偈颂一百六十首 其四十八

今朝正月半,有则旧公案。
点起数碗灯,打鼓普请看。

诗人:释宗杲

释宗杲,已佚。有宋释蕴现编《大慧普觉禅师语录》,收入《大藏经》。事见本《语录》、张浚《大慧普觉禅师塔铭》,《僧宝正续传》卷六、《咸淳临安志》卷七○、《嘉泰普灯录》卷一五、《五灯会元》卷一九有传。 释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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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 · 第一百零六回 · 书生谈笑却强敌 水军汨没破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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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宋江分拨人马,水陆并进,船骑同行。陆兵分作三队。前队冲锋破敌骁将一十二员,管领兵马二万。那十二员? 董平,秦明,徐宁,索超,张清,琼英,孙安,卞祥,马灵,唐斌,文仲容,崔埜。 后队彪将一十四员,管领兵马五万为合后。那十四员? 黄信,孙立,韩滔,彭玘,单廷珪,魏定国,欧鹏,邓飞,燕顺,马麟,陈达,杨春,周通,杨林。 中队宋江、卢俊义,统领将佐九十余员,军马十万。杀奔山南军来。前队董平等兵马,已到隆中山北五里外扎寨。探马报来说:“王庆闻知我兵到了,特于这隆中山北麓,新添设雄兵三万,令勇将贺吉、縻貹、郭矸、陈贇统领兵马,在那里镇守。”董平等闻报,随即计议。教孙安、卞祥领兵五千,伏于左;马灵、唐斌领兵五千,伏于右。”只听我军中炮响,一齐杀出。” 这里分拨才定,那边贼众已是摇旗擂鼓,呐喊筛锣,前来搦战。两军相对,旗鼓相望,南北列成阵势,各用强弓硬弩,射住阵脚。贼阵里门旗开处,贼将縻貹出马当先。头顶钢盔,身穿铁铠,弓弯鹊画,箭插雕翎,脸横紫肉,眼睁铜铃,担一把长柄开山大斧,坐一匹高头卷毛黄马,高叫道:“你每这夥是水洼小寇,何故与宋朝无道昏君出力,来到这里送死?”宋军阵里鼍鼓喧天,急先锋索超,骤马出阵,大喝道:“无端造反的强贼,敢出秽言!待俺劈你一百斧!”挥着金蘸斧,拍马直抢縻貹。那縻貹也轮斧来迎。两军迭声呐喊。二将抢到垓心,两骑相交,双斧并举。斗经五十余合,胜败未分。 那贼将縻貹果是勇猛。宋阵里霹雳火秦明,见索超不能取胜,舞着狼牙棍,骤马抢出阵来助战。贼将陈贇,舞戟来迎。四将在征尘影里,杀气丛中,正斗到热闹处,只听得一声炮响,孙安、卞祥领兵从左边杀来。贼将贺吉分兵接住厮杀。马灵、唐斌领兵从右边杀来。贼将郭矸分兵接住厮杀。宋阵里琼英骤马出阵,暗拈石子,觑定陈贇,只一石子飞来,正打着鼻凹。陈贇翻身落马。秦明赶上,照顶门一棍,连头带盔,打个粉碎。那左边孙安与贺吉斗到三十余合,被孙安挥剑斩于马下。右边唐斌也刺杀了郭矸。縻貹见众人失利,架住了索超金蘸斧,拨马便走。索超、孙安、马灵等,驱兵追赶掩杀,贼兵大败。众将追赶縻貹,刚刚转过山嘴,被贼人暗藏一万兵马在山背后丛林里,贼将耿文、薛赞,领兵抢出林来,与縻貹合兵一处,回身冲杀过来。