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妻兄张伯高 其一

千里三年别,轮肠日万周。
交亲谁得似,声气早相求。
把手儿能笑,开樽妇可谋。
天寒须且住,未放剡溪舟。

诗人:孙应时

宋绍兴馀姚人,字季和,号烛湖居士。孙介子。师事陆九渊。孝宗淳熙二年进士。授黄岩尉,为常平使者朱熹所重,与定交。丘崇帅蜀,辟入制幕,尝策言吴曦将叛。徙知常熟,秩满,郡守以私恨诬其负仓粟三千斛而捃摭之,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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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演义 · 第一百一十九回 · 假投降巧计成虚话 再受禅依样画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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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钟会请姜维计议收邓艾之策。维曰:“可先令监军卫瓘收艾。艾若杀瓘,反情实矣。将军却起兵讨之,可也。”会大喜,遂令卫瓘引数十人入成都,收邓艾父子。瓘手下人止之曰:“此是钟司徒令邓征西杀将军,以正反情也。切不可行。”瓘曰:“吾自有计。”遂先发檄文二三十道。其檄曰:“奉诏收艾,其余各无所问。若早来归,爵赏如先,敢有不出者,灭三族。”随备槛车两乘,星夜望成都而来。 比及鸡鸣,艾部将见檄文者,皆来投拜于卫瓘马前。时邓艾在府中未起。瓘引数十人突入大呼曰:“奉诏收邓艾父子!”艾大惊,滚下床来。瓘叱武士缚于车上。其子邓忠出问,亦被捉下,缚于车上。府中将吏大惊,欲待动手抢夺,早望见尘头大起,哨马报说钟司徒大兵到了。众各四散奔走。钟会与姜维下马入府,见邓艾父子已被缚,会以鞭挞邓艾之首而骂曰:“养犊小儿,何敢如此!”姜维亦骂曰:“匹夫行险徼幸,亦有今日耶!”艾亦大骂。会将艾父子送赴洛阳。会入成都,尽得邓艾军马,威声大震。乃谓姜维曰:“吾今日方趁平生之愿矣!”维曰:“昔韩信不听蒯通之说,而有未央宫之祸;大夫种不从范蠡于五湖,卒伏剑而死:斯二子者,其功名岂不赫然哉,徒以利害未明,而见几之不早也。今公大勋已就,威震其主,何不泛舟绝迹,登峨嵋之岭,而从赤松子游乎?”会笑曰:“君言差矣。吾年未四旬,方思进取,岂能便效此退闲之事?”维曰:“若不退闲,当早图良策。此则明公智力所能,无烦老夫之言矣。”会抚掌大笑曰:“伯约知吾心也。”二人自此每日商议大事。维密与后主书曰:“望陛下忍数日之辱,维将使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必不使汉室终灭也。” 却说钟会正与姜维谋反,忽报司马昭有书到。会接书。书中言:“吾恐司徒收艾不下,自屯兵于长安;相见在近,以此先报。”会大惊曰:“吾兵多艾数倍,若但要我擒艾,晋公知吾独能办之。今日自引兵来,是疑我也!”遂与姜维计议。维曰:“君疑臣则臣必死,岂不见邓艾乎?”会曰:“吾意决矣!事成则得天下,不成则退西蜀,亦不失作刘备也。”维曰:“近闻郭太后新亡,可诈称太后有遗诏,教讨司马昭,以正弑君之罪。据明公之才,中原可席卷而定。”会曰:“伯约当作先锋。成事之后,同享富贵。”维曰:“愿效犬马微劳,但恐诸将不服耳。”会曰:“来日元宵佳节,于故宫大张灯火,请诸将饮宴。如不从者尽杀之。”维暗喜。次日,会、维二人请诸将饮宴。数巡后,会执杯大哭。诸将惊问其故,会曰:“郭太后临崩有遗诏在此,为司马昭南阙弑君,大逆无道,早晚将篡魏,命吾讨之。汝等各自佥名,共成此事。”众皆大惊,面面相觑。会拔剑出鞘曰:“违令者斩!”众皆恐惧,只得相从。画字已毕,会乃困诸将于宫中,严兵禁守。维曰:“我见诸将不服,请坑之。”会曰:“吾已令宫中掘一坑,置大棒数千;如不从者,打死坑之。” 时有心腹将丘建在侧。建乃护军胡烈部下旧人也,时胡烈亦被监在宫。建乃密将钟会所言,报知胡烈。烈大惊,泣告曰:“吾儿胡渊领兵在外,安知会怀此心耶?汝可念向日之情,透一消息,虽死无恨。”建曰:“恩主勿忧,容某图之。”遂出告会曰:“主公软监诸将在内,水食不便,可令一人往来传递。”会素听丘建之言,遂令丘建监临。会分付曰:“吾以重事托汝,休得泄漏。”建曰:“主公放心,某自有紧严之法。”建暗令胡烈亲信人入内,烈以密书付其人。其人持书火速至胡渊营内,细言其事,呈上密书。渊大惊,遂遍示诸营知之。众将大怒,急来渊营商议曰:“我等虽死,岂肯从反臣耶?”渊曰:“正月十八日中,可骤入内,如此行之。”监军卫瓘深喜胡渊之谋,即整顿了人马,令丘建传与胡烈。烈报知诸将。 却说钟会请姜维问曰:“吾夜梦大蛇数千条咬吾,主何吉凶?”维曰:“梦龙蛇者,皆吉庆之兆也。”会喜,信其言,乃谓维曰:“器仗已备,放诸将出问之,若何?”维曰:“此辈皆有不服之心,久必为害,不如乘早戮之。”会从之,即命姜维领武士往杀众魏将。维领命,方欲行动,忽然一阵心疼,昏倒在地;左右扶起,半晌方苏。忽报宫外人声沸腾。会方令人探时,喊声大震,四面八方,无限兵到。维曰:“此必是诸将作恶,可先斩之。”忽报兵已入内。会令闭上殿门,使军士上殿屋以瓦击之,互相杀死数十人。宫外四面火起,外兵砍开殿门杀入。会自掣剑立杀数人,却被乱箭射倒。众将枭其首。维拔剑上殿,往来冲突,不幸心疼转加。维仰天大叫曰:“吾计不成,乃天命也!”遂自刎而死。时年五十九岁。宫中死者数百人。卫瓘曰:“众军各归营所,以待王命。”魏兵争欲报仇,共剖维腹,其胆大如鸡卵。众将又尽取姜维家属杀之。邓艾部下之人,见钟会、姜维已死,遂连夜去追劫邓艾。早有人报知卫瓘。瓘曰:“是我捉艾;今若留他,我无葬身之地矣。”护军田续曰:“昔邓艾取江油之时,欲杀续,得众官告免。今日当报此恨!”瓘大喜,遂遣田续引五百兵赶至绵竹,正遇邓艾父子放出槛车,欲还成都。艾只道是本部兵到,不作准备;欲待问时,被田续一刀斩之。邓忠亦死于乱军之中。后人有诗叹邓艾曰:“自幼能筹画,多谋善用兵。凝眸知地理,仰面识天文。马到山根断,兵来石径分。功成身被害,魂绕汉江云。”又有诗叹钟会曰:“髫年称早慧,曾作秘书郎。妙计倾司马,当时号子房。寿春多赞画,剑阁显鹰扬。不学陶朱隐,游魂悲故乡。”又有诗叹姜维曰:“天水夸英俊,凉州产异才。系从尚父出,术奉武侯来。大胆应无惧,雄心誓不回。成都身死日,汉将有余哀。” 却说姜维、钟会、邓艾已死,张翼等亦死于乱军之中。太子刘璿、汉寿亭侯关彝,皆被魏兵所杀。