堑示弱!”齐主曰:“此言是也。”于是填堑南引。周主大喜,勒诸军击之。 兵才合,齐主与冯淑妃并骑观战。东偏小却,淑妃怖曰:“军败矣!”录尚书事城阳王穆提婆曰:“大家去!大家去!”齐主即以淑妃奔高梁桥。开府仪同三司奚长谏曰:“半进半退,战之常体。今兵众全整,未有亏伤,陛下舍此安之!马足一动,人情骇乱,不可复振。愿速还安慰之!”武卫张常山自后至,亦曰:“军寻收讫,甚完整。围城兵亦不动。至尊宜回。不信臣言,乞将内参往视。”齐主将从之。穆提婆引齐主肘曰:“此言难信。”齐主遂以淑妃北走。齐师大溃,死者万馀人,军资器械,数百里间,委弃山积。安德王延宗独全军而还。 齐主至洪洞,淑妃方以粉镜自玩,后声乱,唱贼至,于是复走。先是齐主以淑妃为有功勋,将立为左皇后,遣内参诣晋阳取皇后服御祎翟等。至是,遇于中涂,齐主为按辔,命淑妃著之,然后去。 辛亥,周主入平阳。梁士彦见周主,持周主须而泣曰:“臣几不见陛下!”周主亦为之流涕。 周主以将士疲倦,欲引还。士彦叩马谏曰:“今齐师遁散,众心皆动。因其惧而攻之,其势必举。”周主从之,执其手曰:“余得晋州,为平齐之基,若不固守,则大事不成。朕无前忧,唯虑后变,汝善为我守之!”遂帅诸将追齐师。诸将固请西还,周主曰:“纵敌患生。卿等若疑,朕将独往。”诸将乃不敢言。癸丑,至汾水关。齐主入晋阳,忧惧不知所之。甲寅,齐大赦。齐主问计于朝臣,皆曰:“宜省赋息役,以慰民心;收遗兵,背城死战,以安社稷。”齐主欲留安德王延宗、广宁王孝珩守晋阳,自向北朔州。若晋阳不守,则奔突厥,群臣皆以为不可,帝不从。 开府仪同三司贺拔伏恩等宿卫近臣三十余人西奔周军,周主封赏各有差。 高阿那肱所部兵尚一万,守高壁,余众保洛女砦。周主引军向高壁,阿那肱望风退走。齐王宪攻洛女砦,拔之。有军士告称阿那肱遣臣招引西军,齐主令侍中斛律孝卿检校,孝卿以为妄。还,至晋阳,阿那肱腹心复告阿那肱谋反,又以为妄,斩之。 乙卯,齐主诏安德王延宗、广宁王孝珩募兵。延宗入见,齐主告以欲向北朔州,延宗泣谏,不从,密遣左右先送皇太后、太子于北朔州。 丙辰,周主与齐王宪会于介休。齐开府仪同三司韩建业举城降,以为上柱国,封郇公。 是夜,齐主欲遁去,诸将不从。丁巳,周师至晋阳。齐主复大赦,改元隆化。以安德王延宗为相国、并州刺史,总山西兵,谓曰:“并州兄自取之,儿今去矣!”延宗曰:“陛下为社稷勿动。臣为陛下出死力战,必能破之。”穆提婆曰:“至尊计已成,王不得辄沮!”齐主乃夜斩五龙门而出,欲奔突厥,从官多散。领军梅胜郎叩马谏,乃回向鄴。时唯高阿那肱等十余骑从,广宁王孝珩、襄城王彦道继至,得数十人与俱。 穆提婆西奔周军,陆令萱自杀,家属皆诛没。周主以提婆为柱国、宜州刺史。下诏谕齐群臣曰:“若妙尽人谋,深达天命,官荣爵赏,各有加隆。或我之将卒,逃逸彼朝,无问贵贱,皆从荡涤。”自是齐臣降者相继。 初,齐高祖为魏丞相,以唐邕典外兵曹,太原白建典骑兵曹,皆以善书计、工簿帐受委任。及齐受禅,诸司咸归尚书;唯二曹不废,更名二省。邕官至录尚书事,建官至中书令,常典二省,世称“唐、白”。邕兼领度支,与高阿那肱有隙,阿那肱谮之,齐主敕侍中斛律孝卿总知骑兵、度支。孝卿事多专决,不复询禀。邕自以宿旧习事,为孝卿所轻,意甚郁郁。及齐主还鄴,邕遂留晋阳。并州将帅请于安德王延宗曰:“王不为天子,诸人实不能为王出死力。”延宗不得已,戊午,即皇帝位。下诏曰:“武平孱弱,政由宦竖,斩关夜遁,莫知所之。王公卿士,猥见推逼,今祗承宝位。”大赦,改元德昌。以晋昌王唐邕为宰相,齐昌王莫多娄敬显、沭阳王和阿干子、右卫大将军段畅、开府仪同三司韩骨胡等为将帅。敬显,贷文之子也。众闻之,不召而至者,前后相属。延宗发府藏及后宫美女以赐将士,籍没内参十余家。齐主闻之,谓近臣曰:“我宁使周得并州,不欲安德得之。”左右曰:“理然。”延宗见士卒,皆亲执手称名,流涕呜咽,众争为死;童儿女子,亦乘屋攘袂,投砖石以御敌。 己未,周主至晋阳。庚申,齐主入鄴。周军围晋阳,四合如黑云。安德王延宗命莫多娄敬显、韩骨胡拒城南,和阿干子、段畅拒城东,自帅众拒齐王宪于城北。延宗素肥,前如偃,后如伏,人常笑之。至是,奋大槊往来督战,劲捷若飞,所向无前。和阿干子、段畅以千骑奔周军。周主攻东门,际昏,遂入之,进焚佛寺。延宗、敬显自门入,夹击之。周师大乱,争门,相填压,塞路不得进。齐人从后斫刺,死者二千余人。周主左右略尽,自拔无路。承御上士张寿牵马首,贺拔伏恩以鞭拂其后,崎岖得出。齐人奋击,几中之。城东道厄曲,伏恩及降者皮子信导之,仅得免,时已四更。延宗谓周主为乱兵所杀,使于积尸中求长鬣者,不得。时齐人既捷。入坊饮酒,尽醉卧,延宗不复能整。 周主出城,饥甚,欲遁去,诸将亦多劝之还。宇文欣勃然进曰:“陛下自克晋州,乘胜至此。今伪主奔波,关东响震,自古行兵,未有若斯之盛。昨日破城,将士轻敌,微有不利,何足为怀!丈夫当死中求生,败中取胜。今破竹之势已成,奈何弃之而去!”齐王宪、柱国王谊亦以为去必不免,段畅等又盛言城内空虚。周主乃驻马,鸣角收兵,俄顷复振。辛酉,旦,还攻东门,克之。延宗战力屈,走至城北,周人擒之。周主下马执其手,延宗辞曰:“死人手,何敢迫至尊!”周主曰:“两国天子,非有怨恶,直为百姓来耳。终不相害,勿怖也。”使复衣帽而礼之。唐邕等皆降于周。独莫多娄敬显奔鄴,齐主以为司徒。 延宗初称尊号,遣使修启于瀛州刺史任城王湝,曰:“至尊出奔,宗庙事重,群公劝迫,权主号令。事宁,终归叔父。”湝曰:“我人臣,何容受此启!”执使者关送鄴。 壬戌,周主大赦,削除齐制。收礼文武之士。 初,鄴伊娄谦聘于齐,其参军高遵以情输于齐,齐人拘之于晋阳。周主既克晋阳,召谦,劳之。执遵付谦,任其报复。谦顿首,请赦之,周主曰:“卿可聚众唾面,使其知愧。”谦曰:“以遵之罪,又非唾面可责。”帝善其言而止。谦待遵如初。 臣光曰:赏有功,诛有罪,此人君之任也。高遵奉使异国,漏泄大谋,斯叛臣也。周高祖不自行戮,乃以赐谦,使之复怨,失政刑矣!孔子谓以德报怨者,何以报德?为谦者,宜辞而不受,归诸有司,以正典刑。乃请而赦之以成其私名,美则美矣,亦非公义也。 齐主命立重赏以募战士,而竟不出物。广宁王孝珩请“使任城王湝将幽州道兵入土门,扬声趣并州,独孤永业将洛州道兵入潼关,扬声趣长安,臣请将京畿兵出滏口,鼓行逆战。敌闻南北有兵,自然逃溃。”又请出宫人珍宝赏将士,齐主不悦。斛律孝卿请齐主亲劳将士,为之撰辞,且曰:“宜慷慨流涕,以感激人心。”齐主既出,临众,将令之,不复记所受言,遂大笑,左右亦笑。将士怒曰:“身尚如此,吾辈何急!”皆无战心。于是自大丞相已下,太宰、三师、大司马、大将军、三公等官,并增员而授,或三或四,不可胜数。 朔州行台仆射高劢将兵侍卫太后、太子,自土门道还鄴。时宦官仪同三司苟子溢犹恃宠纵暴,民间鸡彘,纵鹰犬搏噬取之;劢执以徇,将斩之;太后救之,得免。或谓劢曰:“子溢之徒,言成祸福,独不虑后患邪?”劢攘袂曰:“今西寇已据并州,达官率皆委叛,正坐此辈浊乱朝廷。若得今日斩之,明日受诛,亦无所恨!”劢,岳之子也。甲子,齐太后至鄴。 丙寅,周主出齐宫中珍宝服玩及宫女二千人,班赐将士,加立功者官爵各有差。周主问高延宗以取鄴之策,辞曰:“此非亡国之臣所及。”强问之,乃曰:“若任城工据鄴,臣不能知。若今主自守,陛下兵不血刃。”癸酉,周师趣鄴,命齐王宪先驱,以上柱国陈王纯为并州总管。 齐主引诸贵臣入硃雀门,赐酒食,问以御周之策,人人异议,齐主不知所从。是时人情恟惧,莫有斗心,朝士出降,昼夜相属。高劢曰:“今之叛者,多是贵人,至于卒伍,犹未离心。请追五品已上家属,置之三台,因胁之以战,若不捷,则焚台。此曹顾惜妻子,必当死战。且王师频北,贼徒轻我,今背城一决,理必破之。”齐主不能用。望气者言,当有革易。齐主引尚书令高元海等议,依天统故事,禅位皇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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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重光赤奋若,尽昭阳单阏,凡三年。 高宗宣皇帝下之下太建十三年(辛丑,公元五八一年) 春,正月,壬午,以晋安王伯恭为尚书左仆射,吏部尚书袁宪为右仆射。宪,枢之弟也。 周改元大定。 二月,甲寅,隋王始受相国、百揆、九锡之命,建台置官。丙辰,诏进王妃独孤氏为王后,世子勇为太子。 开府仪同大将军庾季才,劝隋王宜以今月甲子应天受命。太傅李穆、开府仪同大将军卢贲亦劝之。于是周主下诏,逊居别宫。甲子,命兼太傅巳公椿奉册,大宗伯赵煚奉皇帝玺绂,禅位于隋。隋主冠远游冠;受册、玺,改服纱帽、黄袍;入御临光殿,服衮冕,如元会之仪。大赦,改元开皇。命有司奉册祀于南郊。遣少冢宰元孝矩代太子勇镇洛阳。孝矩名矩,以字行,天赐之孙也;女为太子妃。 少内史崔仲方劝隋主除周六官,依汉、魏之旧,从之。置三师、三公及尚书、门下、内史、秘书、内侍五省,御史、都水二台,太常等十一寺,左右卫等十二府,以分司统职。又置上柱国至都督十一等勋官,以酬勤劳;特进至朝散大夫七等散官,以加文武官之有德声者。改侍中为纳言。以相国司马高颎为尚书左仆射,兼纳言,相国司录京兆虞庆则为内史监,兼吏部尚书,相国内郎李德林为内史令。 乙丑,追尊皇考为武元皇帝,庙号太祖;皇妣吕氏为元明皇后。丙寅,修庙社。立王后独孤为皇后,王太子勇为皇太子。丁卯,以大将军赵煚为尚书右仆射。己巳,封周静帝为介公。周氏诸王皆降爵为公。 初,刘、郑矫诏以隋主辅政,杨后虽不预谋,然以嗣子幼冲,恐权在他族,闻之,甚喜。后知其父有异图,意颇不平,形于言色,及禅位,愤惋逾甚。隋主内甚愧之,改封乐平公主,久之,欲夺其志。公主誓不许,乃止。 隋主与周载下大夫北平荣建绪有旧,隋主将受禅,建绪为息州刺史。将之官,隋主谓曰:“且踌躇,当共取富贵。”建绪正色曰:“明公此旨,非仆所闻。”及即位,来朝,帝谓之曰:“卿亦悔不?”建绪稽首曰:“臣位非徐广,情类杨彪。”帝笑曰:“朕虽不晓书语,亦知卿此言不逊!” 上柱国窦毅之女,闻隋受禅,自投堂下,抚膺太息曰:“恨我不为男子,救舅氏之患!”毅及襄阳公主掩其口曰;“汝勿妄言,灭吾族!”毅由是奇之。及长,以适唐公李渊。渊,昞之子也。 虞庆则劝隋主尽灭宇文氏,高颎、杨惠亦依违从之。李德林固争,以为不可。隋主作色曰:“君书生,不足与议此!”于是周太祖孙谯公乾恽、冀公绚,闵帝子纪公湜,明帝子酆公贞、宋公实,高祖子汉公赞、秦公贽、曹公允、道公充、蔡公兑、荆公元,宣帝子莱公衍、郢公术皆死。德林由是品位不进。 乙亥,上耕藉田。 隋主封其弟邵公慧为滕王,安公爽为卫王,子雁门公广为晋王,俊为秦王,秀为越王,谅为汉王。 隋主赐李穆诏曰:“公既旧德,且又父党。敬惠来旨,义无有违。即以今月十三日恭膺天命。”俄而穆入朝,帝以穆为太师,赞拜不名;子孙虽在襁褓,悉拜仪同,一门执象笏者百余人,贵盛无比。又以上柱国窦炽为太傅,幽州总管于翼为太尉。李穆上表乞骸骨,诏曰:“吕尚以期颐佐周,张苍以华皓相汉,高才命世,不拘常礼。”仍以穆年耆,敕蠲朝集,有大事,就第询访。 美阳公苏威,绰之子也,少有令名,周晋公护强以女妻之。威见护专权,恐祸及己,屏居山寺,以讽读为娱。周高祖闻其贤,除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又除稍伯下大夫,皆辞疾不拜;宣帝就除开府仪同大将军。隋主为丞相,高颎荐之,隋主召见,与语,大悦;居月馀,闻将受禅,遁归田里。颎请追之,隋主曰:“此不欲预吾事耳,置之。”及受禅,征拜太子少保,追封其父为邳公,以威袭爵。 丁丑,隋以晋王广为并州总管。