縻貹当先。宋阵里文仲容要干功勋,挺枪拍马来斗縻貹。战斗到十合之上,被縻貹挥斧将文仲容砍为两截。崔埜见砍了文仲容,十分恼怒,跃马提刀,直抢縻貹。二将斗过六七合,唐斌拍马来助。縻貹看见有人来助战,大喝一声,只一斧,将崔埜斩于马下。抢来接住唐斌厮杀。 这边张清、琼英,见折了二将,夫妇两个,并马双出。张清拈取石子,望縻貹飞来。那縻貹眼明手快,将斧只一拨,一声响亮,正打在斧上,火光爆散,将石子拨下地去了。琼英见丈夫石子不中,忙取石子飞去。縻貹见第二个石子飞来,把头一低,铛的一声,正打在铜盔上。宋阵里徐宁、董平见二个石子都打不中,徐宁、董平双马并出,一齐并力杀来。縻貹见众将都来,隔住唐斌的枪,拨马便走。唐斌紧紧追赶。却被贼将耿文、薛赞双出接住。被縻貹那厮跑脱去了。众将只杀了耿文、薛赞,杀散贼兵,夺获马匹金鼓衣甲甚多。 董平教军士收拾文仲容、崔埜二人尸首埋葬。唐斌见折了二人,放声大哭,亲与军士殡殓二人。董平等九人,已将兵马屯扎在隆中山的南麓了。 次日,宋江等两队大兵都到,与董平等合兵一处。宋江见折了二将,十分凄惨。用礼祭奠毕,与吴用商议攻城之策。吴用、朱武上云梯看了城池形势,下来对宋江道:“这座城坚固,攻打无益。且扬示攻打之意,再看机会。”宋江传令,教一面收拾攻城器械,一面差精细军卒四面侦探消息。 不说宋江等计议攻城,却说縻貹那厮只领得二三百骑,逃到山南州城中。守城主将却是王庆的舅子段二。王庆闻宋朝遣宋江等兵马到来,加封段二为平东大元帅,特教他到此镇守城池。当下縻貹来参见了,诉说宋江等兵勇将猛,折了五将,全军覆没,特来恳告元帅,借兵报仇。原来縻貹等是王庆差出来的,因此说借兵。段二听说,大怒道:“你虽不属我管,你的覆兵折将的罪,我却杀得你。”喝叫军士绑出,斩讫来报。 只见帐下闪出一人来,禀道:“元帅息怒,且留着这个人。”段二看时,却是王庆拨来帐前参军左谋。段二道:“却如何饶他?”左谋道:“某闻縻貹十分骁勇,连斩宋军中二将。宋江等真个兵强将勇,只可智取,不可力敌。”段二道:“怎么叫做智取?”左谋道:“宋江等粮草辎重,都屯积宛州,从那边运来。闻宛州兵马单弱。元帅当密差的当人役,往均、巩两州守城将佐处,约定时日,教他两路出兵,袭宛州之南。我这里再挑选精兵,就着縻将军统领,教他干功赎罪,驰往袭宛州之北。宋江等闻知,恐宛州有失,必退兵去救宛州。乘其退走,我这里再出精兵,两路击之,宋江可擒也。”段二本是个村卤汉,那晓得什么兵机。今日听了左谋这段话,便依了他。连忙差人往均、巩二州约会去了。随即整点军马二万,令縻貹、阙翥、翁飞三将统领,黑夜里悄地出西门,掩旗息鼓,一齐杀奔宛州去了。 却说宋江正在营中思算攻城之策,忽见水军头领李俊入寨来禀说:“水军船只已都到城西北汉江、襄水两处屯扎。小弟特来听令。”宋江留李俊在帐中,略饮几杯酒。有侦探军卒来报,说城中如此如此,将兵马去袭宛州了。宋江年罢大惊,急与吴用商议。吴用道:“陈安抚及花将军等俱有胆略,宛州不必忧虑。只就这个机会,一定要破他这座城池。”便向宋江密语半晌。宋江大喜,即授密计与李俊及步军头领鲍旭等二十员,带领步兵二千,至夜密随李俊去了。不题。 再说贼将縻貹等引兵已到宛州,伏路小军报人宛州来。陈安抚教花荣、林冲领兵马二万,出城迎敌。二将领兵,方出得城,又有流星探马报将来说:“縻貹等约会均州贼人,均州兵马三万,已到城北十里外了。”陈瓘再教吕方、郭盛领兵马二万,出北门迎敌去了。