军民大乱,互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旬日后,贾充先至,出榜安民。方始宁靖。留卫瓘守成都,乃迁后主赴洛阳。止有尚书令樊建、侍中张绍、光禄大夫谯周、秘书郎郤正等数人跟随。廖化、董厥皆托病不起,后皆忧死。 时魏景元五年改为咸熙元年,春三月,吴将丁奉见蜀已亡,遂收兵还吴。中书丞华覈奏吴主孙休曰:“吴、蜀乃唇齿也,唇亡则齿寒;臣料司马昭伐吴在即,乞陛下深加防御。”休从其言,遂命陆逊子陆抗为镇东大将军,领荆州牧,守江口;左将军孙异守南徐诸处隘口;又沿江一带,屯兵数百营,老将丁奉总督之,以防魏兵。 建宁太守霍戈闻成都不守,素服望西大哭三日。诸将皆曰:“既汉主失位,何不速降,弋泣谓曰:“道路隔绝,未知吾主安危若何。若魏主以礼待之,则举城而降,未为晚也;万一危辱吾主,则主辱臣死,何可降乎?”众然其言,乃使人到洛阳,探听后主消息去了。 且说后主至洛阳时,司马昭已自回朝。昭责后主曰:“公荒淫无道,废贤失政,理宜诛戮。”后主面如土色,不知所为。文武皆奏曰:“蜀主既失国纪,幸早归降,宜赦之。”昭乃封禅为安乐公,赐住宅,月给用度,赐绢万匹,僮婢百人。子刘瑶及群臣樊建、谯周、郤正等,皆封侯爵。后主谢恩出内。昭因黄皓蠹国害民,令武士押出市曹,凌迟处死。时霍弋探听得后主受封,遂率部下军士来降。次日,后主亲诣司马昭府下拜谢。昭设宴款待,先以魏乐舞戏于前,蜀官感伤,独后主有喜色。昭令蜀人扮蜀乐于前,蜀官尽皆堕泪,后主嬉笑自若。酒至半酣,昭谓贾充曰:“人之无情,乃至于此!虽使诸葛孔明在,亦不能辅之久全,何况姜维乎?”乃问后主曰:“颇思蜀否?”后主曰:“此间乐,不思蜀也。”须臾,后主起身更衣,郤正跟至厢下曰:“陛下如何答应不思蜀也?徜彼再问,可泣而答曰:先人坟墓,远在蜀地,乃心西悲,无日不思。晋公必放陛下归蜀矣。”后主牢记入席。酒将微醉,昭又问曰:“颇思蜀否?”后主如郤正之言以对,欲哭无泪,遂闭其目。昭曰:“何乃似郤正语耶?”后主开目惊视曰:“诚如尊命。”昭及左右皆笑之。昭因此深喜后主诚实,并不疑虑。后人有诗叹曰:“追欢作乐笑颜开,不念危亡半点哀。快乐异乡忘故国,方知后主是庸才。” 却说朝中大臣因昭收川有功,遂尊之为王,表奏魏主曹奂。时奂名为天子,实不能主张,政皆由司马氏,不敢不从,遂封晋公司马昭为晋王,谥父司马懿为宣王,兄司马师为景王。昭妻乃王肃之女,生二子:长曰司马炎,人物魁伟,立发垂地,两手过膝,聪明英武,胆量过人;次曰司马攸,情性温和,恭俭孝悌,昭甚爱之,因司马师无子,嗣攸以继其后。昭常曰:“天下者,乃吾兄之天下也。”于是司马昭受封晋王,欲立攸为世子。山涛谏曰:“废长立幼,违礼不祥。”贾充、何曾、裴秀亦谏曰:“长子聪明神武,有超世之才;人望既茂,天表如此:非人臣之相也。”昭犹豫未决。太尉王祥、司空荀顗谏曰:“前代立少,多致乱国。愿殿下思之。”昭遂立长子司马炎为世子。 大臣奏称:“当年襄武县,天降一人,身长二丈余,脚迹长三尺二寸,白发苍髯,着黄单衣;裹黄巾,挂藜头杖,自称曰:吾乃民王也。今来报汝:天下换主,立见太平。如此在市游行三日,忽然不见。此乃殿下之瑞也。殿下可戴十二旒冠冕,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乘金根车,备六马,进王妃为王后,立世子为太子。”昭心中暗喜;回到宫中,正欲饮食,忽中风不语。次日,病危,太尉王祥、司徒何曾、司马荀顗及诸大臣入宫问安,昭不能言,以手指太子司马炎而死。时八月辛卯日也。何曾曰:“天下大事,皆在晋王;可立太子为晋王,然后祭葬。”是日,司马炎即晋王位,封何曾为晋丞相,司马望为司徒,石苞为骠骑将军,陈骞为车骑将军,谥父为文王。 安葬已毕,炎召贾充、裴秀入宫问曰:“曹操曾云:若天命在吾,吾其为周文王乎!果有此事否?”充曰:“操世受汉禄,恐人议论篡逆之名,故出此言。乃明教曹丕为天子也。”炎曰:“孤父王比曹操何如?”充曰:“操虽功盖华夏,下民畏其威而不怀其德。子丕继业,差役甚重,东西驱驰,未有宁岁。后我宣王、景王,累建大功,布恩施德,天下归心久矣。文王并吞西蜀,功盖寰宇。又岂操之可比乎?”炎曰:“曹丕尚绍汉统,孤岂不可绍魏统耶?”贾充、裴秀二人再拜而奏曰:“殿下正当法曹丕绍汉故事,复筑受禅坛,布告天下,以即大位。” 炎大喜,次日带剑入内。此时,魏主曹奂连日不曾设朝,心神恍惚,举止失措。炎直入后宫,奂慌下御榻而迎。炎坐毕,问曰:“魏之天下,谁之力也?”奂曰:“皆晋王父祖之赐耳。”炎笑曰:“吾观陛下,文不能论道,武不能经邦。何不让有才德者主之?”奂大惊,口噤不能言。傍有黄门侍郎张节大喝曰:“晋王之言差矣!昔日魏武祖皇帝,东荡西除,南征北讨,非容易得此天下;今天子有德无罪,何故让与人耶?”炎大怒曰:“此社稷乃大汉之社稷也。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自立魏王,篡夺汉室。吾祖父三世辅魏,得天下者,非曹氏之能,实司马氏之力也:四海咸知。吾今日岂不堪绍魏之天下乎?”节又曰:“欲行此事,是篡国之贼也!”炎大怒曰:“吾与汉家报仇,有何不可!”叱武士将张节乱瓜打死于殿下。奂泣泪跪告。炎起身下殿而去。奂谓贾充、裴秀曰:“事已急矣,如之奈何?”充曰:“天数尽矣,陛下不可逆天,当照汉献帝故事,重修受禅坛,具大礼,禅位与晋王:上合天心,下顺民情,陛下可保无虞矣。” 奂从之,遂令贾充筑受禅坛。以十二月甲子日,奂亲捧传国玺,立于坛上,大会文武。后人有诗叹曰:“魏吞汉室晋吞曹,天运循环不可逃。张节可怜忠国死,一拳怎障泰山高。”请晋王司马炎登坛,授与大礼。奂下坛,具公服立于班首。炎端坐于坛上。贾充、裴秀列于左右,执剑,令曹奂再拜伏地听命。充曰:“自汉建安二十五年,魏受汉禅,已经四十五年矣;今天禄永终,天命在晋。司马氏功德弥隆,极天际地,可即皇帝正位,以绍魏统。封汝为陈留王,出就金墉城居止;当时起程,非宣诏不许入京。”奂泣谢而去。太傅司马孚哭拜于奂前曰:“臣身为魏臣,终不背魏也。”炎见孚如此,封孚为安平王。孚不受而退。是日,文武百官,再拜于坛下,山呼万岁。炎绍魏统,国号大晋,改元为泰始元年,大赦天下。魏遂亡。后人有诗叹曰:“晋国规模如魏王,陈留踪迹似山阳。重行受禅台前事,回首当年止自伤。 晋帝司马炎,追谥司马懿为宣帝,伯父司马师为景帝,父司马昭为文帝,立七庙以光祖宗。那七庙?汉征西将军司马钧,钧生豫章太守司马量,量生颍川太守司马隽,隽生京兆尹司马防,防生宣帝司马懿,懿生景帝司马师、文帝司马昭:是为七庙也。大事已定,每日设朝计议伐吴之策。正是:汉家城郭已非旧,吴国江山将复更。 