三月,戊子,以上开府仪同三司贺若弼为吴州总管,镇广陵;和州刺史河南韩擒虎为庐州总管,镇庐江。隋主有并吞江南之志,问将帅于高颎,颎荐弼与擒虎,故置于南边,使潜为经略。 戊戌,以太子少保苏威兼纳言、度支尚书。 初,苏绰在西魏,以国用不足,制征税法颇重,既而叹曰:“今所为者,譬如张弓,非平世法也。后之君子,谁能弛之!”威闻其言,每以为己任。至是,奏减赋役,务从轻简,隋主悉从之,渐见亲重,与高颎参掌朝政。帝尝怒一人,将杀之;威入邠进谏,帝不纳,将自出斩之,威当帝前不去;帝避之而出,威又遮止。帝拂衣而入,良久,乃召威谢曰:“公能若是,吾无忧矣。”赐马二匹,钱十余万。寻复兼大理卿、京兆尹、御史大夫,本官悉如故。 治书侍御史安定梁毘,以威兼领五职,安繁恋剧,无举贤自代之心,抗表劾威。帝曰:“苏威朝夕孜孜,志存远大,何遽迫之!”因谓朝臣曰:“苏威不值我,无以措其言;我不得苏威,何以行其道。杨素才辩无双,至于斟酌古今,助我宣化,非威之匹也。威若逢乱世,南山四皓,岂易屈哉!”威尝言于帝曰:“臣先人每戒臣云:‘唯读《孝经》一卷,足以立身治国,何用多为!’”帝深然之。 高颎深避权势,上表逊位,让于苏威,帝欲成其美,听解仆射。数日,帝曰:“苏威高蹈前朝,颎能推举。吾闻进贤受上赏,宁可使之去官!”命颎复位。颎、威同心协赞,政刑大小,帝无不与之谋议,然后行之。故革命数年,天下称平。 太子左庶子卢贲,以颎、威执政,心甚不平,时柱国刘昉亦被疏忌。贲因讽昉及上柱国元谐、李询、华州刺史张宾等谋黜颎、威,五人相与辅政。又以晋王广有宠于帝,私谓太子曰:“贲欲数谒殿下,恐为上所谴,愿察区区之心。”谋泄,帝穷治其事,昉等委罪于宾、贲。公卿奏二人当死,帝以故旧,不忍诛,并除名为民。 庚子,隋诏前代品爵,悉依旧不降。 丁未,梁主遣其弟太宰岩入贺于隋。 夏,四月,辛巳,隋大赦。戊戌,悉放太常散乐为民,仍禁杂戏。 散骑常侍韦鼎、兼通直散骑常侍王瑳聘于周。辛丑,至长安,隋已受禅,隋主致之介国。 隋主召汾州刺史韦冲为兼散骑常侍。时发稽胡筑长城,汾州胡千余人,在涂亡叛。帝召冲问计,对曰:“夷狄之性,易为反覆,皆由牧宰不称之所致。臣请以理绥静,可不劳兵而定。”帝然之,命冲绥怀叛者,月余皆至,并赴长城之役。冲,夐之子也。 五月,戊午,隋封邗公雄为广平王,永康公弘为河间王。雄,高祖之族子也。 隋主潜害周静帝而为之举哀,葬于恭陵;以其族人洛为嗣。 六月,癸未,隋诏郊庙冕服必依《礼经》。其朝会之服、旗帜、牺牲皆尚赤,戎服以黄,常服通用杂色。秋,七月,乙卯,隋主始服黄,百僚毕贺。于是百官常服,同于庶人,皆着黄袍。隋主朝服亦如之,唯以十三环带为异。 八月,壬午,隋废东京官。 吐谷浑寇凉州,隋主遣行军元帅乐安公元谐等步骑数万击之。谐击破吐谷浑于丰利山,又败其太子可博汗于青海,俘斩万计。吐谷浑震骇,其王侯三十人各帅所部来降。吐谷浑可汗夸吕帅亲兵远循。隋主以其高宁王移兹裒为河南王,使统降众。以元谐为宁州刺史,留行军总管贺娄子干镇凉州。 九月,庚午,将军周罗睺攻隋故墅,拔之。萧摩诃攻江北。 隋奉车都尉于宣敏奉使巴、蜀还,奏称:“蜀土沃饶,人物殷阜。周德之衰,遂成戎首。宜树建籓屏,封殖子孙。”隋主善之。辛未,以越王秀为益州总管,改封蜀王。宣敏,谨之孙也。 壬申,隋以上柱国长孙览、元景山并为行军元帅,发兵入寇;命尚书左仆射高颎节度诸军。 初,周、齐所铸钱凡四等,及民间私钱,名品甚众,轻重不等。隋主患之,更铸五铢钱,背、面、好、肉皆有周郭,每一千重四斤二两。悉禁古钱及私钱。置样于关;不如样者,没官销毁之。自是钱币始壹,民间便之。 隋郑译以上柱国归第,赏赐丰厚。译自以被疏,呼道士醮章祈福,为婢所告,以为巫蛊,译又与母别居,为宪司所劾,由是除名。隋主下诏曰:“译若留之于世,在人为不道之臣;戮之于朝,入地为不孝之鬼。有累幽显,无所置之。宜赐以《孝经》,令其熟读。”仍遣与母共居。 初,周法比于齐律,烦而不要,隋主命高颎、郑译及上柱国杨素、率更令裴政等更加修定。政练习典故,达于从政,乃采魏、晋旧律,下至齐、梁,沿革重轻,取其折衷。时同修者十余人,凡有疑滞,皆取决于政。于是去前世枭、轘及鞭法,自非谋叛以上,无收族之罪。始制死刑二,绞、斩;流刑三,自二千里至三千里;徒刑五,自一年至三年;杖刑五,自六十至百;笞刑五,自十至五十。又制议、请、减、赎、官当之科以优士大夫。除前世讯囚酷法,考掠不得过二百;枷杖大小,咸有程式。民有枉屈,县不为理者,听以次经郡及州省;若仍不为理,听诣阙伸诉。 冬,十月,戊子,始行新律。诏曰:“夫绞以致毙,斩则殊形,除恶之体,于斯已极。枭首、轘身,义无所取,不益惩肃之理,徒表安忍之杯。鞭之为用,残剥肤体,彻骨侵肌,酷均脔切。虽云远古之式,事乖仁者之刑。枭、轘及鞭,并令去之。贵砺带之书,不当徒罚;广轩冕之廕,旁及诸亲。流役六年,改为五载;刑徒三岁,变从三祀。其余以轻代重,化死为生,条目甚多,备于简策。杂格、严科,并宜除削。”自是法制遂定,后世多遵用之。 隋主尝怒一郎,于殿前笞之。谏议大夫刘行本进曰:“此人素清,其过又小,愿少宽之。”帝不顾。行本于是正当帝前曰:“陛下不以臣不肖,置臣左右,臣言若是,陛下安得不听;若非,当致之于理。岂得轻臣而不顾也?”因置笏于地而退。帝敛容谢之。遂原所笞者。行本,璠之兄子也。 独孤皇后,家世贵盛而能谦恭,雅好读书,言事多与隋主意合,帝甚宠惮之,宫中称为“二圣”。帝每临朝,后辄与帝方辇而进,至阁乃止。使宦官伺帝,政有所失,随则匡谏。候帝退朝。同反燕寝。有司奏称:“《周礼》:百官之妻,命于王后,请依古制。”后曰:“妇人预政,或从此为渐,不可开其源也。”大都督崔长仁,后之中外兄弟也,犯法当斩,帝以后故,欲免其罪。后曰:“国家之事,焉可顾私!”长仁竟坐死。后性俭约,帝尝合止利药,须胡粉一两。宫内不用,求之,竟不得。又欲赐柱国刘嵩妻织成衣领,宫内亦无之。 然帝惩周氏之失,不以权任假借外戚,后兄弟不过将军、刺史。帝外家吕氏,济南人,素微贱。齐亡以来,帝求访,不知所在。及即位,始求得舅子吕永吉,追赠外祖双周为太尉,封齐郡公,以永吉袭爵。永吉从父道贵,性尤顽呆,言词鄙陋,帝厚加供给,而不许接对朝士。拜上仪同三司,出为济南太守;后郡废,终于家。 壬辰,隋主如岐州。 岐州刺史安定梁彦光,有惠政,隋主下诏褒美,赐束帛及御伞,以厉天下之吏;久之,徙相州刺史。岐俗质厚,彦光以静镇之,奏课连为天下最。及居相,部如岐州法。鄴自齐亡,衣冠士人多迁入关,唯工商乐户移实州郭。风俗险诐,好兴谣讼,目彦光为“著帽饧”。帝闻之,免彦光官。岁余,拜赵州刺史。彦光自请复为相州,帝许之。豪猾闻彦光再来,皆嗤之。彦光至,发擿奸伏,有若神明,豪猾潜窜,阖境大治。于是招致名儒,每乡立学,亲临策试,褒勤黜怠。及举秀才,祖道于郊,以财物资之。于是风化大变,吏民感悦,无复讼者。 时又有相州刺史陈留樊叔略,有异政,帝以玺书褒美,班示天下,征拜司农。 新丰令房恭懿,政为三辅之最,帝赐以粟帛。雍州诸县令朝谒,帝见恭懿,必呼至榻前,访以治民之术。累迁德州司马。帝谓诸州朝集使曰:“房恭懿志存体国,爱养我民,此乃上天宗庙之所祐。朕若置而不赏,上天宗庙必当责我。卿等宜师范之。”因擢为海州刺史。由是州县吏多称职,百姓富庶。 十一月,丁卯,隋遣兼散骑侍郎郑捴来聘。 十二月,庚子,隋主还长安,复郑译官爵。 广州刺史马靖,得岭表人心,兵甲精练,数有战功。朝廷疑之,遣吏部侍郎萧引观靖举措,讽令送质,外托收督赕物,引至番禺。靖即遣子弟入质。 是岁,隋主诏境内之民任听出家,仍令计口出钱,营造经像。于是时俗从风而靡,民间佛书,多于《六经》数十百倍。 突厥佗钵可汗病且卒,谓其子庵逻曰:“吾兄不立其子,委位于我。我死,汝曹当避大逻便。”及卒,国人将立大逻便。以其母贱,众不服;庵逻实贵,突厥素重之。摄图最后至,谓国人曰:“若立庵逻者,我当帅兄弟事之。若立大逻便,我必守境,利刃长矛以相待。”摄图长,且雄勇,国人莫敢拒,竟立庵逻为嗣。大逻便不得立,心不服庵逻,每遣人詈辱之。庵逻不能制,因以国让摄图。国中相与议曰:“四可汗子,摄图最贤。”共迎立之,号沙钵略可汗,居都斤山。庵逻降居独洛水,称第二可汗。大逻便乃谓沙钵略曰:“我与尔俱可汗子,各承父后。尔今极尊,我独无位,何也?”沙钵略患之,以为阿波可汗,还领所部。又沙钵略从父玷厥,居西面,号达头可汗。诸可汗各统部众,分居四面。沙钵略勇而得众,北方皆畏附之。 隋主既立,待突厥礼薄,突厥大怨。千金公主伤其宗祀覆没,日夜言于沙钵略,请为周室复雠。沙钵略谓其臣曰:“我,周之亲也。今隋公自立而不能制,复何面目见可贺敦乎!”乃与故齐营州刺史高宝宁合兵为寇。隋主患之,敕缘边修保障,峻长城,命上柱国武威阴寿镇幽州,京兆尹虞庆则镇并州,屯兵数万以备之。 初,奉车都尉长孙晟送千金公主入突厥,突厥可汗爱其善射,留之竟岁,命诸子弟贵人与之亲友,冀得其射法。沙钵略弟处罗侯,号突利设,尤得众心,为沙钵略所忌,密托心腹阴与晟盟。晟与之游猎,因察山川形势,部众强弱,靡不知之。及突厥入寇,晟上书曰:“今诸夏虽安,戎虏尚梗,兴师致讨,未是其时,弃于度外,又相侵扰,故宜密运筹策,有以攘之。玷厥之于摄图,兵强而位下,外名相属,内隙已彰;鼓动其情,必将自战。又,处罗侯者,摄图之弟,奸多势弱,曲取众心,国人爱之,因为摄图所忌,其心殊不自安,迹示弥缝,实怀疑惧。又,阿波首鼠,介在其间,颇畏摄图,受其牵率,唯强是与,未有定心。今宜远交而近攻,离强而合弱。通使玷厥,说合阿波,则摄图回兵,自防右地。又引处罗,遣连奚、则摄图分众,还备左方。首尾猜嫌,腹心离阻,十数年后,乘衅讨之,必可一举而空其国矣。”帝省表,大悦,因召与语。晟复口陈形势,手画山川,写其虚实,皆如指掌,帝深嗟异,皆纳用之。遣太仆元晖出伊吾道,诣达头,赐以狼头纛。达头使来,引居沙钵略使上。以晟为车骑将军,出黄龙道,赍币赐奚、、契丹,遣为乡导,得至处罗侯所,深布心腹,诱之内附。反间既行,果相猜贰。 始兴王叔陵,太子之次弟也,与太子异母,母曰彭贵人。叔陵为江州刺史,性苛刻狡险。新安王伯固,以善谐谑,有宠于上及太子;叔陵疾之,阴求其过失,欲中之以法。叔陵入为扬州刺史,事务多关涉省阁,执事承意顺旨,即讽上进用之;微致违忤,必抵以大罪,重者至殊死。伯固惮之,乃谄求其意。叔陵好发古冢,伯固好射雉,常相从郊野,大相款狎,因密图不轨。伯固为侍中,每得密语,必告叔陵。 高宗宣皇帝下之下太建十四年(壬寅,公元五八二年) 春,正月,己酉,上不豫,太子与始兴王叔陵、长沙王叔坚并入侍疾。叔陵阴有异志,命典药吏曰:“切药刀甚钝,可砺之!”甲寅,上殂。仓猝之际,叔陵命左右于外取剑。左右弗悟,取朝服木剑以进,叔陵怒。叔坚在侧,闻之,疑有变,伺其所为。乙卯,小敛。太子哀哭俯伏。叔陵抽剉药刀斫太子,中项,太子闷绝于地;母柳皇后走来救之,又斫后数下。乳媪吴氏自后掣其肘,太子乃得起;叔陵持太子衣,太子自奋得免。叔坚手扼叔陵,夺去其刀,仍牵就柱,以其褶袖缚之。时吴媪已扶太子避贼,叔坚求太子所在,欲受生杀之命。叔陵多力,奋袖得脱,突走出云龙门,驰车还东府,召左右断青溪道,赦东城囚以充战士,散金帛赏赐;又遣人往新林追其所部兵;仍自被甲,著白布帽,登城西门招募百姓;又召诸王将帅,莫有至者,唯新安王伯固单马赴之,助叔陵指挥。叔陵兵可千人,欲据城自守。 时众军并缘江防守,台内空虚。叔坚白柳后,使太子舍人河内司马申,以太子命召右卫将军萧摩诃入见受敕,帅马步数百趣东府,屯城西门。叔陵惶恐,遣记室韦谅送其鼓吹与摩诃,谓之曰:“事捷,必以公为台鼎。”摩诃绐报之曰:“须王心膂节将自来,方敢从命。”步陵遣其所亲戴温、谭骐诣摩诃,摩诃执以送台,斩其首,徇东城。 叔陵自知不济,入内,沉其妃张氏及宠妾七人于井,帅步骑数百自小航渡,欲趣新林,乘舟奔隋。行至白杨路,为台军所邀。