未及一个时辰,又有飞报说道:“巩州贼人季三思、倪慑等,统领兵马三万,杀奔到西门来。”众人都相顾错愕道:“城中只有宣赞、郝思文二将,兵马虽有一万,大半是老弱,如何守御?”当有圣手书生萧让道:“安抚大人不必忧虑。萧某有一计。”便叠着两个指头,向众人道:“如此如此,贼兵可破。”陈瓘以下众人,都点头称善。 陈瓘传令教宣赞、郝思文挑选强壮军士五千,伏于西门内。待贼退兵,方可出击。二将领计去了。陈瓘再教那些老弱军士,不必守城,都要将旗幡掩倒。只听西门城楼上炮响,却将旗帜一齐举竖起来。只许在城内走动,不得出城。分拨已定,陈安抚教军士扛抬酒馔,到西门城楼上摆设。陈瓘、侯蒙、罗戩,随即上城楼笑谈剧饮。叫军士大开了城门,等那贼兵到来。多样时,那贼将季三思、倪慑领着十余员偏将,雄纠纠气昂昂的杀奔到城下来。望见城门大开,三个官员,一个秀才,于城楼上花堆锦簇,大吹大擂的在那里吃酒。四面城垣上,旗幡影儿也不见一个。季三思疑讶,不敢上前。倪慑道:“城中必有准备。我每当速退兵,勿中他诡计。”季三思急教退军时,只听得城楼上一声炮响,喊声振天,鼓声振地,旌旗无数的在城垣内来往。贼兵听了主将说话,已是惊疑。今见城中如此,不战自乱。城内宣赞、郝思文领兵杀出城来。贼兵大败,弃下金鼓旗幡,兵戈马匹衣甲无数。斩首万余。季三思、倪慑都被乱军所杀。其余军士,四散乱窜逃生。宣赞、郝思文得胜,收兵回城。陈安抚等已到帅府去了。 北路花荣、林冲已杀了阙翥、翁飞二将,杀散贼兵。单单只走了縻貹。收兵凯还,方欲进城。听说又有两路贼兵到来。西路兵已赖萧让妙计杀退了。南路吕方、郭盛尚不知胜败。花荣等得了这个消息,传令教军士疾驰到南路去。吕方、郭盛正与贼将鏖战,林冲、花荣驱兵助战,杀得贼兵星落云散,七断八续,斩获甚多。当日三路贼兵,死者三万余人,伤者无算。只见尸横郊野,血满田畴。林冲、花荣、吕方、郭盛,都收兵入城。与宣赞、郝思文一同来到帅府献捷。陈瓘、侯蒙、罗戩俱各大喜,称赞萧让之妙策,花荣等众将之英雄。众将喏喏连声道:“不敢。”陈安抚教大排筵席,宴赏将士,犒劳三军。标写萧让、林冲等功劳。紧守城池,不在话下。 再说段二差縻貹等领兵出城后,次夜,段二在城楼上眺望宋军。此时正是八月中旬望前天气。那轮几望的明月,照耀的如白昼一般。段二看见宋军中旗幡乱动,徐徐的向北退去。段二对左谋道:“想是宋江知道宛州危急,因此退兵。”左谋道:“一定是了。可急点铁骑出城掩击。”段二教钱傧、钱仪二将,整点兵马二万,出城追击宋兵。二将遵令去了。段二向西望时,只见城外襄水,一派月色,水光潺潺溶溶,相映上下。那宋军的三五百只粮船,也渐渐望北撑去。那段二平日掳掠惯了。今夜看见许多粮船,又没有什么水军在上。每船只有六七个水手,在那里撑驾。便叫放开西城水门,令水军总管诸能,统驾五百只战船,放出城来,抢劫粮船。宋军船上望见,连忙将船泊拢岸来。那船上水手,都跳上岸去。那边诸能撑驾战船上前。只听得宋军船帮里一棒锣声响,放出百十只小渔艇来,每船上二人划桨,三四人执着团牌标枪,朴刀短兵,飞也似杀将来。诸能叫水军把火炮火箭打射将来。那渔艇上人抵敌不住,发声喊,都跳下水里去了。 贼兵得胜,夺了粮船。诸能叫水手撑驾进城。刚放得一只进城,城内传出将令来,须逐只搜看,方教撑进城来。诸能教军士先将那撑进来的那只船搜看。十数个军士一齐上船来揭那艎板,却似一块木板做就的,莫想揭动分毫。