未知怎生伐吴,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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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演义 · 第一百二十回 · 荐杜预老将献新谋 降孙皓三分归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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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吴主孙休,闻司马炎已篡魏,知其必将伐吴,忧虑成疾,卧床不起,乃召丞相濮阳兴入宫中,令太子孙?出拜。吴主把兴臂,手指?而卒。兴出与群臣商议,欲立太子孙?为君。左典军万彧曰:「?幼不能专政,不若取乌程侯孙皓立之。」左将军张布亦曰:「皓才识明断,堪为帝王。」丞相濮阳兴不能决,入奏朱太后。太后曰:「吾寡妇人耳,定知社稷之事?卿等斟酌立之,可也。」兴遂迎皓为君。 皓字元宗,大帝孙权太子孙和之子也。当年七月,即皇帝位,改元为元兴元年,封太子孙?为豫章王,追谥父和为文皇帝,尊母何氏为太后,加丁奉为左右大司马。次年改为甘露元年。皓凶暴日甚,酷溺酒色,宠幸中常侍岑昏。濮阳兴、张布谏之,皓怒斩二人,灭其三族。由是廷臣缄口,不敢再谏。又改宝鼎元年,以陆凯、万彧为左右丞相。时皓居武昌,扬州百姓溯流供给,甚苦之;又奢侈无度,公私匮乏。陆凯上疏谏曰: 今无灾而民命尽,无为而国财空,臣窃痛之。昔汉室既衰,三家鼎立;今曹、刘失道,皆为晋有:此目前之明验也。臣愚但为陛下惜国家耳。武昌土城险瘠,非王者之都,且童谣云:「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宁还建业死,不止武昌居。」此足明民心与天意也。今国无一年之蓄,有露根之渐;官吏为苛扰,莫之或恤。大帝时,后宫女不满百;景帝以来,乃有千数;此耗财之甚者也。又左右皆非其人,群党相挟,害忠隐贤,此皆蠹政病民者也。愿陛下省百役,罢苛扰,简出宫女,清选百官,则天悦民附而国安矣。 疏奏,皓不悦,又大兴土木,作昭明宫,令文武各官入山采木;又召术士尚广,令筮蓍问取天下之事。尚对曰:「陛下筮得吉兆,庚子岁,青盖当入洛阳。」皓大喜,谓中书丞华覈曰:「先帝纳卿之言,分头命将,沿江一带,屯数百营,命老将丁奉总之。朕欲兼并汉土,以为蜀主复雠,当取何地为先?」覈谏曰:「今成都不守,社稷倾崩,司马炎必有吞吴之心。陛下宜修德以安吴民,乃为上计。若强动兵甲,正犹披麻救火,必致自焚也。愿陛下察之。」皓大怒曰:「朕欲乘时恢复旧业,汝出此不利之言,若不看汝旧臣之面,斩首号令!」叱武士推出殿门。华覈出朝叹曰:「可惜锦绣江山,不久属于他人矣!」遂隐居不出。于是皓令镇东将军陆抗部兵屯江口,以图襄阳。 早有消息报入洛阳。近臣报知晋主司马炎,晋主闻陆抗寇襄阳,与众官商议。贾充出班奏曰:「臣闻吴国孙皓,不修德政,专行无道。陛下可诏都督羊祜率兵拒之,俟其国中有变,乘势攻取,东吴反掌可得也。」炎大喜,即降诏遣使到襄阳,宣谕羊祜。祜奉诏,整点军马,预备迎敌。自是羊祜镇守襄阳,甚得军民之心。吴人有降而欲去者,皆听之。减戍逻之卒,用以垦田八百馀顷。其初到时,军无百日之粮。及至来年,军中有十年之积。祜在军,尝著轻裘,系宽带,不披铠甲,帐前侍卫者不过十馀人。 一日,部将入帐禀祜曰:「哨马来报吴兵皆懈怠,可乘其无备而袭之,必获大胜。」祜笑曰:「汝众人小觑陆抗耶?此人足智多谋,日前吴主命之攻拔西陵,斩了步阐及其将士数十人,吾救之无及。此人为将,我等只可自守;候其内有变,方可图取。若不审时势而轻进,此取败之道也。」众将服其论,只自守疆界而已。 一日,羊祜引诸将打猎,正值陆抗亦出猎。羊祜下令:「我军不许过界。」众将得令,止于晋地打围,不犯吴境。陆抗望见,叹曰:「羊将军兵有纪律,不可犯也。」日晚各退。祜归至军中,察问所得禽兽,被吴人先射伤者皆送还。吴人皆悦,来报陆抗。抗召来人入,问曰:「汝主帅能饮酒否?」来人答曰:「必得佳酿则饮之。」抗笑曰:「吾有斗酒,藏之久矣。今付与汝持去,拜上都督。此酒陆某亲酿自饮者,特奉一勺,以表昨日出猎之情。」来人领诺,携酒而去。左右问抗曰:「将军以酒与彼,有何主意?」抗曰:「彼既施德于我,我岂得无以酬之?」众皆愕然。 却说来人回见羊祜,以抗所问,并奉酒事,一一陈告。祜笑曰:「彼亦知吾能饮乎?」遂命开壶取饮。部将陈元曰:「其中恐有奸诈,都督且宜慢饮。」祜笑曰:「抗非毒人者也,不必疑虑。」竟倾壶饮之。自是使人通问,常相往来。 一日,抗遣人候祜。祜问曰:「陆将军安否?」来人曰:「主帅卧病数日未出。」祜曰:「料彼之病,与我相同。吾已合成熟药在此,可送与服之。」来人持药回见抗。众将曰:「羊祜乃是吾敌也,此药必非良药。」抗曰:「岂有酖人羊叔子哉?汝众人勿疑。」遂服之。次日病愈,众将皆拜贺。抗曰:「彼专以德,我专以暴,是彼将不战而服我也。今宜各保疆界而已,无求细利。」众将领命。 忽报吴主遣使来到,抗接入问之。使曰:「天子传谕将军,作急进兵,勿使晋人先入。」抗曰:「汝先回,吾随有疏章上奏。」使人辞去,抗即草疏遣人赍到建业。近臣呈上,皓拆观其疏,疏中备言晋未可伐之状,且劝吴主修德慎罚,以安内为念,不当以黩武为事。吴主览毕,大怒曰:「朕闻抗在边境与敌人相通,今果然矣!」遂遣使罢其兵权,降为司马,却命左将军孙冀代领其军。群臣皆不敢谏。吴主皓自改元建衡,至凤凰元年,恣意妄为,穷兵屯戍,上下无不嗟怨。丞相万彧、将军留平、大司农楼玄三人见皓无道,直言苦谏,皆被所杀。前后十馀年,杀忠臣四十馀人。皓出入常带铁骑五万。群臣恐怖,莫敢奈何。 却说羊祜闻陆抗罢兵,孙皓失德,见吴有可乘之机,乃作表遣人往洛阳请伐吴。其略曰: 夫期运虽由天所授,而功业必因人而成。今江淮之险,不如剑阁;孙皓之暴,过于刘禅;吴人之困,甚于巴蜀;而大晋兵力,盛于往时,不于此际平一四海,而更阻兵相守,使天下困于征戍,经历盛衰,不能长久也。 司马炎观表,大喜,便令兴师。贾充、荀勖、冯纯三人,力言不可,炎因此不行。祜闻上不允其请,叹曰:「天下不如意者,十常八九。今天与不取,岂不大可惜哉!」至咸宁四年,羊祜入朝,奏辞归乡养病。炎问曰:「卿有何安邦之策,以教寡人?」祜曰:「孙皓暴虐已甚,于今可不战而克。若皓不幸而殁,更立贤君,则吴非陛下所能得也。」炎大悟曰:「卿今便提兵往伐,若何?」祜曰:「臣年老多病,不堪当此任。陛下另选智勇之士,可也。」遂辞炎而归。是年十一月,羊祜病危,司马炎车驾亲临其家问安。炎至卧榻前,祜下泪曰:「臣万死不能报陛下也!」炎亦泣曰:「朕悔不能用卿伐吴之事。今日谁可继卿之志?」祜含泪而言曰:「臣死矣,不敢不尽愚诚。右将军杜预可任。若欲伐吴,须当用之。」炎曰:「举善荐贤,乃美事也;卿何荐人于朝,即自焚其奏稿,不令人知耶?」