伯固见兵至,旋避入巷,叔陵驰骑拔刃追之,伯固复还,叔陵部下多弃甲溃去。摩诃马容陈智深迎刺叔陵,僵仆,陈仲华就斩其首,伯固为乱兵所杀,自寅至巳乃定。叔陵诸子并赐死,伯固诸子宥为庶人。韦谅及前衡阳内史彭暠、咨议参军兼记室郑信、典签俞公喜并伏诛。暠,叔陵舅也。信、谅有宠于叔陵,常参谋议。谅,粲之子也。 丁巳,太子即皇帝位,大赦。 辛酉,隋置河北道行台于并州,以晋王广为尚书令;置西南道行台于益州,以蜀王秀为尚书令。隋主惩周氏孤弱而亡,故使二子分莅方面。以二王年少,盛选贞良有才望者为之僚佐;以灵州刺史王韶为并省右仆射,鸿胪卿赵郡李雄为兵部尚书,左武卫将军朔方李彻总晋王府军事,兵部尚书元岩为益州总管府长史。王韶、李雄、元岩俱有骨鲠名,李彻前朝旧将,故用之。 初,李雄家世以学业自通,雄独习骑射。其兄子旦让之曰:“非士大夫之素业也。”雄曰:“自古圣贤,文武不备而能成其功业者鲜矣。雄虽不敏,颇观前志,但不守章句耳。既文且武,兄何病焉!”及将如并省,帝谓雄曰:“吾儿更事未多,以卿兼文武才,吾无北顾之忧矣!” 二王欲为奢侈非法,韶、岩辄不奉教,或自锁,或排阁切谏。二王甚惮之,每事咨而后行,不敢违法度。帝闻而赏之。 又以秦王俊为河南道行台尚书令、洛州刺史,领关东兵。 癸亥,以长沙王叔坚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萧摩诃为车骑将军、南徐州刺史,封绥远公,始兴王叔陵家金帛累巨万,悉以赐之。以司马申为中书通事舍人。 乙丑,尊皇后为皇太后。时帝病创,卧承香殿,不能听政。太后居柏梁殿,百司众务,皆决于太后,帝创愈,乃归政焉。 丁卯,封皇弟叔重为始兴王,奉昭烈王祀。 隋元景山出汉口,遣上开府仪同三司邓孝儒将卒四千攻甑山。镇将军陆纶以舟师救之,为孝儒所败;涢口、甑山、沌阳守将皆弃城走。戊辰,遣使请和于隋,归其胡墅。 己巳,立妃沈氏为皇后。辛未,立皇弟叔俨为寻阳王,叔慎为岳阳王,叔达为义阳王,叔能为巴山王,叔虞为武昌王。隋高颎奏,礼不伐丧;二月,己丑,隋主诏颎等班师。 三月,己巳,以尚书左仆射晋安王伯恭为湘州刺史,永阳王伯智为尚书仆射。 夏,四月,庚寅,隋大将军韩僧寿破突厥于鸡头山,上柱国李充破突厥于河北山。 丙申,立皇子永康公胤为太子。胤,孙姬之子也,沈后养以为子。 五月,己未,高宝宁引突厥寇隋平州,突厥悉发五可汗控弦之士四十万入长城。 壬戌,隋任穆公于翼卒。 甲子,隋更命传国玺曰“受命玺”。 六月,甲申,隋遣使来吊。 乙酉,隋上柱国李光败突厥于马邑。突厥又寇兰州,凉州总管贺娄子干败之于可洛峐。 隋主嫌长安城制度狭小,又宫内多妖异。纳言苏威劝帝迁都,帝以初受命,难之;夜,与威及高颎共议。明旦,通直散骑庾季才奏曰:“臣仰观乾象,俯察图记,必有迁都之事。且汉营此城,将八百岁,水皆咸卤,不甚宜人。愿陛下协天人之心,为迁徙之计。”帝愕然,谓颎、威曰:“是何神也!”太师李穆亦上表请迁都。帝省表曰:“天道聪明,已有征应;太师人望,复抗此请;无不可矣。”丙申,诏高颎等创造新都于龙首山。以太子左庶子宇文恺有巧思,领营新都副监。恺,欣之弟也。 秋,七月,辛未,大赦。 九月,丙午,设无碍大会于太极殿,舍身及乘舆御服。大赦。 丙午,以长沙王叔坚为司空,将军、刺史如故。 冬,十月,癸酉,隋太子勇屯兵咸阳以备突厥。 十二月,丙子,隋命新都曰大兴城。 乙酉,隋遣沁源公虞庆则屯弘化以备突厥。 行军总管达奚长儒将兵二千,与突厥沙钵略可汗遇于周槃,沙钵略有众十余万,军中大惧。长儒神色慷慨,且战且行,为虏所冲突,散而复聚,四面抗拒。转斗三日,昼夜凡十四战,五兵咸尽。士卒以拳殴之,手皆骨见,杀伤万计。虏气稍夺,于是解去。长儒身被五疮,通中者二;其战士死伤者什八九。诏以长儒为上柱国,馀勋回授一子。 时柱国冯昱屯乙弗泊,兰州总管叱列长叉守临洮,上柱国李崇屯幽州,皆为突厥所败。于是突厥纵兵自木硖、石门两道入寇,武威、天水、安定、金城、上郡、弘化、延安,六畜咸尽。 沙钵略更欲南入,达头不从,引兵而去。长孙晟又说沙钵略之子染干诈告沙钵略曰:“铁勒等反,欲袭其牙。”沙钵略惧,回兵出塞。 隋主既立,待遇梁主,恩礼弥厚。是岁,纳梁主女为晋王妃,又欲以其子瑒尚兰陵公主。由是罢江陵总管,梁主始得专制其国。 长城公上 高宗宣皇帝下之下至德元年(癸卯、公元五八三年) 春,正月,庚子,隋将入新都,大赦。 壬寅,大赦,改元。 初,上病创,不能视事,政无大小,皆决于长沙王叔坚,权倾朝廷。叔坚颇骄纵,上由是忌之。都官尚书山阴孔范,中书舍人施文庆,皆恶叔坚而有宠于上,日夕求其短,构之于上。上乃即叔坚骠骑将军本号,用三司之仪,出为江州刺史。以祠部尚书江总为吏部尚书。 癸卯,立皇子深为始安王。 二月,己巳朔,日有食之。 癸酉,遣兼散骑常侍贺彻等聘于隋。 突厥寇隋北边。 癸巳,葬孝宣皇帝显宁陵,庙号高宗。 右卫将军兼中书通事舍人司马申既掌机密,颇作威福,多所谮毁。能候人主颜色,有忤己者,必以微言谮之;附已者,因机进之。是以朝廷内外,皆从风而靡。 上欲用侍中、吏部尚书毛喜为仆射,申恶喜强直,言于上曰:“喜,臣之妻兄,高宗时称陛下有酒德,请逐去宫臣,陛下宁忘之邪?”上乃止。 上创愈,置酒于后殿以自庆,引吏部尚书江总以下展乐赋诗。既醉而命毛喜。于时山陵初毕,喜见之,不怿;欲谏,则上已醉。喜升阶,阳为心疾,仆于阶下,移出省中。上醒,谓江总曰:“我悔召毛喜,彼实无疾,但欲阻我欢宴,非我所为耳。”乃与司马申谋曰:“此人负气,吾欲乞鄱阳兄弟,听其报仇,可乎?”对曰:“彼终不为官用,愿如圣旨。”中书通事舍人北地傅縡争之曰:“不然。若许报仇,欲置先皇何地?”上曰:“当乞一小郡,勿令见人事耳。”乃以喜为永嘉内史。 三月,丙辰,隋迁于新都。 初令民二十一成丁,减役者每岁十二番为二十日役,减调绢一匹为二丈。周末榷酒坊、盐池、盐井,至是皆罢之。秘书监牛弘上表,以“典籍屡经丧乱,率多散逸。周氏聚书,仅盈万卷。平齐所得,除其重杂,裁益五千。兴集之期,属膺圣世。为国之本,莫此为先。岂可使之流落私家,不归王府!必须勒之以天威,引之以微利,则异典必臻,观阁斯积。”隋主从之。丁巳,诏购求遗书于天下,每献书一卷,赉缣一匹。 夏,四月,庚午,吐谷浑寇隋临洮。洮州刺史皮子信出战,败死;汶州总管梁远击走之。又寇廓州,州兵击走之。 壬申,隋以尚书右仆射赵煚兼内史令。 突厥数为隋寇。隋主下诏曰:“往者周、齐抗衡,分割诸夏,突厥之虏,俱通二国。周人东虑,恐齐好之深,齐氏西虑,惧周交之厚;谓虏意轻重,国遂安危,盖并有大敌之忧,思减一边之防也。朕以为厚敛兆庶,多惠豺狼,未尝感恩,资而为贼。节之以礼,不为虚费,省徭薄赋,国用有余。因入贼之物,加赐将士;息道路之民,务为耕织;清边制胜,成策在心。凶丑愚暗,未知深旨,将大定之日,比战国之时;乘昔世之骄,结今时之恨。近者尽其巢窟,俱犯北边,盖上天所忿,驱就齐斧。诸将今行,义兼含育,有降者纳,有违者死,使其不敢南望,永服威刑。何用侍子之朝,宁劳渭桥之拜!” 于是命卫王爽等为行军元帅,分八道出塞击之。爽督总管李充等四将出朔州道,己卯,与沙钵略可汗遇于白道。李充言于爽曰:“突厥狃于骤胜,必轻我而无备。以精兵袭之,可破也。”诸将多以为疑,唯长史李彻赞成之,遂与充帅精骑五千掩击突厥,大破之。沙钵略弃所服金甲,潜草中而遁。其军中无食,粉骨为粮,加以疾疫,死者甚众。 幽州总管阴寿帅步骑十万出卢龙塞,击高宝宁。宝宁求救于突厥,突厥方御隋师,不能救。庚辰,宝宁弃城奔碛北,和龙诸县悉平。寿设重赏以购宝宁,又遣人离其腹心;宝宁奔契丹,为其麾下所杀。 己丑,郢州城主张子讥遣使请降于隋,隋主以和好,不纳。 辛卯,隋主遣兼散骑常侍薛舒、兼散骑常侍王劭来聘。劭,松年之子也。 癸巳,隋主大雩。 甲子,突厥遣使入见于隋。 隋改度支尚书为民部,都官尚书为刑部。命左仆射判吏、礼、兵三部事,右仆射判民、刑、工三部事。废光禄、卫尉、鸿胪寺及都水台。 五月,癸卯,隋行军总管李晃破突厥于摩那度口。乙巳,梁太子琮入朝于隋,贺迁都。 辛酉,隋主祀方泽。 隋秦州总管窦荣定帅九总管步骑三万出凉州,与突厥阿波可汗相拒于高越原,阿波屡败。荣定,炽之兄子也。 前上大将军京兆史万岁,坐事配敦煌为戍卒,诣荣定军门,请自效。荣定素闻其名,见而大悦。壬戌,将战,荣定遣人谓突厥曰:“士卒何罪而杀之!但当各遣一壮土决胜负耳。”突厥许诺,因遣一骑挑战。荣定遣万岁出应之,万岁驰斩其首而还。突厥大惊,不敢复战,遂请盟,引军而去。 长孙晟时在荣定军中为偏将,使谓阿波曰:“摄图每来,战皆大胜。阿波才入,遽即奔败,此乃突厥之耻也。且摄图之与阿波,兵势本敌。今摄图日胜,为众所崇;阿波不利,为国生辱。摄图必当以罪归阿波,成其宿计,灭北牙矣。愿自量度,能御之乎?”阿波使至,晟又谓之曰:“今达头与隋连和,而摄图不能制,可汗何不依附天子,连结达头,相合为强,此万全计也,岂若丧兵负罪,归就摄图,受其戮辱邪!”阿波然之,遣使随晟入朝。 沙钵略素忌阿波骁悍;自白道败归,又闻阿波贰于隋,因先归,袭击北牙,大破之,杀阿波之母。阿波还,无所归,西奔达头。达头大怒,遣阿波帅兵而东,其部落归之者将十万骑,遂与沙钵略相攻,屡破之,复得故地,兵势益强。贪汗可汗素睦于阿波,沙钵略夺其众而废之,贪汗亡奔达头。沙钵略从弟地勤察,别统部落,与沙钵略有隙,复以众叛归阿波。连兵不已,各遣使诣长安请和求援。隋主皆不许。 六月,庚辰,隋行军总管梁远破吐谷浑于尔汗山。 突厥寇幽州,隋幽州总管广宗壮公李崇帅步骑三千拒之。转战十余日,师人多死,遂保砂城。突厥围之,城荒颓,不可守御。晓夕力战,又无所食。每夜出掠虏营,得六畜以继军粮。突厥畏之,厚为其备,每夜中结陈以待之。崇军苦饥,出辄遇敌,死亡略尽。及明,奔还城者尚百许人,然多伤重,不更堪战。突厥意欲降之,遣使谓崇曰:“若来降者,封为特勒。”崇知不免,令其士卒曰:“崇丧师徒,罪当万死。今日效命,以谢国家。汝俟吾死,且可降贼,便散走,努力还乡。若见至尊,道崇此意。”乃挺刃突陈,复杀二人,突厥乱射,杀之。秋,七月,辛丑,以豫州刺史代人周摇为幽州总管。命李崇子敏袭爵。 敏娶乐平公主之女娥英,诏假一品羽仪,礼如尚帝女。既而将侍宴,公主谓敏曰:“我以四海与至尊,唯一婿,当为尔求柱国;若余官,汝慎勿谢。”及进见,帝授以仪同及开府,皆不谢。帝曰:“公主有大功于我,我何得于其婿而惜官乎!今授汝柱国。”敏乃拜而蹈舞。 八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长沙王叔坚未之江州,复留为司空,实夺之权。 壬午,隋遣尚书左仆射高颎出宁州道,内史监虞庆则出原州道,以击突厥。 九月,癸丑,隋大赦。 冬,十月,甲戌,隋废河南道行台省,以秦王俊为秦州总管,陇右诸州尽隶焉。 丁酉,立皇弟叔平为湘东王,叔敖为临贺王,叔宣为阳山王,叔穆为西阳王。 戊戌,侍中建昌侯徐陵卒。 癸丑,立皇弟叔俭为安南王,叔澄为南郡王,叔兴为沅陵王,叔韶为岳山王,叔纯为新兴王。 十一月,遣散骑常侍周坟、通直散骑常侍袁彦聘于隋。帝闻隋主状貌异人,使彦画像而归。帝见,大骇曰:“吾不欲见此人。”亟命屏之。 隋既班律令,苏威屡欲更易事条,内史令李德林曰:“修律令时,公何不言?今始颁行,且宜专守,自非大为民害,不可数更。” 河南道行台兵部尚书杨尚希曰:“窃见当今郡县,倍多于古。或地无百里,数县并置;或户不满千,二郡分领。具僚已众,资费日多;吏卒增培,租调岁减;民少官多,十羊九牧。今存要去闲,并小为大,国家则不亏粟帛,选举则易得贤良。”苏威亦请废郡。帝从之。甲午,悉罢诸郡为州。 十二月,乙卯,隋遣兼散骑常侍曹令则、通直散骑常侍魏澹来聘。澹,收之族也。 丙辰,司空长沙王叔坚免。叔坚既失恩,心不自安,乃为厌媚,醮日月以求福。或上书告其事,帝召叔坚,囚于西省,将杀之,令近侍宣敕数之。