诸能大惊道:“必中了奸计。”忙教将斧凿撬打开来看。“那些城外的船,且莫撑进来。”说还未毕,只见城外后面三四只粮船,无人撑驾,却似顺着潮水的,又似使透顺风的,自荡进来。诸能情知中计,急要上岸时,水底下钻出十数个人来,都是口衔着一把蓼叶刀,正是李俊、二张、三阮、二童这八个英雄。贼兵急待要用兵器来搠时,那李俊一声胡哨,那四五只粮船内暗藏的步军头领,从板下拔去梢子,推开艎板,大喊一声,各执短兵抢出来。却是鲍旭、项充、李俊、李逵、鲁智深、武松、杨雄、石秀、解珍、解宝、龚旺、丁得孙、邹渊、邹润、王定六、白胜、段景住、时迁、石勇、凌振等二十个头领,并千余步兵,一齐发作,奔抢上岸,砍杀贼人。贼兵不能拦当,乱窜奔逃。诸能被童威杀死。城里城外,战船上水军,被李俊等杀死大半,河水通红。李俊等夺了水门。当下鲍旭等那夥大虫,护卫凌振,施放轰天子母号炮,分头去放火杀人。城中一时鼎沸起来。呼兄唤弟,觅子寻爷,号哭振天。段二闻变,急引兵来策应。正撞着武松、刘唐、杨雄、石秀、王定六这一夥。段二被王定六向腿上一朴刀搠翻,活捉住了。鲁智深、李逵等十余个头领,抢至北门,杀散守门将士,开城门,放吊桥。那时宋江兵马,听得城中轰天子母炮响,勒转兵马杀来。正撞着钱傧、钱仪兵马,混杀一场。钱傧被卞祥杀死,钱仪被马灵打翻,被人马踏为肉泥。二万铁骑,杀死大半,孙安、卞祥、马灵等领兵在前,长驱直入,进了北门。众将杀散贼兵,夺了城池。请宋先锋大兵入城。 此时已是五更时分。宋江传令,先教军士救灭火焰,不许杀害百姓。天明,出榜安民。众将都将首级前来献功。王定六将段二绑缚解来。宋江差军士押解到陈安抚处发落。左谋被乱兵所杀。其余偏牙将士,杀死的甚多。降服军士万余。宋江令杀牛宰马,赏劳三军将士。标写李俊等诸将功次。差马灵往陈安抚处报捷,并探问贼兵消息。马灵遵令去了。两三个时辰,便来回覆道:“陈安抚闻报,十分欢喜。随即写表差人赍奏朝廷去了。”马灵又说萧让却敌一事。宋江惊道:“倘被贼人识破,奈何!终是秀才见识。”宋江发本处仓廪中米粟,赈济被兵火的百姓。料理诸项军务已毕,宋江正与吴用计议攻打荆南郡之策,忽报陈安抚处奉枢密院扎文,转行文来说:“西京贼寇纵横,标掠东京属县。着宋江等先荡平西京,然后攻剿王庆巢穴。”陈安抚另有私书,说枢密院可笑处。 宋江、吴用备悉来意。随即计议分兵,一面攻打荆南,一面去打西京。当有副先锋卢俊义及河北降将,俱愿领兵到西京攻取城池。宋江大喜,拨将佐二十四员,军马五万,与卢俊义统领前去。那二十四员将佐: 副先锋卢俊义, 副军师朱武, 杨志,徐宁,索超,孙立,单廷珪,魏定国,陈达,杨春,燕青,解珍,解宝,邹渊,邹润,薛永,李忠,穆春,施恩。 河北降将: 乔道清,马灵,孙安,卞祥,山士奇,唐斌。 卢俊义即日辞别了宋先锋,统领将佐军马,望西京进征去了。宋江令史进、穆弘、欧鹏、邓飞,统领兵马二万,镇守山南城池。宋江对史进等说道:“倘有贼兵至,只宜坚守城池。”宋江统领众多将佐,兵马八万,望荆南杀奔前来。但见那枪刀流水急,人马撮风行。正是:旌旗红展一天霞,刀剑白铺千里雪。毕竟荆南又是如何攻打?且听下回分解。 