祜曰:「拜官公朝,谢恩私门,臣所不取也。」言讫而亡。炎大哭回宫,敕赠太傅钜平侯。南州百姓闻羊祜死,罢市而哭。江南守边将士,亦皆哭泣,襄阳人思祜存日,常游于岘山,遂建庙立碑,四时祭之。往来人见其碑文者,无不流涕,故名为「堕泪碑」。后人有诗叹曰: 晓日登临感晋臣,古碑零落岘山春。 松间残露频频滴,疑是当年堕泪人。 晋王以羊祜之言,拜杜预为镇南大将军都督荆州事。杜预为人,老成练达,好学不倦,最喜读左丘明《春秋传》,坐卧常自携,每出入必使人持《左传》于马前,时人谓之「《左传》癖」;及奉晋主之命,在襄阳抚民养兵,准备伐吴。 此时吴国丁奉、陆抗皆死,吴主皓每宴群臣,皆令沉醉,又置黄门郎十人为纠弹官。宴罢之后,各奏过失,有犯者或剥其面,或凿其眼。由是国人大惧。晋益州刺史王浚上疏请伐吴。其疏曰: 孙皓荒淫凶逆,宜速征伐。若一旦皓死,更立贤君,则张敌也;臣造船七年,日有朽败;臣年七十,死亡无日;三者一乖,则难图矣。愿陛下无失事机。 晋主览疏,遂与群臣议曰:「王公之论,与羊都督暗合。朕意决矣。」侍中王浑奏曰:「臣闻孙皓欲北上,军伍已皆整备,声势正盛,难与争锋。更迟一年以待其疲,方可成功。」晋王依其奏,乃降诏止兵莫动,退入后宫,与秘书丞相张华围棋消遣。近臣奏边庭有表到。晋主开视之,乃杜预表也。表略云: 往者,羊祜不博谋于朝臣,而密与陛下计,故令朝臣多异同之议。凡事当以利害相校。度此举之利,十有八九,而其害止于无功耳。自秋以来,讨贼之形颇露;今若中止,孙皓恐怖,徙都武昌,完修江南诸城,迁其民居,城不可攻,野无所掠,则明年之计亦无及矣。 晋主览表才罢,张华突然而起,推却棋枰,敛手奏曰:「陛下圣武,国富民强;吴主淫虐,民忧国敝。今若讨之,可不劳而定。愿勿以为疑。」晋主曰:「卿言洞见利害,朕复何疑?」即出升殿,命镇南大将军杜预为大都督,引兵十万出江陵;镇东大将军琅琊王司马胄出滁中;征东大将军王浑出横江;建威将军王戎出武昌;平南将军胡奋出夏口;各引兵五万,皆听预调用。又遣龙骧将军王浚,广武将军唐彬,浮江东下。水陆兵二十馀万,战船数万艘。又令冠军将军杨济出屯襄阳,节制诸路人马。 早有消息报入东吴。吴主皓大惊,急召丞相张悌,司徒何植,司空滕修,计议退兵之策。悌奏曰:「可令车骑将军伍延为都督,进兵江陵,迎敌杜预;骠骑将军孙歆进兵拒夏口等处军马。臣敢为将,率领左将军沈莹,右将军诸葛靓,引兵十万,出屯牛渚,接引诸路军马。」皓从之,遂令张悌引兵去了。皓退入后宫,面有忧色。幸臣中常侍岑昏问其故。皓曰:「晋兵大至,诸路已有兵迎之,争奈王浚率兵数万,战船齐备,顺流而下,其锋甚锐,朕因此忧也。」昏曰:「臣有一计,令王浚之舟,皆为齑粉矣。」皓大喜,遂问其计。岑昏奏曰:「江南多铁,可打连环索百馀条,长数百丈,每环重二三十斤,于沿江紧要去处横截之。再造铁锥数万,长丈馀,置于水中。若晋船乘风而来,逢锥则破,岂能渡江也?」皓大喜,传令拨匠工于江边连夜造成铁索、铁锥,设立停当。 却说晋都督杜预,兵出江陵,令牙将周旨引水手八百人,乘小舟暗渡长江,夜袭乐乡,多立旌旗于山林之处,日则放炮擂鼓,夜则各处举火。旨领命,引众渡江,伏于巴山。次日,杜预领大军水陆并进。前哨报道:「吴主遣伍延出陆路,陆景出水路,孙歆为先锋,三路来迎。」杜预引兵前进。孙歆船早到。两兵初交,杜预便退。歆引兵上岸,迤逦追时,不到二十里,一声炮响,四面晋兵大至,吴兵急回。杜预乘势掩杀,吴兵死者,不计其数。孙歆奔到城边,周旨八百军混杂于中,就城上举火。歆大惊曰:「北来诸军乃飞渡江也!」急欲退时,被周旨大喝一声,斩于马下。陆景在船上,望见江南岸上一片火起,巴山上风飘出一面大旗,上书「晋镇南大将军杜预」。陆景大惊,欲上岸逃命,被晋将张尚马到斩之。伍延见各军皆败,乃弃城走,被伏兵捉住,缚见杜预。预曰:「留之无用!」叱令武士斩之。遂得江陵。于是沅、湘一带,直抵黄州诸郡,守令皆望风赍印而降。预令人持节安抚,秋毫无犯,遂进兵攻武昌。武昌亦降。 杜预军威大振,遂大会诸将,共议取建业之策。胡奋曰:「百年之寇,未可尽服;方今春水泛涨,难以久住。可俟来春,更为大举。」预曰:「昔乐毅济西一战,而并强齐;今兵威大震,如破竹之势,数节之后,皆迎刃而解,无复有着手处也。」遂驰檄约会诸将,一齐进兵,攻取建业。 时龙骧将军王浚率水兵顺流而下。前哨报说:「吴人造铁索,沿江横截;又以铁锥置于水中为准备。」浚大笑,遂造大筏数十方,上缚草为人,披甲执仗,立于周围,顺水放下。吴兵见之,以为活人,望风先走,暗锥著筏,尽提而去。又于筏上作火炬,长十馀丈,大十馀围,以麻油灌之,但遇铁索,燃炬烧之,须臾皆断。两路从大江而来,所到之处,无不克胜。 却说东吴丞相张悌,令左将军沈莹、右将军诸葛靓,来迎晋兵。莹谓靓曰:「上流诸军不作堤防,吾料晋军必至此,宜尽力以敌之。若幸得胜,江南自安。今渡江与战,不幸而败,则大事去矣。」靓曰:「公言是也。」言未毕,人报晋兵顺流而下,势不可当。二人大惊,慌来见张悌商议。靓谓悌曰:「东吴危矣,何不遁去?」悌垂泣曰:「吴之将亡,贤愚共知;今若君臣皆降,无一人死于国难,不亦辱乎?」诸葛靓亦垂泣而去。张悌与沈莹挥兵抵敌,晋兵一齐围之。周旨首先杀入吴营,张悌独奋力搏战,死于乱军之中。沈莹被周旨所杀。吴兵四散败走。后人有诗赞张悌曰: 杜预巴山建大旗,江东张悌死忠时。 已拼王气南中尽,不忍偷生负所知。 却说晋兵克了牛渚,深入吴境。王浚遣人驰报捷音。晋主炎闻知大喜,贾充奏曰:「吾兵久劳于外,不服水土,必生疾病,宜召军还,再作后图。」张华曰:「今大兵已入其巢,吴人胆落,不出一月,孙皓必擒矣。若轻召还,前功尽废,诚可惜也。」晋主未及应,贾充叱华曰:「汝不省天时地利,欲妄邀功勋,困弊士卒,虽斩汝不足以谢天下!」炎曰:「此是朕意,华但与朕同耳,何必争辩?」忽报杜预驰表到。晋主视表,亦言宜急进兵之意。晋主遂不复疑,竟下征进之命。 王浚等奉了晋主之命,水陆并进,风雷鼓动,吴人望旗而降。吴主皓闻之,大惊失色。诸臣告曰:「北兵日近,江南军民不战而降,将如之何?」皓曰:「何故不战?」众对曰:「今日之祸,皆岑昏之罪,请陛下诛之。臣等出城决一死战。」皓曰:「量一中贵,何能误国?」众大叫曰:「陛下岂不见蜀之黄皓乎?」遂不待吴主之命,一齐拥入宫中,碎割岑昏,生啖其肉。陶浚奏曰:「臣领战船皆小,愿得二万兵乘大船以战,自足破之。」皓从其言,遂拨御林诸军与陶浚上流迎敌。前将军张象,率水兵下江迎敌。二人部兵正行,不想西北风大起,吴兵旗帜,皆不能立,尽倒竖于舟中;兵卒不肯下船,四散奔走,只有张象数十军待敌。 却说晋将王浚,扬帆而行,过三山,舟师曰:「风波甚急,船不能行;且待风势少息行之。」浚大怒。拔剑叱之曰:「吾目下欲取石头城,何言住耶!」遂擂鼓大进。吴将张象引从军请降。浚曰:「若是真降,便为前部立功。」象回本船,直至石头城下,叫开城门,接入晋兵。孙皓闻晋兵入城,欲自刎。