叔坚对曰:“臣之本心,非有他故,但欲求亲媚耳。臣既犯天宪,罪当万死。臣死之日,必见叔陵,愿宣明诏,责之于九泉之下。”帝乃赦之,免官而已。 隋以上柱国窦荣定为右武卫大将军。荣定妻,隋主姊安成公主也。隋主欲以荣定为三公,辞曰:“卫、霍、梁、邓,若少自贬损,不至覆宗。”帝乃止。 帝以李穆功大,诏曰:“法备小人,不防君子。太师申公,自今虽有罪,但非谋逆,纵有百死,终不推问。” 礼部尚书牛弘请立明堂,帝以时事草创,不许。 帝览刑部奏,断狱数犹至万。以为律尚严密,故人多陷罪。又敕苏威、牛弘等更定新律,除死罪八十一条,流罪一百五十四条,徒杖等千余条,唯定留五百条,凡十二卷。自是刑网简要,疏而不失。仍置律博士弟子员。 隋主以长安仓廪尚虚,是岁,诏西自蒲、陕,东至卫、汴,水次十三州,募丁运米。又于卫州置黎阳仓,陕州置常平仓,华州置广通仓,转相灌输。漕关东及汾、晋之粟以给长安。 时刺史多任武将,类不称职。治书侍御史柳彧上表曰:“昔汉光武与二十八将,披荆棘,定天下,及功成之后,无所任职。伏见诏书,以上柱国和千子为巳州刺史。千子前任赵州,百姓歌之曰:‘老禾不早杀,余种秽良田。’千子,弓马武用,是其所长;治民莅职,非其所解。如谓优老尚年,自可厚赐金帛;若令刺举,所损殊大。”帝善之。千子竟免。 彧见上勤于听受,百僚奏请,多有烦碎,上疏谏曰:“臣闻上古圣帝,莫过唐、虞,不为丛脞,是谓钦明。舜任五臣,尧咨四岳,垂拱无为,天下以治。所谓劳于求贤,逸于任使。比见陛下留心治道,无惮疲劳,亦由群官惧罪,不能自决,取判天旨,闻奏过多。乃至营造细小之事,出给轻微之物,一日之内,酬答百司。至乃日旰忘食,夜分未寝,动以文簿忧劳圣躬。伏愿察臣至言,少减烦务,若经国大事,非臣下裁断者,伏愿详决,自余细务,责成所司;则圣体尽无疆之寿,臣下蒙覆育之赐。”上览而嘉之,因曰:“柳彧直士,国之宝也!” 彧以近世风俗,每正月十五日,然灯游戏,奏请禁之,曰:“窃见京邑,爰及外州,每以正月望夜,充街塞陌,聚戏朋游,鸣鼓聒天,燎炬照地,竭赀破产,竞此一时。尽室并孥,无问贵贱,男女混杂,缁素不分。秽行因此而生,盗贼由斯而起,因循弊风,会无先觉。无益于化,实损于民。请颁天下,并即禁断。”诏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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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 · 卷一百六十六 · 梁纪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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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旃蒙大渊献,尽柔兆困敦,凡二年。 敬皇帝绍泰元年(乙亥,公元五五五年) 春,正月,壬午朔,邵陵太守刘棻将兵援江陵,至三百里滩,部曲宋文彻杀之,帅其众还据邵陵。 梁王詧即皇帝位于江陵,改元大定;追尊昭明太子为昭明皇帝,庙号高宗,妃蔡氏为昭德皇后;尊其母龚氏为皇太后,立妻王氏为皇后,子岿为皇太子。赏刑制度并同王者,唯上疏于魏则称臣,奉其正朔。至于官爵其下,亦依梁氏之旧,其勋级则兼用柱国等名。以咨议参军蔡大宝为侍中、尚书令,参掌选事;外兵参军太原王操为五兵尚书。大宝严整有智谋,雅达政事,文辞赡速,后梁主推心任之,以为谋主,比之诸葛孔明;操亦亚之。追赠邵陵王纶太宰,谥曰壮武;河东王誉丞相,谥曰武桓。以莫勇为武州刺史,魏永寿为巴州刺史。 湘州刺史王琳将兵自小桂北下,至蒸城,闻江陵已陷,为世祖发哀,三军缟素,遣别将侯平帅舟师攻后梁。琳屯兵长沙,传檄州郡,为进取之计。长沙王韶及上游诸将皆推琳为盟主。 齐主使清河王岳将兵攻魏安州,以救江陵。岳至义阳,江陵陷,因进军临江,郢州刺史陆法和及仪同三司宋莅举州降之;长史江夏太守王珉不从,杀之。甲午,齐召岳还,使仪同三司清都慕容俨戍郢州。王僧辩遣江州刺史侯瑱攻郢州,任约、徐世谱、宜丰侯循皆引兵会之。 辛丑,齐立贞阳侯渊明为梁主,使其上党王涣将兵送之,徐陵、湛海珍等皆听从渊明归。 二月,癸丑,晋安王至自寻阳,入居朝堂,即梁王位,时年十三。以太尉王僧辩为中书监、录尚书、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加陈霸先征西大将军,以南豫州刺史侯瑱为江州刺史,湘州刺史萧循为太尉,广州刺史萧勃为司徒,镇东将军张彪为郢州刺史。 齐主先使殿中尚书邢子才驰传诣建康,与王僧辩书,以为:“嗣主冲藐,未堪负荷。彼贞阳侯,梁武犹子,长沙之胤,以年以望,堪保金陵,故置为梁王,纳于彼国。卿宜部分舟舻,迎接今主,并心一力,善建良图。”乙卯,贞阳侯渊明亦与僧辩书求迎。僧辩复书曰:“嗣主体自宸极,受于文祖。明公倘能入朝,同奖王室,伊、吕之任,佥曰仰归;意在主盟,不敢闻命。”甲子,齐以陆法和为都督荆、雍等十州诸军事、太尉、大都督、西南道大行台,又以宋莅为郢州刺史,莅弟簉为湘州刺史。甲戌,上党王涣克谯郡。己卯,渊明又与僧辩书,僧辩不从。 魏以右仆射申徽为襄州刺史。 侯平攻后梁巴、武二州,故刘棻主帅赵朗杀宋文彻,以邵陵归于王琳。 三月,贞阳侯渊明至东关,散骑常侍裴之横御之。齐军司尉瑾、仪同三司萧轨南侵皎城,晋州刺史萧惠以州降之。齐改晋熙为江州,以尉瑾为刺史。丙戌,齐克东关,斩裴之横,俘数千人;王僧辩大惧,出屯姑孰,谋纳渊明。 丙申,齐主还鄴,封世宗二子孝珩为广宁王,延宗为安德王。 孙易闻江陵陷,弃广州还,曲江侯勃复据有之。 魏太师泰遣王克、沈烱等还江南。泰得庾季才,厚遇之,令参掌太史。季才散私财,购亲旧之为奴婢者。泰问:“何能如是?”对曰:“仆闻克国礼贤,言之道也。今郢都覆没,其君信有罪矣,搢绅何咎,皆为皁隶!鄙人羁旅,不敢献言,诚切哀之,故私购之耳。”泰乃悟,曰:“吾之过也!微君,遂失天下之望!”因出令,免梁俘为奴婢者数千口。夏,四月,庚申,齐主如晋阳。 五月,庚辰,侯平等擒莫勇、魏永寿。江陵之陷也,永嘉王庄生七年矣,尼法慕匿之,王琳迎庄,送之建康。 庚寅,齐主还鄴。 王僧辩遣使奉启于贞阳侯渊明,定君臣之礼,又遣别使奉表于齐,以子显及显母刘氏、弟子世珍为质于渊明,遣左民尚书周弘正至历阳奉迎,因求以晋安王为皇太子;渊明许之。渊明求度卫士三千,僧辩虑其为变,止受散卒千人。庚子,遣龙舟法驾迎之。渊明与齐上党王涣盟于江北,辛丑,自采石济江。于是梁舆南渡,齐师北返。僧辩疑齐,拥楫中流,不敢就西岸。齐侍中裴英起卫送渊明,与僧辩会于江宁。癸卯,渊明入建康,望硃雀门而哭,道逆者以哭对。丙午,即皇帝位,改元天成,以晋安王为皇太子,王僧辩为大司马,陈霸先为侍中。 六月,庚戌朔,齐发民一百八十万筑长城,自幽州夏口西至恒州九百馀里,命定州刺史赵郡王睿将兵监之。睿,琛之子也。 齐慕容俨始入郢州,而侯瑱等奄至城下,俨随方备御,瑱等不能克;乘间出击瑱等军,大破之。城中食尽,煮草木根叶及靴皮带角食之,与士卒分甘共苦,坚守半岁,人无异志。贞阳侯渊明立,乃命瑱等解围,瑱还镇豫章。齐人以城在江外难守,因割以还梁。俨归,望齐主,悲不自胜。齐主呼前,执其手,脱帽看发,叹息久之。 吴兴太守杜龛,王僧辩之婿也。僧辩以吴兴为震州,用龛为刺史,又以其弟侍中僧愔为豫章太守。 壬子,齐主以梁国称籓,诏凡梁民悉遣南还。 丁卯,齐主如晋阳;壬申,自将击柔然。秋,七月,己卯,至白道,留辎重,帅轻骑五千追柔然,壬午,及之于怀朔镇。齐主亲犯矢石,频战,大破之。至于沃野,获其酋长,及生口二万馀,牛羊数十万。壬辰,还晋阳。 八月,辛巳,王琳自蒸城还长沙。 齐主还鄴,以佛、道二教不同,欲去其一,集二家学者论难于前,遂敕道士皆剃发为沙门;有不从者,杀四人,乃奉命。于是齐境皆无道士。 初,王僧辩与陈霸先共灭侯景,情好甚笃,僧辩为子頠娶霸先女,会僧辩有母丧,未成昏。僧辩居石头城,霸先在京口,僧辩推心待之,頠兄顗屡谏,不听。及僧辩纳贞阳侯渊明,霸先遣使苦争之,往返数四,僧辩不从。霸先切叹,谓所亲曰:“武帝子孙甚多,唯孝元能复仇雪耻,其子何罪,而忽废之!吾与王公并处托孤之地,而王公一旦改图,外依戎狄,援立非次,其志欲何所为乎!”乃密具袍数千领及锦彩金银为赏赐之具。 会有告齐师大举至寿春将入寇者,僧辩遣记室江旰告霸先,使为之备。霸先因是留旰于京口,举兵袭僧辩。九月,壬寅,召部将侯安都、周文育及安陆徐度、钱塘杜稜谋之。稜以为难,霸先惧其谋泄,以手巾绞稜,闷绝于地,因闭于别室。部分将士,分赐金帛,以弟子著作郎昙朗镇京口,知留府事,使徐度、侯安都帅水军趋石头,霸先帅马步自江乘罗落会之。是夜,皆发,召杜稜与同行。知其谋者,唯安都等四将,外人皆以为江旰征兵御齐,不之怪也。 甲辰,安都引舟舰将趣石头,霸先控马未进,安都大惧,追霸先骂曰:“今日作贼,事势已成,生死须决,在后欲何所望!若败,俱死,后期得免斫头邪?”霸先曰:“安都嗔我!”乃进。安都至石头城北,弃舟登岸。石头城北接冈阜,不甚危峻。安都被甲带长刀,军人捧之,投于女垣内,众随而入,进及僧辩卧室。霸先兵亦自南门入。僧辩方视事,外白有兵,俄而兵自内出。僧辩遽走,遇子頠,与俱出阁,帅左右数十人苦战于厅事前,力不敌,走登南门楼,拜请求哀。霸先欲纵火焚之,僧辩与頠俱下就执。霸先曰:“我有何辜,公欲与齐师赐讨?”且曰:“何意全无备?”僧辩曰:“委公北门,何谓无备?”是夜,霸先缢杀僧辩父子。既而竟无齐兵,亦非霸先之谲也。前青州刺史新安程灵洗帅所领救僧辩,力战于石头西门,军败。霸先遣使招谕,久之乃降。霸先义之,以为兰陵太守,使助防京口。乙巳,霸先为檄布告中外,列僧辩罪状,且曰:“资斧所指,唯王僧辩父子兄弟,其馀亲党,一无所问。” 丙午,贞阳侯渊明逊位,出就邸,百僚上晋安王表,劝进。冬,十月,己酉,晋安王即皇帝位,大赦,改元,中外文武赐位一等。以贞阳侯渊明为司徒,封建安公。告齐云:“僧辩阴图篡逆,故诛之。”仍请称臣于齐,永为籓国。齐遣行台司马恭与梁人盟于历阳。 辛亥,齐主如晋阳。 壬子,加陈霸先尚书令、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将军、扬、南徐二州刺史。癸丑,以宜丰侯循为太保,建安公渊明为太傅,曲江侯勃为太尉,王琳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戊午,尊帝所生夏贵妃为皇太后,立妃王氏为皇后。 杜龛恃王僧辩之势,素不礼于陈霸先。在吴兴,每以法绳其宗族,霸先深怨之。及将图僧辩,密使兄子茜还长城,立栅以备龛。僧辩死,龛据吴兴拒霸先,义兴太守韦载以郡应之。吴郡太守王僧智,僧辩之弟也,亦据城守。陈茜至长城,收兵才数百人,杜龛遣其将杜泰将精兵五千奄至,将士相视失色。茜言笑自若,部分益明,众心乃定。泰日夜苦攻数旬,不克而退。霸先使周文育攻义兴,义兴属县卒皆霸先旧兵,善用弩,韦载收得数十人,系以长锁,命所亲监之,使射文育军,约曰:“十发不两中者死。”故每发辄毙一人,文育军稍却。载因于城外据水立栅,相持数旬。杜龛遣其从弟北叟将兵拒战,北叟败,归于义兴。霸先闻文育军不利,辛未,自表东讨,留高州刺史侯安都、石州刺史杜稜宿卫台省。甲戌,军至义兴,丙子,拔其水栅。 谯、秦二州刺史徐嗣徽从弟嗣先,僧辩之甥也。僧辩死,嗣先亡就嗣徽,嗣徽以州入于齐。及陈霸先东讨义兴,嗣徽密结南豫州刺史任约,将精兵五千乘虚袭建康,是日,入据石头,游骑至阙下。侯安都闭门藏旗帜,示之以弱,令城中曰:“登陴窥贼者斩!”及夕,嗣徽等收兵还石头。