此一回内,折河北降将二员: 文仲容,崔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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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 · 第一百一十五回 · 张顺魂捉方天定 宋江智取宁海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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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黄钺南征自渡江,风飞雷厉过钱塘。 回观伍相江涛险,前望严陵道路长。 击楫宋江真祖逖,运筹吴用赛张良。 出师得胜收功绩,万载题名姓字香。 话说浙江钱塘西湖这个去处,果然天生佳丽,水秀山明。正是帝王建都之所,名实相孚,繁华第一。自古道:江浙昔时都会,钱塘自古繁华。休言城内风光,且说西湖景物: 有一万顷碧澄澄掩映琉璃,列三千面青娜娜参差翡翠。春风湖上,艳桃秾李如描;夏日池中,绿盖红莲似画。秋云涵茹,看南园嫩菊堆金;冬雪纷飞,观北岭寒梅破玉。九里松青烟细细,六桥水碧响泠泠。晓霞连映三天竺,暮云深锁二高峰。风生在猿呼洞口,雨飞来龙井山头。三贤堂畔,一条鳌背侵天;四圣观前,百丈祥云缭绕。苏公堤,东坡古迹;孤山路,和靖旧居。访友客投灵隐去,簪花人逐净慈来。平昔只闻三岛远,岂知湖上胜蓬莱。 有古词名《浣溪沙》为证: 湖上朱桥响画轮,溶溶春水浸春云。碧琉璃滑净无尘。当路游丝迎醉客,隔花黄鸟唤行人。日斜归去奈何春。 这篇词章言语,单道着杭州西湖景致。自从钱王开创以来,便自整齐。旧宋以前,唤做清河镇。钱王手里,改为杭州宁海军。高宗车驾南渡之后,唤做花花临安府。钱王之时,只有十座城门。后南渡建都,又添了三座城门。目今方腊占据时,东有菜市门,荐桥门;南有候潮门,嘉会门;西有钱湖门,清波门,涌金门,钱塘门;北有北关门,艮山门。城子方圆八十里。果然杭州城郭非常,风景胜绝。有诗为证: 赤岸银涛卷雪寒,龙窝潮势白漫漫。 妙高峰上频翘首,罨画楼台特地看。 却才说不了宋江和戴宗正在西陵桥上祭奠张顺,不期方天定已知,着令差下十员首将,分作两路来拿宋江,杀出城来。南山五将是吴值、赵毅、晁中、元兴、苏泾;北山路也差五员首将,是温克让、崔彧、廉明、茅迪、汤逢士。南兵两路,共十员首将,各引三千人马,半夜前后开门,两头军兵一齐杀出来。宋江正和戴宗奠酒化纸,只听得桥下喊声大举。左有樊瑞、马麟,右有石秀,各引五千人埋伏。听得前路火起,一齐也举起火来。两路分开,赶杀南北两山军马。南兵见有准备,急回旧路。两边宋兵追赶。温克让引着四将急回过河去时,不提防保叔塔山背后撞出阮小二、阮小五、孟康,引五千军杀出来,正截断了归路,活捉了茅迪,乱枪戳死汤逢士。南山吴值,也引着四将,迎着宋兵追赶,急退回来,不提防定香桥正撞着李逵、鲍旭、项充、李衮,引五百步队军杀出来。那两个牌手,直抢入怀里来,手舞蛮牌,飞刀出鞘,早剁倒元兴。鲍旭刀砍死苏泾,李逵斧劈死赵毅。接入中军帐坐下。宋江对军师说道:“我如此行计,已得他四将之首,活捉了茅迪,将来解赴张招讨军前,斩首施行。” 宋江在寨中,惟不知独松关、德清二处消息。便差戴宗去探,急来回报。戴宗去了数日,回来寨中,参见先锋,说知:“卢先锋已过独松关了,早晚便到此间。”宋江听了,忧喜相半,又问:“兵将如何?”