中书令胡冲、光禄勋薛莹奏曰:「陛下何不效安乐公刘禅乎?」皓从之,亦舆榇自缚,率诸文武,诣王浚军前归降。浚释其缚,焚其榇,以王礼待之。唐人有诗叹曰: 王浚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 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于是东吴四州八十三郡,三百一十三县,户口五十二万三千,官吏三万二千,兵二十三万,男女老幼二百三十万,米榖二百八十万斛,舟船五千馀艘,后宫五千馀人,皆归大晋。大事已定,出榜安民,尽封府库仓廪。次日,陶浚兵不战自溃。琅琊王司马胄并王戎大兵皆至;见王浚成了大功,心中欣喜。次日,杜预亦至,大犒三军,开仓赈济吴民,于是吴民安堵。惟有建平太守吴彦,拒城不下,闻吴亡乃降。王浚上表报捷,朝廷闻吴已平,君臣皆贺上寿。晋主执杯流涕曰:「此羊太傅之功也,惜其不亲见之耳!」骠骑将军孙秀退朝,向南面哭曰:「昔讨逆壮年,以一校尉创立基业,今孙皓举江南而弃之,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却说王浚班师,迁吴主孙皓赴洛阳面君。皓登殿稽首以见晋帝。帝赐坐曰:「朕设此座以待卿久矣。」皓对曰:「臣于南方,亦设此座以待陛下。」帝大笑。贾充问皓曰:「闻君在南方,每凿人眼目,剥人面皮,此何等刑耶?」皓曰:「人臣弑君及奸佞不忠者,则加此刑耳。」充默然甚愧。帝封皓为归命侯,子孙封中郎,随降宰辅皆封列侯。丞相张悌阵亡,封其子孙。封王浚为辅国大将军。其馀各加封赏。 自此三国归于晋帝司马炎,为一统之基矣。此所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者也。后来后汉皇帝刘禅亡于晋太康七年,魏主曹奂亡于太康元年,吴主孙皓亡于太康四年,皆善终。后人有古风一篇,以叙其事曰: 高祖提剑入咸阳,炎炎红日升扶桑。 光武龙兴成大统,金乌飞上天中央。 哀哉献帝绍海宇,红轮西坠咸池傍! 何进无谋中贵乱,凉州董卓居朝堂。 王允定计诛逆党,李傕郭泛兴刀枪。 四方盗贼如蚁聚,六合奸雄皆鹰扬。 孙坚孙策起江左,袁绍袁术兴河梁。 刘焉父子据巴蜀,刘表军旅屯荆襄。 张修张鲁霸南郑,马腾韩遂守西凉。 陶谦张绣公孙瓒,各逞雄才占一方。 曹操专权居相府,牢笼英俊用文武。 威震天子令诸侯,总领貔貅镇中土。 楼桑玄德本皇孙,义结关张愿扶主。 东西奔走恨无家,将寡兵微作羁旅。 南阳三顾情何深,卧龙一见分寰宇。 先取荆州后取川,霸业王图在天府。 呜呼三载逝升遐,白帝托孤堪痛楚! 孔明六出祁山前,愿以只手将天补。 何期历数到此终,长星半夜落山坞! 姜维独凭气力高,九伐中原空劬劳。 钟会邓艾分兵进,汉室江山尽属曹。 丕睿芳髦才及奂,司马又将天下交。 受禅台前云雾起,石头城下无波涛。 陈留归命与安乐,王侯公爵从根苗。 纷纷世事无穷尽,天数茫茫不可逃。 鼎足三分已成梦,后人凭吊空牢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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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演义 · 第一百一十三回 · 丁奉定计斩孙綝 姜维斗阵破邓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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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姜维恐救兵到,先将军器车仗,一应军需,步兵先退,然后将马军断后。细作报知邓艾。艾笑曰:“姜维知大将军兵到,故先退去。不必追之,追则中彼之计也。”乃令人哨探,回报果然骆谷道狭之处,堆积柴草,准备要烧追兵。众皆称艾曰:“将军真神算也!”遂遣使赍表奏闻。于是司马昭大喜,又加赏邓艾。却说东吴大将军孙綝,听知全端、唐咨等降魏,勃然大怒,将各人家眷,尽皆斩之。吴主孙亮,时年方十六,见綝杀戮太过,心甚不然。一日出西苑,因食生梅,令黄门取蜜。须臾取至,见蜜内有鼠粪数块,召藏吏责之。藏吏叩首曰:“臣封闭甚严,安有鼠粪?”亮曰:“黄门曾向尔求蜜食否?”藏吏曰:“黄门于数日前曾求蜜食,臣实不敢与。”亮指黄门曰:“此必汝怒藏吏不与尔蜜,故置粪于蜜中,以陷之也。”黄门不服。亮曰:“此事易知耳。若粪久在蜜中,则内外皆湿,若新在蜜中,则外湿内燥。”命剖视之,果然内燥,黄门服罪。亮之聪明,大抵如此。虽然聪明,却被孙綝把持,不能主张,綝令弟威远将军孙据入苍龙宿卫,武卫将军孙恩、偏将军孙干、长水校尉孙綝分屯诸营。 一日,吴主孙亮闷坐,黄门侍郎全纪在侧,纪乃国舅也。亮因泣告曰:“孙綝专权妄杀,欺朕太甚;今不图之,必为后患。”纪曰:“陛下但有用臣处,臣万死不辞。”亮曰:“卿可只今点起禁兵,与将军刘丞各把城门,朕自出杀孙綝。但此事切不可令卿母知之,卿母乃綝之姊也。倘若泄漏,误朕匪轻。”纪曰:“乞陛下草诏与臣。临行事之时,臣将诏示众,使綝手下人皆不敢妄动。”亮从之,即写密诏付纪。纪受诏归家,密告其父全尚。尚知此事,乃告妻曰:“三日内杀孙綝矣。”妻曰:“杀之是也。”口虽应之,却私令人持书报知孙綝。綝大怒,当夜便唤弟兄四人,点起精兵,先围大内;一面将全尚、刘丞并其家小俱拿下。比及平明,吴主孙亮听得宫门外金鼓大震,内侍慌入奏曰:“孙綝引兵围了内苑。”亮大怒,指全后骂曰:“汝父兄误我大事矣!”乃拔剑欲出。全后与侍中近臣,皆牵其衣而哭,不放亮出。孙綝先将全尚、刘丞等杀讫,然后召文武于朝内,下令曰:“主上荒淫久病,昏乱无道,不可以奉宗庙,今当废之。汝诸文武,敢有不从者,以谋叛论!”众皆畏俱,应曰:“愿从将军之令。”尚书桓彝大怒,从班部中挺然而出,指孙綝大骂曰:“今上乃聪明之主,汝何取出此乱言!吾宁死不从贼臣之命!”綝大怒,自拔剑斩之,即入内指吴主孙亮骂曰:“无道昏君!本当诛戮以谢天下!看先帝之面,废汝为会稽王,吾自选有德者立之!”叱中书郎李崇夺其玺绶,令邓程收之。亮大哭而去。后人有诗叹曰:“乱贼诬伊尹,奸臣冒霍光。可怜聪明主,不得莅朝堂。” 孙綝遣宗正孙楷、中书郎董朝,往虎林迎请琅琊王孙休为君。休字子烈,乃孙权第六子也,在虎林夜梦乘龙上天,回顾不见龙尾,失惊而觉。次日,孙楷、董朝至,拜请回都。行至曲阿,有一老人,自称姓干,名休,叩头言曰:“事久必变,愿殿下速行。”休谢之。行至布塞亭,孙恩将车驾来迎。休不敢乘辇,乃坐小车而入。百官拜迎道傍,休慌忙下车答礼。孙綝出令扶起,请入大殿,升御座即天子位。休再三谦让,方受玉玺。