安都夜为战备,将旦,嗣徽等又至,安都帅甲士三百开东、西掖门出战,大破之,嗣徽等奔还石头,不敢复逼台城。 陈霸先遣韦载族弟翙赍书谕载,丁丑,载及杜北叟皆降,霸先厚抚之,以翙监义兴郡,引载置左右,与之谋议。霸先卷甲还建康,使周文育讨杜龛,救长城。将军黄他攻王僧智于吴郡,不克,霸先使宁远将军裴忌助之。忌选所部精兵轻行倍道,自钱塘直趣吴郡,夜,至城下,鼓噪薄之。僧智以为大军至,轻舟奔吴兴。忌入据吴郡,因以忌为太守。 十一月,己卯,齐遣兵五千度江据姑孰,以应徐嗣徽、任约。陈霸先使合州刺史徐度立栅于冶城。庚辰,齐又遣安州刺史翟子崇、楚州刺史刘士荣、淮州刺史柳达摩将兵万人于胡墅度米三万石、马千匹入石头。霸先问计于韦载。载曰:“齐师若分兵先据三吴之路,略地东境,则时事去矣。今可急于淮南因侯景故垒筑城,以通东道转输,分兵绝彼之粮运,使进无所资,则齐将之首旬日可致。”霸先从之。癸未,使侯安都夜袭胡墅,烧齐船千馀艘;仁威将军周铁虎断齐运输,擒其北徐州刺史张领州;仍遣韦载于大航筑侯景故垒,使杜稜守之。齐人于仓门、水南立二栅,与梁兵相拒。壬辰,齐大都督萧轨将兵屯江北。 初,齐平秦王归彦幼孤,高祖令清河昭武王岳养之,岳情礼甚薄,归彦心衔之。及显祖即位,归彦为领军大将军,大被宠遇,岳谓其德己,更倚赖之。岳屡将兵立功,有威名,而性豪侈,好酒色,起第于城南,厅事后开巷。归彦谮之于帝曰:“清河僭拟宫禁,制为永巷,但无阙耳。”帝由是恶之。帝纳倡妇薛氏于后宫,岳先尝因其姊迎之至第。帝夜游于薛氏家,其姊为父乞司徒。帝大怒,悬其姊,锯杀之。让岳以奸,岳不服,帝益怒,乙亥,使归彦鸩岳。岳自诉无罪,归彦曰:“饮之则家全。”饮之而卒,葬赠如礼。 薛嫔有宠于帝,久之,帝忽思其与岳通,无故斩首,藏之于怀,出东山宴饮。劝酬始合,忽探出其首,投于柈上,支解其尸,弄其髀为琵琶,一座大惊。帝方收取,对之流涕曰:“佳人难再得!”载尸以出,被发步哭而随之。 甲辰,徐嗣徽等攻冶城栅,陈霸先将精甲自西明门出击之,嗣徽等大败,留柳达摩等守城,自往采石迎齐援。 以郢州刺史宜丰侯循为太保,广州刺史曲江侯勃为司空,并征入侍。循受太保而辞不入。勃方谋举兵,遂不受命。 镇南将军王琳侵魏,魏大将军豆卢宁御之。 十二月,癸丑,侯安都袭秦郡,破徐嗣徽栅,俘数百人。收其家,得其琵琶及鹰,遣使送之曰:“昨至弟处得此,今以相还。”嗣徽大惧。丙辰,陈霸先对冶城立航,悉渡众军,攻其水南二栅。柳达摩等渡淮置陈,霸先督兵疾战,纵火烧栅,齐兵大败,争舟相挤,溺死者以千数,呼声震天地,尽收其船舰。是日,嗣徽与任约引齐兵水步万馀人还据石头,霸先遣兵诣江宁,据险要。嗣徽等水步不敢进。顿江宁浦口,霸先遣侯安都将水军袭破之,嗣徽等单舸脱走,尽收其军资器械。 己未,霸先四面攻石头,城中无水,升水直绢一匹。庚申,达摩遣使请和于霸先,且求质子。时建康虚弱,粮运不继,朝臣皆欲与齐和,请以霸先从子昙朗为质。霸先曰:“今在位诸贤欲息肩于齐,若违众议,谓孤爱昙朗,不恤国家,今决遣昙朗,弃之寇庭。齐人无信,谓我微弱,必当背盟。齐寇若来,诸君须为孤力斗也!”乃以昙朗及永嘉王庄、丹杨尹王冲之子珉为质,与齐人盟于城外,将士咨其南北。辛酉,霸先陈兵石头南门,送齐人归北,徐嗣徽、任约皆奔齐。收齐马仗船米,不可胜计。齐主诛柳达摩。壬戌,齐和州长史乌丸远自南州奔还历阳。 江宁令陈嗣、黄门侍郎曹朗据姑孰反,霸先命侯安都等讨平之。霸先恐陈昙朗亡窜,自帅步骑至京口迎之。 交州刺史刘元偃帅其属数千人归王琳。 魏以侍中李远为尚书左仆射。 魏益州刺史宇文贵使谯淹从子子嗣诱说淹,以为大将军,淹不从,斩子嗣。贵怒,攻之,淹自东遂宁徙屯垫江。 初,晋安民陈羽,世为闽中豪姓,其子宝应多权诈,郡中畏服。侯景之乱,晋安太守宾化侯云以郡让羽,羽老,但治郡事,令宝应典兵。时东境荒馑,而晋安独丰衍。宝应数自海道出,寇抄临安、永嘉、会稽,或载米粟与之贸易,由是能致富强。侯景平,世祖因以羽为晋安太守。及陈霸先辅政,羽求传郡于宝应,霸先许之。 是岁,魏宇文泰讽淮安王育上表请如古制降爵为公,于是宗室诸王皆降为公。 突厥木杆可汗击柔然主邓叔子,灭之,叔子收其馀烬奔魏。木杆西破嚈哒,东走契丹,北并契骨,威服塞外诸国。其地东自辽海,西至西海,长万里,南自沙漠以北五六千里皆属焉。木杆恃其强,请尽诛邓叔子等于魏,使者相继于道。太师泰收叔子以下三千馀人付其使者,尽杀之于青门外。 初,魏太师泰以汉、魏官繁,命苏绰及尚书令卢辩依《周礼》更定六官。 敬皇帝太平元年(丙子,公元五五六年) 春,正月,丁丑,魏初建六官,以宇文泰为太师、大冢宰,柱国李弼为太傅、大司徒,赵贵为太保、大宗伯,独孤信为大司马,于谨为大司寇,侯莫陈崇为大司空。自馀百官,皆仿《周礼》。 戊寅,大赦,其与任约、徐嗣徽同谋者,一无所问。癸未,陈霸先使从事中郎江旰说徐嗣徽使南归,嗣徽执旰送齐。 陈茜、周文育合军攻杜龛于吴兴。龛勇而无谋,嗜酒常醉,其将杜泰阴与茜等通。龛与茜等战,败,泰因说龛使降,龛然之。其妻王氏曰:“霸先仇隙如此,何可求和!”因出私财赏募,复击茜等,大破之。既而杜泰降于茜,龛尚醉未觉,茜遣人负出,于项王寺前斩之。王僧智与其弟豫章太守僧愔俱奔齐。 东扬州刺史张彪素为王僧辩所厚,不附霸先。二月,庚戌,陈茜、周文育轻兵袭会稽,彪兵败,走入若邪山中,茜遣其将吴兴章昭远追斩之。东阳太守留异馈茜粮食,霸先以异为缙州刺史。 江州刺史侯瑱本事王僧辩,亦拥兵据豫章及江州,不附霸先。霸先以周文育为南豫州刺史,使将兵击湓城,庚申,又遣侯安都、周铁虎将舟师立栅于梁山,以备江州。 癸亥,徐嗣徽、任约袭采石,执戍主明州刺史张怀钧送于齐。 后梁主击侯平于公安,平与长沙王韶引兵还长沙。王琳遣平镇巴州。 三月,壬午,诏杂用古今钱。 戊戌,齐遣仪同三司萧轨、库狄伏连、尧难宗、东方老等与任约、徐嗣徽合兵十万入寇,出栅口,向梁山。陈霸先帐内荡主黄丛逆击,破之,齐师退保芜湖。霸先遣定州刺史沈泰等就侯安都,共据梁山以御之。周文育攻湓城,未克,召之还。夏,四月,丁巳,霸先如梁山巡抚诸军。 乙丑,齐仪同三司娄睿讨鲁阳蛮,破之。 侯安都轻兵袭齐行台司马恭于历阳,大破之,俘获万计。 魏太师泰尚孝武妹冯翊公主,生略阳公觉;姚夫人生宁都公毓。毓于诸子最长,娶大司马独孤信女。泰将立嗣,谓公卿曰:“孤欲立子以嫡,恐大司马有疑,如何?”众默然,未有言者。尚书左仆射李远曰:“夫立子以嫡不以长,略阳公为世子,公何所疑!若以信为嫌,请先斩之。”遂拔刀而起。泰亦起,曰:“何至于是!”信又自陈解,远乃止。于是群公并从远议。远出外,拜谢信曰:“临大事不得不尔!”信亦谢远曰:“今日赖公决此大议。”遂立觉为世子。 太师泰北巡。 五月,齐人召建安公渊明,诈许退师,陈霸先具舟送之。癸未,渊明疽发背卒。甲申,齐兵发芜湖,庚寅,入丹杨县,丙申,至秣稜故治。陈霸先遣周文育屯方山,徐度顿马牧,杜稜顿大航南以御之。 齐汉阳敬怀王洽卒。 辛丑,齐人跨淮,立桥栅渡兵,夜至方山。徐嗣徽等列舰于青墩,至于七矶,以断周文育归路。文育鼓噪而发,嗣徽等不能制;至旦,反攻嗣徽。嗣徽骁将鲍砰独以小舰殿军,文育乘单舴艋与战,跳入舰中,斩砰,仍牵其舰而还。嗣徽众大骇,因留船芜湖,自丹杨步上。陈霸先追侯安都、徐度皆还。 癸卯,齐兵自方山进及倪塘,游骑至台,建康震骇。帝总禁兵出顿长乐寺,内外纂严。霸先拒嗣徽等于白城,适与周文育会。将战,风急,霸先曰:“兵不逆风。”文育曰:“事急矣,何用古法!”抽槊上马先进,众军从之,风亦寻转,杀伤数百人。侯安都与嗣徽等战于耕坛南,安都帅十二骑突其陈,破之,生擒齐仪同三司乞伏无劳。霸先潜撤精卒三千配沈泰渡江,袭齐行台赵彦深于瓜步,获舰百馀艘,粟万斛。 六月,甲辰,齐兵潜至钟山,侯安都与齐将王敬宝战于龙尾,军主张纂战死。丁未,齐师至幕府山,霸先遣别将钱明将水军出江乘,邀击齐人粮运,尽获其船米。齐军乏食,杀马驴食之。庚戌,齐军逾钟山,霸先与众军分顿乐游苑东及覆舟山北,断其冲要。壬子,齐军至玄武湖西北,将据北郊坛,众军自覆舟东移顿坛北,与齐人相对。 会连日大雨,平地水丈馀,齐军昼夜坐立泥中,足指皆烂,悬鬲以爨,而台中及潮沟北路燥,梁军每得番易。时四方壅隔,粮运不至,建康户口流散,征求无所。甲寅,少霁,霸先将战,调市人得麦饭,分给军士,士皆饥疲。会陈茜馈米三千斛、鸭千头,霸先命炊米煮鸭,人人以荷叶裹饭,婫以鸭肉数脔。乙卯,未明,蓐食,比晓,霸先帅麾下出莫府山。侯安都谓其部将萧摩诃曰:“卿骁勇有名,千闻不如一见。”摩诃对曰:“今日令公见之。”及战,安都坠马,齐人围之,摩诃单骑大呼,直冲齐军,齐军披靡,安都乃免。霸先与吴明彻、沈泰等众军首尾齐举,纵兵大战,安都自白下引兵横出其后,齐师大溃,斩获数千人,相蹂籍而死者不可胜计。生擒徐嗣徽及其弟嗣宗,斩之以徇,追奔至于临沂。其江乘、摄山、钟山等诸军相次克捷,虏萧轨、东方老、王敬宝等将帅凡四十六人。其军士得窜至江者,缚荻筏以济,中江而溺,流尸至京口,翳水弥岸;唯任约、王僧愔得免。丁巳,众军出南州,烧齐舟舰。 戊午,大赦。己未,解严。军士以赏俘贸酒,一人裁得一醉。庚申,斩齐将萧轨等,齐人闻之,亦杀陈昙朗。霸先启解南徐州以授侯安都。 侯平频破后梁军,以王琳兵威不接,更不受指麾;琳遣将讨之。平杀巴州助防吕旬,收其众,奔江州,侯瑱与之结为兄弟。琳军势益衰,乙丑,遣使奉表诣齐,并献驯象。江陵之陷也,琳妻蔡氏、世子毅皆没于魏,琳又献款于魏以求妻子;亦称臣于梁。 齐发丁匠三十馀万,修广三台宫殿。 齐显祖之初立也,留心政术,务存简靖,坦于任使,人得尽力。又能以法驭下,或有违犯,不容勋戚,内外莫不肃然。至于军国机策,独决怀抱;每临行阵,亲当矢石,所向有功。数年之后,渐以功业自矜,遂嗜酒淫逸,肆行狂暴;或身自歌舞,尽日通宵;或散发胡服,杂衣锦彩;或袒露形体,涂傅粉黛;或乘牛、驴、橐驼、白象,不施鞍勒;或令崔季舒、刘桃枝负之而行,担胡鼓拍之;勋戚之第,朝夕临幸,游行市里,街坐巷宿;或盛夏日中暴身,或隆冬去衣驰走;从者不堪,帝居之自若。三台构木高二十七丈,两栋相距二百馀尺,工匠危怯,皆系绳自防,帝登脊疾走,殊无怖畏;时复雅舞,折旋中节,傍人见者莫不寒心。尝于道上问妇人曰:“天子何如?”曰:“颠颠痴痴,何成天子!”帝杀之。 娄太后以帝酒狂,举杖击之曰:“如此父生如此儿!”帝曰:“即当嫁此老母与胡。”太后大怒,遂不言笑。帝欲太后笑,自匍匐以身举床,坠太后于地,颇有所伤。既醒,大惭恨,使积柴炽火,欲入其中。太后惊惧,亲自持挽,强为之笑,曰:“向汝醉耳!”帝乃设地席,命平秦王归彦执杖,口自责数,脱背就罚,谓归彦曰:“杖不出血,当斩汝。”太后前自抱之,帝流涕苦请,乃笞脚五十,然后衣冠拜谢,悲不自胜。因是戒酒,一旬,又复如初。 帝幸李后家,以鸣镝射后母崔氏,骂曰:“吾醉时尚不识太后,老婢何事!”马鞭乱击一百有馀。虽以杨愔为宰相,使进厕筹,以马鞭鞭其背,流血浃袍。尝欲以小刀嫠其腹,崔季舒托俳言曰:“老小公子恶戏。”因掣刀去之。又置愔于棺中,载以轜车。又尝持槊走马,以拟左丞相斛律金之胸者三,金立不动,乃赐帛千段。 高氏妇女不问亲疏,多与之乱,或以赐左右,又多方苦辱之。彭城王浟太妃尔硃氏,魏敬宗之后也,帝欲蒸之,不从;手刃杀之。故魏乐安王元昂,李后之姊婿也,其妻有色,帝数幸之,欲纳为昭仪。召昂,令伏,以鸣镝射之百馀下,凝血垂将一石,竟至于死。后啼不食,乞让位于姊,太后又以为言,帝乃止。 又尝于众中召都督韩哲,无罪,斩之。作大镬、长锯、坐刂、碓之属,陈之于庭。每醉,辄手杀人,以为戏乐。所杀者多令支解,或焚之于火,或投之于水。杨愔乃简鄴下死囚,置之仗内,谓之供御囚,帝欲杀人,辄执以应命。三月不杀,则宥之。 开府参军裴谓之上书极谏,帝谓杨愔曰:“此愚人,何敢如是!”对曰:“彼欲陛下杀之,以成名于后世耳。”