戴宗答道:“我都知那里厮杀的备细,更有公文在此。先锋请休烦恼。”宋江道:“莫非又损了我几个弟兄?你休隐避,可与我实说情由。”戴宗道:“卢先锋自从去取独松关,那关两边都是高山,只中间一条路,山上盖着关所。关边有一株大树,可高数十余丈,望得诸处皆见。下面尽是丛丛杂杂松树。关上守把三员贼将,为首的唤做吴升,第二个是蒋印,第三个是卫亨。初时连日下关和林冲厮杀,被林冲蛇矛戳伤蒋印。吴升不敢下关,只在关上守护。次后厉天闰又引四将到关救应,乃是厉天祐、张俭、张韬、姚义四将。次日下关来厮杀。贼兵内厉天祐首先出马和吕方相持,约斗五六十合,被吕方一戟刺死厉天祐。贼兵上关去了,并不下来。连日在关下等了数日。卢先锋为见山岭险峻,却差欧鹏、邓飞、李忠、周通四个上山探路。不提防厉天闰要替兄弟复仇,引贼兵冲下关来,首先一刀,斩了周通。李忠带伤走了。若是救应得迟时,都是休了的。救得三将回寨。次日,双枪将董平焦躁,要去复仇,勒马在关下大骂贼将。不提防关上一火炮打下来,炮风正伤了董平左臂。回到寨里,就使枪不得,把夹板绑了臂膊。次日,定要去报仇。卢先锋当住了,不曾去。过了一夜,臂膊料好,不教卢先锋知道,自和张清商议了,两个不骑马,先行上关来。关上走下厉天闰、张韬来交战。董平要捉厉天闰,步行使枪。厉天闰也使长枪来迎,与董平斗了十合。董平心里只要厮杀,争奈左手使枪不应,只得退步。厉天闰赶下关来。张清便挺枪去搠厉天闰。厉天闰却闪去松树背后。张清手中那条枪却搠在松树上,急要拔时,搠牢了拽不脱,被厉天闰还一枪来,腹上正着,戳倒在地。董平见搠倒张清,急使双枪去战时,不提防张韬却在背后拦腰一刀,把董平剁做两段。卢先锋知得,急去救应,兵已上关去了,下面又无计可施。得了孙新、顾大嫂夫妻二人,扮做逃难百姓,去到深山里寻得一条小路,引着李立、汤隆、时迁、白胜四个,从小路过到关上。半夜里却摸上关,放起火来。贼将见关上火起,知有宋兵已透过关,一齐弃了关隘便走。卢先锋上关点兵将时,孙新、顾大嫂活捉得原守关将吴升,李立、汤隆活捉得原守关将蒋印,时迁、白胜活捉得原守关将卫亨。将此三人都解付张招讨军前去了。收拾得董平、张清、周通三人尸骸,葬于关上。卢先锋追过关四十五里,赶上贼兵,与厉天闰交战。约斗了三十余合,被卢先锋杀死厉天闰。止存张俭、张韬、姚义引着败残军马,勉强迎敌,得便退回。只在早晚便到。主帅不信,可看公文。”宋江看了文书,心中添闷,眼泪如泉。吴用道:“既是卢先锋得胜了,可调军将去夹攻,南兵必败,就行接应湖州呼延灼那路军马。”宋江应道:“言之极当。”便调李逵、鲍旭、项充、李衮引三千步军,从山路接将去。黑旋风引了军兵,欢天喜地去了。有诗为证: 张顺英魂显至诚,宋江临祭更伤情。 伏兵已戮诸奸贼,席卷长驱在此行。 且说宋江军马攻打东门,正将朱仝等,原拨五千马步军兵,从汤镇路上村中,奔到菜市门外,攻取东门。那时东路沿江都是人家,村居道店赛过城中,茫茫荡荡,田园地段。当时来到城边,把军马排开。鲁智深首先出阵,步行搦战,提着铁禅杖,直来到城下大骂:“蛮撮鸟们出来!和你厮杀!”那城上见是个和尚挑战,慌忙报入太子宫中来。当有宝光国师邓元觉,听的是个和尚勒战,便起身奏太子道:“小僧闻梁山泊有这个和尚,名为鲁智深,惯使一条铁禅杖。请殿下去东门城上,看小僧和他步斗几合。”方天定见说大喜,传令旨,遂引八员猛将,同元帅石宝,都来菜市门城上看国师迎敌。 