文官武将朝贺已毕,大赦天下,改元永安元年;封孙綝为丞相、荆州牧;多官各有封赏;又封兄之子孙皓为乌程侯。孙綝一门五侯,皆典禁兵,权倾人主。吴主孙休,恐其内变,阳示恩宠,内实防之。綝骄横愈甚。 冬十二月,綝奉牛酒入宫上寿,吴主孙休不受,綝怒,乃以牛酒诣左将军张布府中共饮。酒酣,乃谓布曰:“吾初废会稽王时,人皆劝吾为君。吾为今上贤,故立之。今我上寿而见拒,是将我等闲相待。吾早晚教你看!”布闻言,唯唯而已。次日,布入宫密奏孙休。休大惧,日夜不安。数日后,孙綝遣中书郎孟宗,拨与中营所管精兵一万五千,出屯武昌;又尽将武库内军器与之。于是,将军魏邈、武卫士施朔二人密奏孙休曰:“綝调兵在外,又搬尽武库内军器,早晚必为变矣。”休大惊,急召张布计议。布奏曰:“老将丁奉,计略过人,能断大事,可与议之。”休乃召奉入内,密告其事。奉奏曰:“陛下无忧。臣有一计,为国除害。”休问何计,奉曰:“来朝腊日,只推大会群臣,召綝赴席,臣自有调遣。”休大喜。奉同魏邈、施朔掌外事,张布为内应。 是夜,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将老树连根拔起。天明风定,使者奉旨来请孙綝入宫赴会。孙綝方起床,平地如人推倒,心中不悦。使者十余人,簇拥入内。家人止之曰:“一夜狂风不息,今早又无故惊倒,恐非吉兆,不可赴会。”綝曰:“吾弟兄共典禁兵,谁敢近身!倘有变动,于府中放火为号。”嘱讫,升车入内。吴主孙休忙下御座迎之,请綝高坐。酒行数巡,众惊曰:“宫外望有火起!”綝便欲起身。休止之曰:“丞相稳便。外兵自多,何足惧哉?”言未毕,左将军张布拔剑在手,引武士三十余人,抢上殿来,口中厉声而言曰:“有诏擒反贼孙綝!”綝急欲走时,早被武士擒下。綝叩头奏曰:“愿徙交州归田里。”休叱曰:“尔何不徙滕胤、吕据、王惇耶?”命推下斩之。于是张布牵孙綝下殿东斩讫。从者皆不敢动。布宣诏曰:“罪在孙綝一人,余皆不问。”众心乃安。布请孙休升五凤楼。丁奉、魏邈、施朔等,擒孙綝兄弟至,休命尽斩于市。宗党死者数百人,灭其三族,命军士掘开孙峻坟墓,戮其尸首。将被害诸葛恪、滕胤、吕据、王惇等家,重建坟墓,以表其忠。其牵累流远者,皆赦还乡里。丁奉等重加封赏。 驰书报入成都。后主刘禅遣使回贺,吴使薛珝答礼。珝自蜀中归,吴主孙休问蜀中近日作何举动。珝奏曰:“近日中常侍黄皓用事,公卿多阿附之。入其朝,不闻直言;经其野,民有菜色。所谓‘燕雀处堂,不知大厦之将焚’者也。”休叹曰:“若诸葛武侯在时,何至如此乎!”于是又写国书,教人赍入成都,说司马昭不日篡魏,必将侵吴、蜀以示威,彼此各宜准备。姜维听得此信,欣然上表,再议出师伐魏。时蜀汉景耀元年冬,大将军姜维以廖化、张翼为先锋,王含、蒋斌为左军,蒋舒,傅佥为右军,胡济为合后,维与夏侯霸总中军,共起蜀兵二十万,拜辞后主,径到汉中。与夏侯霸商议,当先攻取何地。霸曰:“祁山乃用武之地,可以进兵,故丞相昔日六出祁山,因他处不可出也。”维从其言,遂令三军并望祁山进发,至谷口下寨。时邓艾正在祁山寨中,整点陇右之兵。忽流星马报到,说蜀兵现下三寨于谷口。艾听知,遂登高看了,回寨升帐,大喜曰:“不出吾之所料也!”原来邓艾先度了地脉,故留蜀兵下寨之地;地中自祁山寨直至蜀寨,早挖了地道,待蜀兵至时,于中取事。此时姜维至谷口分作三寨,地道正在左寨之中,乃王含、蒋斌下寨之处。邓艾唤子邓忠,与师纂各引一万兵,为左右冲击;却唤副将郑伦,引五百掘子军,于当夜二更,径从地道直至左营,于帐后地下拥出。 却说王含、蒋斌因立寨未定,恐魏兵来劫寨,不敢解甲而寝。忽闻中军大乱,急绰兵器上的马时,寨外邓忠引兵杀到。内外夹攻,王、蒋二将奋死抵敌不住,弃寨而走。姜维在帐中听得左寨中大喊,料道有内应外合之兵,遂急上马,立于中军帐前,传令曰:“如有妄动者斩!便有敌兵到营边,休要问他,只管以弓弩射之!”一面传示右营,亦不许妄动。果然魏兵十余次冲击,皆被射回。只冲杀到天明,魏兵不敢杀入。邓艾收兵回寨,乃叹曰:“姜维深得孔明之法!兵在夜而不惊,将闻变而不乱:真将才也!”次日,王含、蒋斌收聚败兵,伏于大寨前请罪。维曰:“非汝等之罪,乃吾不明地脉之故也,”又拨军马,令二将安营讫。却将伤死身尸,填于地道之中,以土掩之。令人下战书单搦邓艾来日交锋。艾欣然应之。次日,两军列于祁山之前。维按武侯八阵之法,依天、地、风、云、鸟、蛇、龙、虎之形,分布已定。邓艾出马,见维布成八卦,乃亦布之,左右前后,门户一般。维持枪纵马大叫曰:“汝效吾排八阵,亦能变阵否?”艾笑曰:“汝道此阵只汝能布耶?吾既会布阵,岂不知变阵!”艾便勒马入阵,令执法官把旗左右招飐,变成八八六十四个门户;复出阵前曰:“吾变法若何?”维曰:“虽然不差,汝敢与吾八阵相围么?”艾曰:“有何不敢!”两军各依队伍而进。艾在中军调遣。两军冲突,阵法不曾错动。姜维到中间,把旗一招,忽然变成“长蛇卷地阵”,将邓艾困在垓心,四面喊声大震。艾不知其阵,心中大惊。蜀兵渐渐逼近,艾引众将冲突不出。只听得蜀兵齐叫曰:“邓艾早降!”艾仰天长叹曰:“我一时自逞其能,中姜维之计矣!”忽然西北角上一彪军杀入,艾见是魏兵,遂乘势杀出。救邓艾者,乃司马望也。比及救出邓艾时,祁山九寨,皆被蜀兵所夺。艾引败兵,退于渭水南下寨。艾谓望曰:“公何以知此阵法而救出我也?”望曰:“吾幼年游学于荆南,曾与崔州平、石广元为友,讲论此阵。今日姜维所变者,乃‘长蛇卷地阵’也。若他处击之,必不可破。吾见其头在西北,故从西北击之,自破矣。”艾谢曰:“我虽学得阵法,实不知变法。公既知此法,来日以此法复夺祁山寨栅,如何?”望曰:“我之所学,恐瞒不过姜维。”艾曰:“来日公在阵上与他斗阵法,我却引一军暗袭祁山之后。两下混战。可夺旧寨也。”于是令郑伦为先锋,艾自引军袭山后;一面令人下战书,搦姜维来日斗阵法。维批回去讫,乃谓众将曰:“吾受武侯所传密书,此阵变法共三百六十五样,按周天之数。今搦吾斗阵法,乃‘班门弄斧’耳!但中间必有诈谋,公等知之乎?”廖化曰:“此必赚我斗阵法,却引一军袭我后也。”维笑曰:“正合我意。”即令张翼、廖化,引一万兵去山后埋伏。 次日,姜维尽拔九寨之兵,分布于祁山之前。司马望引兵离了渭南,径到祁山之前,出马与姜维答话。维曰:“汝请吾斗阵法,汝先布与吾看。”望布成了八卦。维笑曰:“此即吾所布八阵之法也,汝今盗袭,何足为奇!”望曰:“汝亦窃他人之法耳!”维曰:“此阵凡有几变?”望笑曰:“吾既能布,岂不会变?此阵有九九八十一变。”维笑曰:“汝试变来。”望入阵变了数番,复出阵曰:“汝识吾变否?”维笑曰:“吾阵法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变。汝乃井底之蛙,安知玄奥乎!”望自知有此变法,实不曾学全,乃勉强折辩曰:“吾不信,汝试变来。”维曰:“汝教邓艾出来,吾当布与他看。”