帝曰:“小人,我且不杀,尔焉得名!”帝与左右饮,曰:“乐哉!”都督王纮曰:“有大乐,亦有大苦。帝曰:“何谓也?”对曰:“长夜之饮,不寤国亡身陨,所谓大苦!”帝缚纮,欲斩之,思其有救世宗之功,乃舍之。 帝游宴东山,以关、陇未平,投杯震怒,召魏收于前,立为诏书,宣示远近,将事西行。魏人震恐,常为度陇之计。然实未行。一日,泣谓群臣曰:“黑獭不受我命,奈何?”都督刘桃枝曰:“臣得三千骑,请就长安擒之以来。”帝壮之,赐帛千匹。赵道德进曰:“东西两国,强弱力均,彼可擒之以来,此亦可擒之以往。桃枝妄言应诛,陛下奈何滥赏!”帝曰:“道德言是。”回绢赐之。帝乘马欲下峻岸入于漳,道德揽辔回之。帝怒,将斩之。道德曰:“臣死不恨!当于地下启先帝:论此儿酣酗颠狂,不可教训!”帝默然而止。它日,帝谓道德曰:“我饮酒过,须痛杖我。”道德抶之,帝走。道德逐之曰:“何物人,为此举止!” 典御丞李集面谏,比帝于桀、纣。帝令缚置流中,沉没久之,复令引出,谓曰:“吾何如桀、纣?”集曰:“向来弥不及矣!”帝又令沉之,引出,更问,如此数四,集对如初。帝大笑曰:“天下有如此痴人,方知龙逄、比干未是俊物!”遂释之。顷之,又被引入见,似有所谏,帝令将出要斩。其或斩或赦,莫能测焉。内外憯憯,各怀怨毒。而素能默识强记,加以严断,群下战栗,不敢为非。又能委政杨愔,愔总摄机衡,百度修敕,故时人皆言主昏于上,政清于下。愔风表鉴裁,为朝野所重,少历屯厄,及得志,有一餐之惠者必重报之,虽先尝欲杀己者亦不问;典选二十馀年,以奖拔贤才为己任。性复强记,一见皆不忘其姓名,选人鲁漫汉自言猥贱独不见识,愔曰:“卿前在元子思坊,乘短尾牝驴,见我不下,以方麹障面,我何为不识卿!”漫汉惊服。 秋,七月,甲戌,前天门太守樊毅袭武陵,杀武州刺史衡阳王护;王琳使司马潘忠击之,执毅以归。护,畅之孙也。 丙子,以陈霸先为中书监、司徒、扬州刺史,进爵长城公,馀如故。 初,余孝顷为豫章太守,侯瑱镇豫章,孝顷于新吴县别立城栅,与瑱相拒。瑱使其从弟奫守豫章,悉众攻孝顷,久不克,筑长围守之。癸酉,侯平发兵攻奫,大掠豫章,焚之,奔于建康。瑱众溃,奔湓城,依其将焦僧度。僧度劝之奔齐,会霸先使记室济阳蔡景历南上,说瑱令降,瑱乃诣阙归罪,霸先为之诛侯平。丁亥,以瑱为司空。 南昌民熊昙朗,世为郡著姓。昙朗有勇力,侯景之乱,聚众据丰城为栅,世祖以为巴山太守。江陵陷,昙朗兵力浸强,侵掠邻县。侯瑱在豫章,昙朗外示服从而阴图之,及瑱败走,昙朗获其马仗。 己亥,齐大赦。 魏太师泰遣安州长史钳耳康买使于王琳,琳遣长史席豁报之,且请归世祖及愍怀太子之柩;泰许之。 八月,己酉,鄱阳王循卒于江夏,弟丰城侯泰监郢州事。王琳使兗州刺史吴藏攻江夏,不克而死。 魏太师泰北渡河。 魏以王琳为大将军、长沙郡公。 魏江州刺史陆腾讨陵州叛獠,獠因山为城,攻之难拔。腾乃陈伎乐于城下一面,獠弃兵,携妻子临城观之,腾潜师三面俱上,斩首万五千级,遂平之。腾,俟之玄孙也。 庚申,齐主将西巡,百官辞于紫陌,帝使槊骑围之,曰:“我举鞭,即杀之。”日晏,帝醉不能起。黄门郎是连子畅曰:“陛下如此,群臣不胜恐怖。”帝曰:“大怖邪?若然,勿杀。”遂如晋阳。 九月,壬寅,改元,大赦。以陈霸先为丞相、录尚书事、镇卫大将军、扬州牧、义兴公。以吏部尚书王通为右仆射。 突厥木杆可汗假道于凉州以袭吐谷浑,魏太师泰使凉州刺史史宁帅骑随之,至番禾,吐谷浑觉之,奔南山。木杆将分兵追之,宁曰:“树敦、贺真二城,吐谷浑之巢穴也。拔其本根,馀众自散。”木杆从之。木杆从北道趣贺真,宁从南道趣树敦。吐谷浑可汗夸吕在贺真,使其征南王将数千人守树敦。木杆破贺真,获夸吕妻子;宁破树敦,虏征南王,还,与木杆会于青海,木杆叹宁勇决,赠遗甚厚。甲子,王琳以舟师袭江夏;冬,十月,壬申,丰城侯泰以州降之。 齐发山东寡妇二千六百人以配军,有夫而滥夺者什二三。 魏安定文公宇文泰还至牵屯山而病,驿召中山公护。护至泾州,见泰,泰谓护曰:“吾诸子皆幼,外寇方强,天下之事,属之于汝,宜努力以成吾志。”乙亥,卒于云阳。护还长安,发丧。泰能驾御英豪,得其力用,性好质素,不尚虚饰,明达政事,崇儒好古,凡所施设,皆依仿三代而为之。丙子,世子觉嗣位,为太师、柱国、大冢宰,出镇同州,时年十五。 中山公护,名位素卑,虽为泰所属,而群公各图执政,莫肯服从。护问计于大司寇于谨,谨曰:“谨早蒙先公非常之知,恩深骨肉,今日之事,必以死争之。若对众定策,公必不得让。”明日,群公会议,谨曰:“昔帝室倾危,非安定公无复今日。今公一旦违世,嗣子虽幼,中山公亲其兄子,兼受顾托,军国之事,理须归之。”辞色抗厉,众皆悚动。护曰:“此乃家事,护虽庸昧,何敢有辞!”谨素与泰等夷,护常拜之,至是,谨起而言曰:“公若统理军国,谨等皆有所依。”遂再拜。群公迫于谨,亦再拜,于是众议始定。护纲纪内外,抚循文武,人心遂安。 十一月,辛丑,丰城侯泰奔齐,齐以为永州刺史。 诏征王琳为司空,琳辞不至,留其将潘纯陀监郢州,身还长沙。魏人归其妻子。 壬子,齐主诏以“魏末豪杰纠合乡部,因缘请托,各立州郡,离大合小,公私烦费,丁口减于畴日,守令倍于昔时,且要荒向化,旧多浮伪,百室之邑,遽立州名,三户之民,空张郡目,循名督实,事归焉有。”于是并省三州、一百五十三郡、五百八十九县、三镇、二十六戍。 诏分江州四郡置高州。以明威将军黄法为刺史,镇巴山。 十二月,壬申,以曲江侯勃为太保。 甲申,魏葬安定文公。丁亥,以岐阳之地封世子觉为周公。 初,侯景之乱,临川民周续起兵郡中,始兴王毅以郡让之而去。续部将皆郡中豪族,多骄横,续裁制之,诸将皆怨,相与杀之。续宗人迪,勇冠军中,众推为主。迪素寒微,恐郡人不服,以同郡周敷族望高显,折节交之,敷亦事迪甚谨。迪据上塘,敷据故郡,朝廷以迪为衡州刺史,领临川内史。时民遭侯景之乱,皆弃农业,群聚为盗,唯迪所部独务农桑,各有赢储,政教严明,征敛必至,馀郡乏绝者皆仰以取给。迪性质朴,不事威仪,居常徒跣,虽外列兵卫,内有女伎,挼绳破篾,傍若无人,讷于言语而襟怀信实,临川人皆附之。齐自西河总秦戍筑长城,东至于海,前后所筑三千馀里,率十里一戍,其要害置州镇,凡二十五所。 魏宇文护以周公幼弱,欲早使正位以定人心。庚子,以魏恭帝诏禅位于周,使大宗伯赵贵持节奉册,济北公迪致皇帝玺绂;恭帝出居大司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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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 · 卷一百七十八 · 隋纪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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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玄黓困敦,尽屠维协洽,凡八年。 高祖文皇帝上之下开皇十二年(壬子,公元五九二年) 春,二月,己巳,以蜀王秀为内史令兼右领军大将军。 国子博士何妥与尚书右仆射邳公苏威争议事,积不相能。威子夔为太子通事舍人,少敏辩,有盛名,士大夫多附之。及议乐,夔与妥各有所持;诏百僚署其所同,百僚以威故,同夔者什八九。妥恚曰:“吾席间函丈四十馀年,反为昨暮儿之所屈邪!”遂奏:“威与礼部尚书卢恺、吏部侍郎薛道衡、尚书右丞王弘、考功侍郎李同和等共为朋党。省中呼弘为世子,同和为叔,言二人如威之子弟也。”复言威以曲道任其从父弟彻、肃罔冒为官等数事。上命蜀王秀、上柱国虞庆则等杂案之,事颇有状。上大怒。秋,七月,乙巳,威坐免官爵,以开府仪同三司就第;卢恺除名,知名之士坐威得罪者百馀人。 初,周室以来,选无清浊;及恺摄吏部,与薛道衡等甄别士流,故涉朋党之谤,以至得罪。未几,上曰:“苏威德行者,但为人所误耳!”命之通籍。威好立条章,每岁责民间五品不逊,或答云:“管内无五品之家。”其不相应领,类多如此。又为馀粮簿,欲使有无相赡;民部侍郎郎茂以为烦迂不急,皆奏罢之。茂,基之子也,尝为卫国令。有民张元预兄弟不睦,丞、尉请加严刑,茂曰:“元预兄弟本相憎疾,又坐得罪,弥益其仇,非化民之意也。”乃徐谕之以义。元预等各感悔,顿首请罪,遂相亲睦,称为友悌。 己巳,上享太庙。 壬申晦,日有食之。 帝以天下用律者多春驳,罪同论异,八月,甲戌,制:诸州死罪,不得辄决,悉移大理按覆,事尽,然后上省奏裁。” 冬,十月,壬午,上享太庙。十一月,辛亥,祀南郊。 己未,新义公韩擒虎卒。 十二月,乙酉,以内史令杨素为尚书右仆射,与高颎专掌朝政。素性疏辩,高下在心,朝臣之内,颇推高颎,敬牛弘,厚接薛道衡,视苏威蔑如也,自馀朝贵,多被陵轹。其才艺风调优于颎;至于推诚体国,处物平当,有宰相识度,不如颎远矣。右领军大将军贺若弼,自谓功名出朝臣之右,每以宰相自许。既而杨素为仆射,弼仍为将军,甚不平,形于言色,由是坐免官,怨望愈甚。久之,上下弼狱,谓之曰:“我以高颎、杨素为宰相,汝每昌言曰:‘此二人惟堪啖饭耳!’是何意也?”弼曰:“颎,臣之敌人;素,臣舅子。臣并知其为人,诚有此语。”公卿奏弼怨望,罪当死。上曰:“臣下守法不移,公可自求活理。”弼曰:“臣恃至尊威灵,将八千兵渡江,擒陈叔宝,窃以此望活。”上曰:“此已格外重赏,何用追论!”弼曰:“臣已蒙格外重赏,今还格外望活。”既而上低回者数日,惜其功,特令除名。岁余,复其爵位,上亦忌之,不复任使,然每宴赐,遇之甚厚。 有司上言:“府藏皆满,无所容,积于廊庑。”帝曰:“朕既薄赋于民,又大经赐用,何得尔也?”对曰:“入者常多于出,略计每年赐用,至数百万段,曾无减省。”于是更辟左藏院以受之。诏曰:“宁积于人,无藏府库。河北、河东今年田租三分减一,兵减半功,调全免。”时天下户口岁增,京辅及三河地少而人众,衣食不给,帝乃发使四出,均天下之田,其狭乡每丁才至二十亩,老少又少焉。 高祖文皇帝上之下开皇十三年(癸丑,公元五九三年) 春,正月,壬子,上祀感生帝。 壬戌,行幸岐州。二月,丙午,诏营仁寿宫于岐州之北,使杨素监之。素奏前莱州刺史宇文恺检校将作大匠,记室封德彝为土木监。于是夷山堙谷以立宫殿,崇台累榭,宛转相属。役使严急,丁夫多死,疲屯颠仆,推填坑坎,覆以土石,因而筑为平地。死者以万数。 丁亥,上至自岐州。 己卯,立皇孙暕为豫章王。暕,广之子也。 丁酉,制:“私家不得藏纬候、图谶。” 秋,七月,戊辰晦,日有食之。 是岁,上命礼部尚书牛弘等议明堂制度。宇文恺献明堂木样,上命有司规度安业里地,将立之;而诸儒异议,久之不决,乃罢之。 上之灭陈也,以陈叔宝屏风赐突厥大义公主。公主以其宗国之覆,心常不平,书屏风,为诗叙陈亡以自寄。上闻而恶之,礼赐渐薄。彭公刘昶先尚周公主,流人杨钦亡入突厥,诈言昶欲与其妻作乱攻隋,遣钦来密告大义公主,发兵扰边。都蓝可汗信之,乃不修职贡,颇为边患。上遣车骑将军长孙晟使于突厥,微观察之。公主见晟,言辞不逊,又遣所私胡人安遂迦与杨钦计议,扇惑都蓝。晟至京师,具以状闻。上遣晟往索钦;都蓝不与,曰:“检校客内无此色人。”晟乃赂其达官,知钦所在。夜,掩获之,以示都蓝,因发公主私事,国人大以为耻。都蓝执安遂迦等,并以付晟。上大喜,加授开府仪同三司,仍遣入突厥废公主。内史侍郎裴矩请说都蓝使杀公主。时处罗侯之子染干,号突利可汗,居北方,遣使求婚,上使裴矩谓之曰:“当杀大义公主,乃许婚。”突利复谮之于都蓝,都蓝因发怒,杀公主,更表请婚,朝议将许之。长孙晟曰:“臣观雍虞闾反覆无信,直以与玷厥有隙,所以欲依倚国家,虽与为婚,终当叛去。今若得尚公主,承藉威灵,玷厥、染干必受其征发。