望曰:“邓将军自有良谋,不好阵法。”维大笑曰:“有何良谋!不过教汝赚吾在此布阵,他却引兵袭吾山后耳!”望大惊,恰欲进兵混战,被维以鞭梢一指,两翼兵先出,杀的那魏兵弃甲抛戈,各逃性命。却说邓艾催督先锋郑伦来袭山后。伦刚转过山角,忽然一声炮响,鼓角喧天,伏兵杀出:为首大将。乃廖化也。二人未及答话,两马交处,被廖化一刀,斩郑伦于马下。邓艾大惊,急勒兵退时,张翼引一军杀到。两下夹攻,魏兵大败。艾舍命突出,身被四箭。奔到渭南寨时,司马望亦到。二人商议退兵之策。望曰:“近日蜀主刘禅,宠幸中贵黄皓,日夜以酒色为乐。可用反间计召回姜维,此危可解。”艾问众谋士曰:“谁可入蜀交通黄皓?”言未毕,一人应声曰:“某愿往。”艾视之,乃襄阳党均也。艾大喜,即令党均赍金珠宝物,径到成都结连黄皓,布散流言,说姜维怨望天子,不久投魏。于是成都人人所说皆同。黄皓奏知后主,即遣人星夜宣姜维入朝。却说姜维连日搦战,邓艾坚守不出。维心中甚疑。忽使命至。诏维入朝。维不知何事,只得班师回朝。邓艾、司马望知姜维中计,遂拔渭南之兵,随后掩杀。正是:乐毅伐齐遭间阻,岳飞破敌被谗回。 未知胜负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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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演义 · 第一百一十四回 · 曹髦驱车死南阙 姜维弃粮胜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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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姜维传令退兵,廖化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今虽有诏,未可动也。”张翼曰:“蜀人为大将军连年动兵,皆有怨望;不如乘此得胜之时,收回人马,以安民心,再作良图。”维曰:“善。”遂令各军依法而退。命廖化、张翼断后,以防魏兵追袭。却说邓艾引兵追赶,只见前面蜀兵旗帜整齐,人马徐徐而退。艾叹曰:“姜维深得武侯之法也!”因此不敢追赶,勒军回祁山寨去了。且说姜维至成都,入见后主,问召回之故。后主曰:“朕为卿在边庭,久不还师,恐劳军士,故诏卿回朝,别无他意。”维曰:“臣已得祁山之寨,正欲收功,不期半途而废。此必中邓艾反间之计矣。”后主默然不语。姜维又奏曰:“臣誓讨贼,以报国恩。陛下休听小人之言,致生疑虑。”后主良久乃曰:“朕不疑卿;卿且回汉中,俟魏国有变,再伐之可也。”姜维叹息出朝,自投汉中去讫。 却说党均回到祁山寨中,报知此事。邓艾与司马望曰:“君臣不和,必有内变。”就令党均入洛阳,报知司马昭。昭大喜,便有图蜀之心,乃问中护军贾充曰:“吾今伐蜀,如何?”充曰:“未可伐也。天子方疑主公,若一旦轻出,内难必作矣。旧年黄龙两见于宁陵井中,群臣表贺,以为祥瑞;天子曰:‘非祥瑞也。龙者君象,乃上不在天,下不在田,屈于井中,是幽困之兆也。’遂作《潜龙诗》一首。诗中之意,明明道着主公。其诗曰:‘伤哉龙受困,不能跃深渊。上不飞天汉,下不见于田。蟠居于井底,鳅鳝舞其前。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同然!’”司马昭闻之大怒,谓贾充曰:“此人欲效曹芳也!若不早图,彼必害我。”充曰:“某愿为主公早晚图之。”时魏甘露五年夏四月,司马昭带剑上殿,髦起迎之。群臣皆奏曰:“大将军功德巍巍,合为晋公,加九锡。”髦低头不答。昭厉声曰:“吾父子兄弟三人有大功于魏,今为晋公,得毋不宜耶?”髦乃应曰:“敢不如命?”昭曰:“《潜龙》之诗,视吾等如鳅鳝,是何礼也?”髦不能答。昭冷笑下殿,众官凛然。髦归后宫,召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三人,入内计议。髦泣曰:“司马昭将怀篡逆,人所共知!朕不能坐受废辱,卿等可助朕讨之!”王经奏曰:“不可。昔鲁昭公不忍季氏,败走失国;今重权已归司马氏久矣,内外公卿,不顾顺逆之理,阿附奸贼,非一人也。且陛下宿卫寡弱,无用命之人。陛下若不隐忍,祸莫大焉。且宜缓图,不可造次。”髦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朕意已决,便死何惧!”言讫,即入告太后。王沈、王业谓王经曰:“事已急矣。我等不可自取灭族之祸,当往司马公府下出首,以免一死。”经大怒曰:“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敢怀二心乎?”王沈、王业见经不从,径自往报司马昭去了。少顷,魏主曹髦出内,令护卫焦伯,聚集殿中宿卫苍头官僮三百余人,鼓噪而出。髦仗剑升辇,叱左右径出南阙。王经伏于辇前,大哭而谏曰:“今陛下领数百人伐昭,是驱羊而入虎口耳,空死无益。臣非惜命,实见事不可行也!”髦曰:“吾军已行,卿无阻当。”遂望云龙门而来。 只见贾充戎服乘马,左有成倅,右有成济,引数千铁甲禁兵,呐喊杀来。髦仗剑大喝曰:“吾乃天子也!汝等突入宫庭,欲弑君耶?”禁兵见了曹髦,皆不敢动。贾充呼成济曰:“司马公养你何用?正为今日之事也!”济乃绰戟在手,回顾充曰:“当杀耶?当缚耶?”充曰:“司马公有令;只要死的。”成济撚戟直奔辇前。髦大喝曰:“匹夫敢无礼乎!”言未讫,被成济一戟刺中前胸,撞出辇来;再一戟,刃从背上透出,死于辇傍。焦伯挺枪来迎,被成济一戟刺死。众皆逃走。王经随后赶来,大骂贾充曰:“逆贼安敢弑君耶!”充大怒,叱左右缚定,报知司马昭。昭入内,见髦已死,乃佯作大惊之状,以头撞辇而哭,令人报知各大臣。 时太傅司马孚入内,见髦尸,首枕其股而哭曰:“弑陛下者,臣之罪也!”遂将髦尸用棺椁盛贮,停于偏殿之西。昭入殿中,召群臣会议。群臣皆至,独有尚书仆射陈泰不至。昭令泰之舅尚书荀顗召之。泰大哭曰:“论者以泰比舅,今舅实不如泰也。”乃披麻带孝而入,哭拜于灵前。昭亦佯哭而问曰:“今日之事,何法处之?”泰曰:“独斩贾充,少可以谢天下耳。”昭沉吟良久,又问曰:“再思其次?”泰曰:“惟有进于此者,不知其次。”昭曰:“成济大逆不道,可剐之,灭其三族。”济大骂昭曰:“非我之罪,是贾充传汝之命!”昭令先割其舌。济至死叫屈不绝。弟成倅亦斩于市,尽灭三族。后人有诗叹曰:“司马当年命贾充,弑君南阙赭袍红。却将成济诛三族,只道军民尽耳聋。” 昭又使人收王经全家下狱。王经正在廷尉厅下,忽见缚其母至。经叩头大哭曰:“不孝子累及慈母矣!”母大笑曰:“人谁不死?正恐不得死所耳!以此弃命,何恨之有!”次日,王经全家皆押赴东市。王经母子含笑受刑。满城士庶,无不垂泪。后人有诗曰:“汉初夸伏剑,汉末见王经:真烈心无异,坚刚志更清。节如泰华重,命似鸿毛轻。母子声名在,应同天地倾。”太傅司马孚请以王礼葬曹髦,昭许之。贾充等劝司马昭受魏禅,即天子位。昭曰:昔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故圣人称为至德。魏武帝不肯受禅于汉,犹吾之不肯受禅于魏也。”贾充等闻言,已知司马昭留意于子司马炎矣,遂不复劝进。是年六月,司马昭立常道乡公曹璜为帝,改元景元元年。璜改名曹奂,字景明。乃武帝曹操之孙,燕王曹宇之子也。奂封昭为相国、晋公,赐钱十万、绢万匹。其文武多官,各有封赏。早有细作报入蜀中。姜维闻司马昭弑了曹髦,立了曹奂,喜曰:“吾今日伐魏,又有名矣。”遂发书入吴,令起兵问司马昭弑君之罪;一面奏准后主,起兵十五万,车乘数千辆,皆置板箱于上;令廖化、张翼为先锋:化取子午谷,翼取骆谷;维自取斜谷,皆要出祁山之前取齐。三路兵并起,杀奔祁山而来。时邓艾在祁山寨中,训练人马,闻报蜀兵三路杀到,乃聚诸将计议。参军王瓘曰:“吾有一计,不可明言,现写在此,谨呈将军台览。”艾接来展看毕,笑曰:“此计虽妙,只怕瞒不过姜维。”瓘曰:“某愿舍命前去。”艾曰:“公志若坚,必能成功。”遂拨五千兵与瓘。瓘连夜从斜谷迎来,正撞蜀兵前队哨马。瓘叫曰:“我是魏国降兵,可报与主帅。” 哨军报知姜维,维令拦住余兵,只教为首的将来见。瓘拜伏于地曰:“某乃王经之侄王瓘也。近见司马昭弑君,将叔父一门皆戮,某痛恨入骨。今幸将军兴师问罪,故特引本部兵五千来降。愿从调遣,剿除奸党,以报叔父之恨。”维大喜,谓瓘曰:“汝既诚心来降,吾岂不诚心相待?吾军中所患者,不过粮耳。今有粮车数千,现在川口,汝可运赴祁山。吾只今去取祁山寨也。”瓘心中大喜,以为中计,欣然领诺。姜维曰:“汝去运粮,不必用五千人,但引三千人去,留下二千人引路,以打祁山。”瓘恐维疑惑,乃引三千兵去了。维令傅佥引二千魏兵随征听用。忽报夏侯霸到。霸曰:“都督何故准信王瓘之言也?吾在魏,虽不知备细,未闻王瓘是王经之侄。其中多诈,请将军察之。”维大笑曰:“我已知王瓘之诈,故分其兵势,将计就计而行。”霸曰:“公试言之。”维曰:“司马昭奸雄比于曹操,既杀王经,灭其三族,安肯存亲侄于关外领兵?故知其诈也。仲权之见,与我暗合。”于是姜维不出斜谷,却令人于路暗伏,以防王瓘奸细。不旬日,果然伏兵捉得王瓘回报邓艾下书人来见。维问了情节,搜出私书,书中约于八月二十日,从小路运粮送归大寨,却教邓艾遣兵于坛山谷中接应。维将下书人杀了,却将书中之意,改作八月十五日,约邓艾自率大兵,于坛山谷中接应。一面令人扮作魏军往魏营下书;一面令人将现有粮车数百辆卸了粮米,装载干柴茅草引火之物,用青布罩之,令傅佥引二千原降魏兵,执打运粮旗号。维却与夏侯霸各引一军,去山谷中埋伏。令蒋舒出斜谷,廖化、张翼俱各进兵,来取祁山。却说邓艾得了王瓘书信,大喜,急写回书,令来人回报。至八月十五日,邓艾引五万精兵径往坛山谷中来,远远使人凭高眺探,只见无数粮车,接连不断,从山凹中而行。艾勒马望之,果然皆是魏兵。左右曰:“天已昏暮,可速接应王瓘出谷口。”艾曰:“前面山势掩映,倘有伏兵,急难退步;只可在此等候。”正言间,忽两骑马骤至,报曰:“王将军因将粮草过界,背后人马赶来,望早救应。”艾大惊,急催兵前进。 时值初更,月明如昼,只听得山后呐喊,艾只道王瓘在山后厮杀。径奔过山后时,忽树林后一彪军撞出,为首蜀将傅佥,纵马大叫曰:“邓艾匹夫!已中吾主将之计,何不早早下马受死!”艾大惊,勒回马便走。车上火尽着,那火便是号火。两势下蜀兵尽出,杀得魏兵七断八续,但闻四下山上只叫:“拿住邓艾的,赏千金,封万户侯!”唬得邓艾弃甲丢盔,撇了坐下马,杂在步军之中,爬山越岭而逃。姜维、夏侯霸只望马上为首的径来擒捉,不想邓艾步行走脱。维领得胜兵去接王瓘粮车。却说王瓘密约邓艾,先期将粮草车仗,整备停当,专候举事。忽有心腹人报:“事已泄漏,邓将军大败,不知性命如何。”瓘大惊,令人哨探,回报三路兵围杀将来,背后又见尘头大起,四下无路。瓘叱左右令放火,尽烧粮草车辆。一霎时,火光突起,烈火烧空。瓘大叫曰:“事已急矣!汝等宜死战!”乃提兵望西杀出。背后姜维三路追赶。维只道王瓘舍命撞回魏国,不想反杀入汉中而去。瓘因兵少,只恐追兵赶上,遂将栈道并各关隘尽皆烧毁。姜维恐汉中有失,遂不追邓艾,提兵连夜抄小路来追杀王瓘。瓘被四面蜀兵攻击,投黑龙江而死。余兵尽被姜维坑之。维虽然胜了邓艾,却折了许多粮车,又毁了栈道,乃引兵还汉中。邓艾引部下败兵,逃回祁山寨内,上表请罪,自贬其职。司马昭见艾数有大功,不忍贬之,复加厚赐。艾将原赐财物,尽分给被害将士之家。昭恐蜀兵又出,遂添兵五万,与艾守御。姜维连夜修了栈道,又议出师。正是:连修栈道兵连出,不伐中原死不休。 未知胜负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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酬宋湜贾黄中二学士菊花之什兼呈诸厅学士

靖节先生曾赏菊,东篱有霜花正开。 翰林主人共赏菊,北门吟咏有馀才。 一唱再和才力健,兼金酬以瑛琼瑰。 善歌使人继其志,远寄淮阳知郡吏。 淮阳郡中方燕居,跪读重缄尺素书。 中有五章章八句,复有三章同一处。 五章千叶菊花词,一章副翰学士诗。一章酬和季左司。 人前再读与三复,人从日边初到时。 敛手先问诸学士,骇目乍窥文字奇。 两制别来今已久,朝寄苑丘权太守。 眼底唯嫌簿领繁,耳冷不闻骚雅言。 重阳锡宴不得与,湛露空思奉至尊。 忽捧新诗若为意,闻诗胜得千金赐。 受知益感恩顾深,吟赏请言清丽致。 清如玉树生天风,丽若露花开锦宫。 水精盘中置明月,绛火珊瑚枝叶红。 珍则难酬青玉案,文律词锋并化工。 因事喻怀堪自惜,神化丹青与刀尺。 丹青晕淡刀尺裁,先春雪中生早梅。 春饶桃李及时发,牡丹占断芳菲来。 芍药羞人娇且妒,玫瑰倚栏笑欲语。 帝里春从何处归,巫山雨散朝云飞。 遗红堕翠归天下,不失年年三月期。 天生百卉各有时,彼何太盛此何迟。 兼葭苍苍凝白露,西风萧萧向秋暮。 月华篱落有霜华,映篱丛薄生黄花。 花寒叶冷无蜂蝶,固无宝马与香车。 每因九月当重九,暂时采撷浮樽酒。 金钿浮动万岁杯,为君庆祝南山寿。 菊不能言为作歌,金壶酒倾生绿波。 重台千叶若堪赏,栽培好近金銮坡。

复制 田锡(表圣) 《酬宋湜贾黄中二学士菊花之什兼呈诸厅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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