强而更反,后恐难图。且染干者,处罗侯之子,素有诚款,于今两代,前乞通婚,不如许之,招令南徙,兵少力弱,易可抚驯,使敌雍虞闾以为边捍。”上曰:“善。”复遣晟慰谕染干,许尚公主。 牛弘使协律郎范阳祖孝孙等参定雅乐,从陈阳山太守毛爽受京房律法,布管飞灰,顺月皆验。又每律生五音,十二律为六十音,因而六之,为三百六十音,分直一岁之日以配七音,而旋相为宫之法,由是著名。弘等乃奏下请复用旋宫法,上犹记何妥之言,注弘奏下,不听作旋宫,但用黄钟一宫。于是弘等复为奏,附顺上意,其前代金石并销毁之,以息异议。弘等又作武舞,以象隋之功德;郊庙飨用一调,迎气用五调。旧工稍尽,其余声律,皆不复通。 高祖文皇帝上之下开皇十四年(甲寅,公元五九四年) 春,三月,乐成。夏,四月,乙丑,诏行新乐,且曰:“民间音乐,流僻日久,弃其旧体,竞造繁声,宜加禁约,务存其本。”万宝常听太常所奏乐,泫然泣曰:“乐声淫厉而哀,天下不久将尽!”时四海全盛,闻者皆谓不然;大业之末,其言卒验。宝常贫而无子,久之,竟饿死。且死,悉取其书烧之,曰:“用此何为!” 先是,台、省、府、寺及诸州皆置公廨钱,收息取给。工部尚书苏孝慈以为“官司出举兴生,烦扰百姓,败损风俗,请皆禁止,给地以营农。”上从之。六月,丁卯,始诏“公卿以下皆给职田,毋得治生,与民争利。” 秋,七月,乙未,以邳公苏威为纳言。 初,张宾历既行,广平刘孝孙及冀州秀才刘焯并言其失。宾方有宠于上,刘晖附会之,共短孝孙等,斥罢之。后宾卒,孝孙为掖县丞,委官入京,上其事,诏留直太史,累年不调,乃抱其书,使弟子舆榇来诣阙下,伏而恸哭;执法拘而奏之。帝异焉,以问国子祭酒何妥,妥言其善。乃遣与宾历比较短长。直太史勃海张胄玄与孝孙共短宾历,异论锋起,久之不定。上令参问日食事,杨素等奏:“太史凡奏日食二十有五,率皆无验,胄玄所刻,前后妙中,孝孙所刻,验亦过半。”于是上引孝孙、胄玄等亲自劳徠。孝孙请先斩刘晖,乃可定历,帝不怿,又罢之。孝孙寻卒。 关中大旱,民饥,上遣左右视民食,得豆屑杂糠以献。上流涕以示群臣,深自咎责,为之不御酒肉者,殆将一期。八月,辛未,上帅民就食于洛阳,敕斥候不得辄有驱逼。男女参厕于仗卫之间,遇扶老携幼者,辄引马避之,慰勉而去。至艰险之处,见负担者,令左右扶助之。 冬,闰十月,甲寅,诏以齐、梁、陈宗祀废绝,命高仁英、萧琮、陈叔宝以时修祭,所须器物,有司给之。陈叔宝从帝登邙山,侍饮,赋诗曰:“日月光天德,山河壮帝居;太平无以报,愿上东封书。”并表请封禅。帝优诏答之。它日,复侍宴,及出,帝目之曰:“此败岂不由酒!以作诗之功,何如思安时事!当贺若弼渡京口,彼人密启告急,叔宝饮酒,遂不之省。高颎至日,犹见启在床下,未开封。此诚可笑,盖天亡之也。昔苻氏征伐所得国,皆荣贵其主,苟欲求名,不知违天命;与之官,乃违天也。” 齐州刺史卢贲坐民饥闭民粜,除名。帝后复欲授以一州,贲对诏失旨,又有怨言,帝大怒,遂不用。皇太子为言:“此辈并有佐命功,虽性行轻险,诚不可弃。”帝曰:“我抑屈之,全其命也。微刘昉、郑译、卢贲、柳裘、皇甫绩等,则我不至此。然此等皆反覆子也,当周宣帝时,以无赖得幸。及帝大渐,颜之仪等请以赵王辅政,此辈行诈,顾命于我。我将为政,又欲乱之,故昉谋大逆,译为巫蛊。如贲之例,皆不满志,任之则不逊,置之则怨望,自为难信,非我弃之。众人见此,谓我薄于功臣,斯不然矣。”贲遂废,卒于家。 晋王广帅百官抗表,固请封禅。帝令牛弘等创定仪注,既成,帝视之,曰:“兹事体大,朕何德以堪之!但当东巡,因致祭泰山耳。”十二月,乙未,车驾东巡。 上好禨祥小数,上仪同三司萧吉上书曰:“甲寅,乙卯,天地之合也。今兹甲寅之年,以辛酉朔旦冬至,来年乙卯,以甲子夏至。冬至阳始,郊天之日,即至尊本命;夏至阴始,祀地之辰,即皇后本命。至尊德并乾之覆育,皇后仁同地之载养,所以二仪元气并会本辰。”上大悦,赐物五百段。吉,懿之孙也。员外散骑侍郎王劭言上有龙颜戴干之表,指示群臣。上悦,拜著作郎。劭前后上表言上受命符瑞甚众,又采民间歌谣,引图书谶纬,捃摭佛经,回易文字,曲加诬饰,撰《皇隋灵感志》三十卷奏之,上令宣示天下。劭集诸州朝集,使盥手焚香,而读之,曲折其声,有如歌咏,经涉旬朔,遍而后罢。上益喜,前后赏赐优洽。 高祖文皇帝上之下开皇十五年(乙卯,公元五九五年) 春,正月,壬戌,车驾顿齐州。庚午,为坛于泰山,柴燎祀天,以岁旱谢愆咎,礼如南郊;又亲祀青帝坛。赦天下。 二月,丙辰,收天下兵器,敢私造者坐之;关中、缘边不在其例。 三月,己未,至自东巡。 仁寿宫成。丁亥,上幸仁寿宫。时天暑,役夫死者相次于道,杨素悉焚除之。上闻之,不悦。及至,见制度壮丽,大怒曰:“杨素殚民力为离宫,为吾结怨天下。”素闻之,惶恐,虑获谴,以告封德彝。曰:“公勿忧,俟皇后至,必有恩诏。”明日,上果召素入对,独孤后劳之曰:“公知吾夫妇老,无以自娱,盛饰此宫,岂非忠孝!”赐钱百万,锦绢三千段。素负贵恃才,多所凌侮;唯赏重德彝,每引之与论宰相职务,终日忘倦,因抚其床曰:“封郎必当据吾此座。”屡荐于帝,帝擢为内史舍人。 夏,四月,己丑朔,赦天下。 六月,戊子,诏凿底柱。 庚寅,相州刺史豆卢通贡绫文布,命焚之于朝堂。 秋,七月,纳言苏威坐从祠太山不敬,免,俄而复位。上谓群臣曰:“世人言苏威诈清,家累金玉,此妄言也。然其性狠戾,不切世要,求名太甚,从己则悦,违之必怒,此其大病耳。” 戊寅,上至自仁寿宫。冬,十月,戊子,以吏部尚书韦世康为荆州总管。世康,洸之弟也,和静谦恕,在吏部十馀年,时称廉平。常有止足之志,谓子弟曰:“禄岂须多,防满则退;年不待暮,有疾便辞。”因恳乞骸骨。帝不许,使镇荆州。时天下惟有四总管,并、扬、益、荆,以晋、秦、蜀三王及世康为之,当世以为荣。 十一月,辛酉,上幸温汤。 十二月,戊子,敕:“盗边粮一升已上,皆斩,仍籍没其家。” 己丑,诏文武官以四考受代。 汴州刺史令狐熙来朝,考绩为天下之最,赐帛三百匹,颁告天下。熙,整之子也。 高祖文皇帝上之下开皇十六年(丙辰,公元五九六年) 春,正月,丁亥,以皇孙裕为平原王,筠为安成王,嶷为安平王,恪为襄城王,该为高阳王,韶为建安王,煚为颍川王,皆勇之子也。 夏,六月,甲午,初制工商不得仕进。 秋,八月,丙戌,诏:“决死罪者,三奏然后行刑。” 冬,十月,己丑,上幸长春宫;十一月,壬子,还长安。 党项寇会州,诏发陇西兵讨降之。 帝以光化公主妻吐谷浑可汗世伏;世伏上表请称公主为天后,上不许。 高祖文皇帝上之下开皇十七年(丁巳,公元五九七年) 春,二月,癸未,太平公史万岁击南宁羌,平之。初,梁睿之克王谦也,西南夷、獠莫不归附,唯南宁州酋帅爨震恃远不服。睿上疏,以为:“南宁州,汉世牂柯之地,户口殷众,金宝富饶。梁南宁州刺史徐文盛为湘东王征赴荆州,属东夏尚阻,未遑远略,土民爨瓚遂窃据一方,国家遥授刺史,其子震相承至今。而震臣礼多亏,贡赋不入,乞因平蜀之众,略定南宁。”其后南宁夷爨玩来降,拜昆州刺史,既而复叛。乃以左领军将军史万岁为行军总管,帅众击之,入自蜻蛉川,至于南中。夷人前后屯据要害,万岁皆击破之;过诸葛亮纪功碑,渡西洱河,入渠滥川,行千馀里,破其三十馀部,虏获男女二万馀口。诸夷大惧,遣使请降,献明珠径寸,于是勒石颂美隋德。万岁请将爨玩入朝,诏许之。爨玩阴有二心,不欲诣阙,赂万岁以金宝,万岁于是舍玩而还。 庚寅,上幸仁寿宫。 桂州俚帅李光仕作乱,帝遣上柱国王世积与前桂州总管周法尚讨之,法尚发岭南兵,世积发岭北兵,俱会尹州。世积所部遇瘴,不能进,顿于衡州,法尚独讨之。光仕战败,帅劲兵走保白石洞。法尚大获家口,其党有来降者,辄以妻子还之。居旬日,降者数千人。光仕众溃而走,追斩之。 帝又遣员外散骑侍郎何稠募兵讨光仕,稠谕降其党莫崇等,承制署首领为州县官。稠,妥之兄子也。 上以岭南夷、越数反,以汴州刺史令狐熙为桂州总管十七州诸军事,许以便宜从事,刺史以下官得承制补授。熙至部,大弘恩信,其溪洞渠帅更相谓曰:“前时总管皆以兵威相胁,今者乃以手教相谕,我辈其可违乎!”于是相帅归附。先是州县生梗,长吏多不得之官,寄政于总管府。熙悉遣之,为建城邑,开设学校,华、夷感化焉。俚帅宁猛力,在陈世已据南海,隋因而抚之,拜安州刺史。猛力恃险骄倨,未尝参谒。熙谕以恩信,猛力感之,诣府请谒,不敢为非。熙奏改安州为钦州。 帝以所在属官不敬惮其上,事难克举,三月,丙辰,诏“诸司论属官罪,有律轻情重者,听于律外斟酌决杖。”于是上下相驱,迭行捶楚,以残暴为干能,以守法为懦弱。 帝以盗贼繁多,命盗一钱以上皆弃市,或三人共盗一瓜,事发即死。于是行旅皆晏起早宿,天下懔懔。有数人劫执事而谓之曰:“吾岂求财者邪!但为枉人来耳。而为我奏至尊:自古以来,体国立法,未有盗一钱而死者也。而不为我以闻,吾更来,而属无类矣!”帝闻之,为停此法。 帝尝乘怒,欲以六月杖杀人,大理少卿河东赵绰固争曰:“季夏之月,天地成长庶类,不可以此时诛杀。”帝报曰:“六月虽曰生长,此时必有雷霆;我则天而行,有何不可!”遂杀之。 大理掌固来旷上言大理官司太宽,帝以旷为忠直,遣每旦于五品行中参见。旷又告少卿赵绰滥免徒囚,帝使信臣推验,初无阿曲,帝怒,命斩之。绰固争,以为旷不合死,帝拂衣入阁。绰矫言,“臣更不理旷,自有它事,未及奏闻。”帝命引入阁,绰再拜请曰:“臣有死罪三,臣为大理少卿,不能制驭掌固,使旷触挂天刑,一也。囚不合死,而臣不能死争,二也。臣本无它事,而妄言求入,三也。”帝解颜。会独孤后在坐,命赐绰二金杯酒,并杯赐之。旷因免死,徙广州。 萧摩诃子世略在江南作乱,摩诃当从坐,上曰:“世略年未二十,亦何能为?以其名将之子,为人所逼耳。”因赦摩诃。绰固谏不可,上不能夺,欲绰去而赦之,因命绰退食。绰曰:“臣奏狱未决,不敢退。”上曰:“大理其为朕特舍摩诃也。”因命左右释之。 刑部侍郎辛亶尝衣绯裈,俗云利官;上以为厌蛊,将斩之。绰曰:“法不当死,臣不敢奉诏。”上怒甚,曰:“卿惜辛亶而不自惜也!”命引绰斩之。绰曰:“陛下宁杀臣,不可杀辛亶。”至朝堂,解衣当斩,上使人谓绰曰:“竟何如?”对曰:“执法一心,不敢惜死!”上拂衣而入,良久,乃释之。明日谢绰,劳勉之,赐物三百段。 时上禁行恶钱,有二人在市,以恶钱易好者,武候执以闻,上令悉斩之,绰进谏曰:“此人所坐当杖,杀之非法。”上曰:“不关卿事。”绰曰:“陛下不以臣愚暗,置在法司,欲妄杀人,岂得不关臣事!”上曰:“撼大木,不动者当退。”对曰:“臣望感天心,何论动木。”上复曰:“啜羹者热则置之,天子之威,欲相挫邪!”绰拜而益前,诃之,不肯退,上遂入。治书侍御史柳彧复上奏切谏,上乃止。 上以绰有诚直之心,每引入阁中,或遇上与皇后同榻,即呼绰坐,评论得失,前后赏赐万计。与大理卿薛胄同时,俱名平恕;然胄断狱以情而绰守法,俱为称职。胄,端之子也。 帝晚节用法益峻,御史于元日不劾武官衣剑之不齐者,帝曰:“尔为御史,纵舍自由。”命杀之,谏议大夫毛思祖谏,又杀之。将作寺丞以课麦迟晚,武库令以署庭荒芜,左右出使,或授牧宰马鞭、鹦鹉,帝察知,并亲临斩之。 帝既喜怒不恒,不复依准科律。信任杨素,素复任情不平,与鸿胪少卿陈延有隙,尝经蕃客馆,庭中以马屎,又众仆于氈上樗蒲,以白帝。帝大怒,主客令及樗蒲者皆杖杀之,棰陈延几死。 帝遣新卫大都督长安屈突通往陇西检覆群牧,得隐匿马二万馀匹,帝大怒,将斩太仆卿慕容悉达及诸监官千五百人。通谏曰:“人命至重,陛下奈何以畜产之故杀千有馀人!臣敢以死请!”帝真目叱之,通又顿首曰:“臣一身分死,就陛下丐千馀人命。”帝感寤,曰:“朕之不明,以至于此!赖有卿忠言耳。”于是悉达等皆减死论,擢通为右武候将军。 上柱国彭公刘昶与帝有旧,帝甚亲之;其子居士,任侠不遵法度,数有罪,上以昶故,每原之。居士转骄恣,取公卿子弟雄健者,辄将至家,以车轮括其颈而棒之,殆死能不屈者,称为壮士,释而与交。党与三百人,殴击路人,多所侵夺,至于公卿妃主,莫敢与校。或告居士谋为不轨,帝怒,斩之,公卿子弟坐居士除名者甚众。 杨素、牛弘等复荐张胄玄历术。上令杨素与术数人立议六十一事,皆旧法久难通者,令刘晖等与胄玄等辩析之。晖杜口一无所答,胄玄通者五十四,上乃拜胄玄员外散骑侍郎兼太史令,赐物千段,令参定新术。至是,胄玄历成。夏,四月,戊寅,诏颁新历;前造历者刘晖等四人并除名。秋,七月,桂州人李世贤反,上议讨之。诸将数人请行,上不许,顾右武候大将军虞庆则曰:“位居宰相,爵乃上公,国家有贼,遂无行意,何也?”庆则拜谢,恐惧,乃以庆则为桂州道行军总管,讨平之。 秦王俊,幼仁恕,喜佛教,尝请为沙门,不许。及为并州总管,渐好奢侈,违越制度,盛治宫室。俊好内,其妃崔氏,弘度之妹也,性妒,于瓜中进毒,由是得疾,征还京师。上以为奢纵,丁亥,免俊官,以王就第。崔妃以毒王,废绝,赐死于家。左武卫将军刘升谏曰:“秦王非有它过,但费官物,营廨舍而已,臣谓可容。”上曰:“法不可违。”杨素谏曰:“秦王之过,不应至此,愿陛下详之!”上曰:“我是五儿之父,非兆民炎父?若如公意,何不别制天子儿律!以周公之为人,尚诛管、蔡,我诚不及周公远矣,安能亏法乎!”卒不许。 戊戌,突厥突利可汗来逆女,上舍之太常,教习六礼,妻以宗女安义公主。上欲离间都蓝,故特厚其礼,遣太常卿牛弘、纳言苏威、民部尚书斛律孝卿相继为使。 突利本居北方,既尚主,长孙晟说其帅众南徙,居度斤旧镇,锡赉优厚。都蓝怒曰:“我,大可汗也,反不如染干!”于是朝贡遂绝,亟来抄掠边鄙。突利伺知动静,辄遣奏闻,由是边鄙每先有备。 九月,甲申,上至自仁寿宫。 何稠之自岭南还也,宁猛力请随稠入朝。稠见其疾笃,遣还钦州,与之约曰:“八九月间,可诣京师相见。”使还,奏状,上意不怿。冬,十月,猛力病卒。上谓稠曰:“汝前不将猛力来,今竟死矣!”稠曰:“猛力与臣约,假令身死,当遣子入侍。越人性直,其子必来。”猛力临终,果戒其子长真曰:“我与大使约,不可失信,汝葬我毕,即宜登路。”长真嗣为刺史,如言入朝。上大悦曰:“何稠著信蛮夷,乃至于此!” 鲁公虞庆则之讨李世贤也,以妇弟赵什住为随府长史。什住通于庆则爱妾,恐事泄,乃宣言庆则不欲此行,上闻之,礼赐甚薄。庆则还,至潭州临桂岭,观眺山川形势,曰:“此诚险固,加以足粮,若守得其人,攻不可拔。”使什住驰诣京师奏事,观上颜色,什住因告庆则谋反,下有司案验。十二月,壬子,庆则坐死,拜什住为柱国。 高丽王汤闻陈亡,大惧,治兵积谷,为拒守之策。是岁,上赐汤玺书,责以“虽称籓附,诚节未尽”。且曰:“彼之一方,虽地狭人少,今若黜王,不可虚置,终须更选官属,就彼安抚。王若洒心易行,率由宪章,即是朕之良臣,何劳别遣才彦!王谓辽水之广,何如长江?高丽之人,多少陈国?朕若不存含育,责王前愆,命一将军,何待多力!殷勤晓示,许王自新耳。”汤得书,惶恐,将奉表陈谢。会病卒,子元嗣立,上使使拜元为上开府仪同三司,袭爵辽东公。元奉表谢恩,因请封王,上许之。 吐谷浑大乱,国人杀世伏,立其弟伏允为主,遣使陈废立之事,并谢专命之罪,且请依俗尚主;上从之。自是朝贡岁至。 高祖文皇帝上之下开皇十八年(戊午,公元五九八年) 春,二月,甲辰,上幸仁寿宫。 高丽王元帅靺鞨之众万馀寇辽西,营州总管冲击韦走之。上闻而大怒,乙巳,以汉王谅、王世积并为行军元帅,将水陆三十万伐高丽,以尚书左仆射高颎为汉王长史,周罗睺为水军总管。 延州刺史独孤陀有婢曰徐阿尼,事猫鬼,能使之杀人,云每杀人,则死家财物潜移于畜猫鬼家。会独孤后及杨素妻郑氏俱有疾,医皆曰:“猫鬼疾也。”上以陀,后之异母弟,陀妻,杨素异母妹,由是意陀所为。令高颎等杂治之,具得其实。上怒,令以犊车载陀夫妻,将赐死。独孤后三日不食,为之请命曰:“陀若蠹政害民者,妾不敢言;今坐为妾身,敢请其命。”陀弟司勋侍郎整诣阙求哀,于是免陀死,除名为民,以其妻杨氏为尼。先是,有人讼其母为猫鬼所杀者,上以为妖妄,怒而遣之。至是,诏诛被讼行猫鬼家。 夏,四月,辛亥,诏:“畜猫鬼、蛊毒、厌媚野道之家,并投于四裔。” 六月,丙寅,下诏黜高丽王元官爵。汉王谅军出临渝关,值水潦,馈运不继,军中乏食,复遇疾疫。周罗睺自东莱泛海趣平壤城,亦遭风,船多飘没。秋,九月,己丑,师还,死者什八九。高丽王元亦惶惧遣使谢罪,上表称“辽东粪土臣元”,上于是罢兵,待之如初。 百济王昌遣使奉表,请为军导,帝下诏谕以“高丽服罪,朕已赦之,不可致伐。”厚其使而遣之。高丽颇知其事,以兵侵掠其境。 辛卯,上至自仁寿宫。 冬,十一月,癸未,上祀南郊。 十二月,自京师至仁寿宫,置行宫十有二所。 南宁夷爨玩复反。蜀王秀奏“史万岁受赂纵贼,致生边患。”上责万岁,万岁诋谰;上怒,命斩之。高颎及左卫大将军元旻等固请曰:“万岁雄略过人,将士乐为致力,虽古名将,未能过也。”上意少解,于是除名为民。 高祖文皇帝上之下开皇十九年(己未,公元五九九年) 春,正月,癸酉,赦天下。二月,甲寅,上幸仁寿宫。 突厥突利可汗因长孙晟奏言都蓝可汗作攻具,欲攻大同城。诏以汉王谅为元帅,尚书左仆射高颎出朔州道,右仆射杨素出灵州道,上柱国燕荣出幽州道以击都蓝,皆取汉王节度;然汉王竟不临戎。 都蓝闻之,与达头可汗结盟,合兵掩袭突利,大战长城下,突利大败。都蓝尽杀其兄弟子侄,遂渡河入蔚州。突利部落散亡,夜,与长孙晟以五骑南走,比旦,行百馀里,收得数百骑。突利与其下谋曰:“今兵败入朝,一降人耳,大隋天子岂礼我乎!玷厥虽来,本无冤隙,若往投之,必相存济。”晟知之,密遣使者入伏远镇,令速举烽。突利见四烽俱发,以问晟,晟绐之曰:“城高地迥,必遥见贼来。我国家法,若贼少,举二烽;来多,举三烽;大逼,举四烽。彼见贼多而又近耳。”突利大惧,谓其众曰:“追兵己逼,且可投城。”既入镇,晟留其达官执室领其众,自将突利驰驿入朝。夏,四月,丁酉,突利至长安。帝大喜,以晟为左勋卫骠骑将军,持节护突厥。 上令突利与都蓝使者因头特勒相辩诘,突利辞直,上乃厚待之。都蓝弟都速六弃其妻子,与突利归朝,上嘉之,使突利多遗之珍宝以慰其心。 高颎使上柱国赵仲卿将兵三千为前锋,至族蠡山,与突厥遇,交战七日,大破之;追奔至乞伏泊,复破之,虏千馀口,杂畜万计。突厥复大举而至,仲卿为方陈,四面拒战,凡五日。会高颎大兵至,合击之,突厥败走,追度白道,逾秦山七百馀里而还。杨素军与达头遇。先是诸将与突厥战,虑其骑兵奔突,皆以戎车步骑相参,设鹿角为方陈,骑在其内。素曰:“此乃自固之道,未足以取胜也。”于是悉除旧法,令诸军为骑陈。达头闻之,大喜曰:“天赐我也!”下马仰天而拜,帅骑兵十馀万直前。上仪同三司周罗睺曰:“贼陈未整,请击之。”先帅精骑逆战,素以大兵继之,突厥大败,达头被重创而遁,杀伤不可胜计,其众号哭而去。 六月,丁酉,以豫章王暕为内史令。 宜阳公王世积为凉州总管,其亲信安定皇甫孝谐有罪,吏捕之,亡抵世积,世积不纳。孝谐配防桂州,因上变,称“世积尝令道人相其贵不,道人答曰:‘公当为国主,又将之凉州。’其所亲谓世积曰:‘河西天下精兵处,可图大事。’世积曰:‘凉州土旷人希,非用武之国。’”世积坐诛,拜孝谐上大将军。 独孤后性妨忌,后宫莫敢进御。尉迟迥女孙,有美色,先没宫中。上于仁寿宫见而悦之,因得幸。后伺上听朝,阴杀之。上由是大怒,单骑从苑中出,不由径路,入山谷间二十馀里。高颎、杨素等追及上,扣马苦谏。上太息曰:“吾贵为天子,不得自由!”高颎曰:“陛下岂以一妇人而轻天下!”上意少解,驻马良久,中夜方还宫。后俟上于阁内,及至,后流涕拜谢,颎、素等和解之,因置酒极欢。先是后以高颎父之家客,甚见亲礼,至是,闻颎谓己为一妇人,遂衔之。 时太子勇失爱于上,潜有废立之志,从容谓颎曰:“有神告晋王妃,言王必有天下,若之何?”颎长跪曰:“长幼有序,其可废乎!”上默然而止。独孤后知颎不可夺,阴欲去之。 会上令选东宫卫士以入上台,颎奏称:“若尽取强者,恐东宫宿卫太劣。”上作色曰:“我有时出入,宿卫须得勇毅。太子毓德东宫,左右何须壮士!此极弊法。如我意者,恒于交番之日,分向东宫,上下团伍不别,岂非佳事!我熟见前代,公不须仍踵旧风。”颎子表仁,娶太子女,故上以此言防之。 颎夫人卒,独孤后言于上曰:“高仆射老矣,而丧夫人,陛下何能不为之娶!”上以后言告颎。颎流涕谢曰:“臣今已老,退朝,唯斋居读佛经而已。虽陛下垂哀之深,至于纳室,非臣所愿。”上乃止。既而颎爱妾生男,上闻之,极喜,后甚不悦。上问其故,后曰:“陛下尚复信高颎邪?始,陛下欲为颎娶,颎心存爱妾,面欺陛下。今其诈已见,安得信之!”上由是疏颎。 伐辽之役,颎固谏,不从,及师无功,后言于上曰:“颎初不欲行,陛下强遣之,妾固知其无功矣!”又,上以汉王年少,专委军事于颎,颎以任寄隆重,每怀至公,无自疑之意,谅所言多不用。谅甚衔之,及还,泣言于后曰:“儿幸免高颎所杀。”上闻之,弥不平。 及击突厥,出白道,进图入碛,遣使请兵,近臣缘此言颎欲反。上未有所答,颎已破突厥而还。及王世积诛,推核之际,有宫禁中事,云于颎处得之,上大惊。有司又奏“颎及左右卫大将军元旻、元胄,并与世积交通,受其名马之赠。”旻、胄坐免官。上柱国贺若弼、吴州总管宇文弼、刑部尚书薛胄、民部尚书斛律孝卿、兵部尚书柳述等明颎无罪,上愈怒,皆以属吏,自是朝臣无敢言者。秋,八月,癸卯,颎坐免上柱国、左仆射,以齐公就第。 未几,上幸秦王俊第,召颎侍宴。颎歔欷悲不自胜,独孤后亦对之泣。上谓颎曰:“朕不负公,公自负也。”因谓侍臣曰:“我于高颎,胜于儿子,虽或不见,常似目前。自其解落,瞑然忘之,如本无高颎。人臣不可以身要君,自云第一也。” 顷之,颎国令上颎阴事,称其子表仁谓颎曰:“司马仲达初托疾不朝,遂有天下。公今遇此,焉知非福!”于是上大怒,囚颎于内史省而鞫之。宪司复奏沙门真觉尝谓颎云:“明年国有大丧。”尼令晖复云:“十七、十八年,皇帝有大厄,十九年不可过。”上闻而益怒,顾谓群臣曰:“帝王岂可力求!孔子以大圣之才,犹不得天下。颎与子言,自比晋帝,此何心乎!”有司请斩之。上曰:“去年杀虞庆则,今兹斩王世积,如更诛颎,天下其谓我何!”于是除名为民。 颎初为仆射,其母戒之曰:“汝富贵已极,但有一斫头耳,尔其慎之!”颎由是常恐祸变。至是,颎欢然无恨色。先是国子祭酒元善言于上曰:“杨素粗疏,苏威怯懦,元胄、元颎正似鸭耳。可以付社稷者,唯独高颎。”上初然之。及颎得罪,上深责之,善忧惧而卒。 九月,以太常卿牛弘为吏部尚书。弘选举先德行而后文才,务在审慎,虽致停缓,其所进用,并多称职。吏部侍郎高孝基鉴赏机晤,清慎绝伦,然爽俊有馀,迹似轻薄,时宰多以此疑之;唯弘深识其真,推心任委。隋之选举得人,于斯为最,时论弥服弘识度之远。 冬,十月,甲午,以突厥突利可汗为意利珍豆启民可汗,华言意智健也。突厥归启民者男女万馀口,上命长孙晟将五万人于朔州筑大利城以处之。时安义公主已卒,复使晟持节送宗女义成公主以妻之。 晟奏:“染干部落,归者益众,虽在长城之内,犹被雍虞闾抄掠,不得宁居。请徙五原,以河为固,于夏、胜两州之间,东西至河,南北四百里,掘为横堑,令处其内,使得任情畜牧。”上从之。 又令上柱国赵仲卿屯兵二万为启民防达头,代州总管韩洪等将步骑一万镇恒安。达头骑十万来寇,韩洪军大败,仲卿自乐宁镇邀击,斩首虏千馀级。 帝遣越公杨素出灵州,行军总管韩僧寿出庆州。太平公史万岁出燕州,大将军武威姚辩出河州,以击都蓝。师未出塞,十二月,乙未,都蓝为部下所杀,达头自立为步迦可汗,其国大乱。长孙晟言于上曰:“今官军临境,战数有功,虏内自携离,其主被杀,乘此招抚,可以尽降。请遣染干部下分道招慰。”上从之。降者甚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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