当下方天定和石宝在敌楼上坐定,八员战将簇拥在两边,看宝光国师战时。那宝光和尚怎生结束?但见: 穿一领烈火猩红直裰,系一条虎筋打就圆绦,挂一串七宝璎珞数珠,着一双九环鹿皮僧鞋,衬里是香线金兽掩心,双手使铮光浑铁禅杖。 当时开城门,放吊桥,那宝光国师邓元觉,引五百刀手步军,飞奔出来。鲁智深见了道:“原来南军也有这秃厮出来!洒家教那厮吃俺一百禅杖。”也不打话,轮起禅杖便奔将来。宝光国师也使禅杖来迎。两个一齐都使禅杖相并。但见: 袅袅垂杨影里,茸茸芳草郊原。两条银蟒飞腾,一对玉龙戏跃。鲁智深忿怒,全无清净之心;邓元觉生嗔,岂有慈悲之念。这个何曾尊佛道,只于月黑杀人;那个不会看经文,惟要风高放火。这个向灵山会上,恼如来懒坐莲台;那个去善法堂前,勒揭谛使回金杵。一个尽世不修梁武忏,一个平生那识祖师禅。 这鲁智深和宝光国师斗过五十余合,不分胜败。方天定在敌楼上看了,与石宝道:“只说梁山泊有个花和尚鲁智深,不想原来如此了得,名不虚传。斗了这许多时,不曾折半点儿便宜与宝光和尚。”石宝答道:“小将也看得呆了,不曾见这一对敌手!”有诗为证: 不会参禅不诵经,杀人场上久驰名。 龙华会上三千佛,镇日何曾念一声。 正说之间,只听的飞马又报道:“北关门下又有军到城下。”石宝慌忙起身去了。 且说城下宋军中,行者武松见鲁智深战宝光不下,恐有疏失,心中鳖躁,便舞起双戒刀,飞出阵来,直取宝光。宝光见他两个并一个,拖了禅杖,望城里便走。武松奋勇直赶杀去。忽地城门里突出一员猛将,乃是方天定手下贝应夔,便挺枪跃马,接住武松厮杀。两个正在吊桥上撞着。被武松闪个过,撇了手中戒刀,抢住他枪杆,只一拽,连人和军器拖下马来。嗝察一刀,把贝应夔剁下头来。鲁智深随后接应了回来。方天定急叫拽起吊桥,收兵入城。这里朱仝也叫引军退十里下寨,使人去报捷宋先锋知会。 当日宋江引军到北关门搦战,石宝带了流星锤上马,手里横着劈风刀,开了城门,出来迎敌。宋兵阵上大刀关胜,出马与石宝交战。两个斗到二十余合,石宝拨回马便走。关胜急勒住马,也回本阵。宋江问道:“缘何不去追赶?”关胜道:“石宝刀法不在关胜之下。虽然回马,必定有计。”吴用道:“段恺曾说此人惯使流星锤,回马诈输,漏人深入重地。”宋江道:“若去追赶,定遭毒手,且收军回寨。”一面差人去赏赐武松。 却说李逵等引着步军去接应卢先锋。来到山路里,正撞张俭败军,并力冲杀入去。乱军中杀死姚义。有张俭、张韬二人,再奔回关上那条路去。正逢着卢先锋,大杀一阵,便望深山小路而走。背后追赶得紧急,只得弃了战马,奔走山下逃命。不期竹筱中钻出两个人来,各拿一把钢叉。张俭、张韬措手不及,被两个拿叉戳翻,直捉下山来。原来戳翻张俭、张韬的是解珍、解宝。卢先锋见拿二人到来,大喜。与李逵等合兵一处,会同众将,回到皋亭山大寨中来,参见宋先锋等。都相见了,诉说折了董平、张清、周通一事,彼各伤感。诸将尽来参拜了宋江,合兵一处下寨。 次日,教把张俭解赴苏州张招讨军前枭首示众。将张韬就寨前割腹剜心,遥空祭献董平、张清、周通了当。宋先锋与吴用计议道:“启请卢先锋领本部人马,去接应德清县路上呼延灼等这支军,同到此间,计会取城。”卢俊义得令,便点本部兵马起程,取路望奉口镇进发。三军路上到得奉口,正迎着司行方败残军兵回来。卢俊义接着,大杀一阵。司行方坠水而死,其余各自逃散去了。呼延灼参见卢先锋,合兵一处。回来皋亭山总寨,参见宋先锋等。诸将会合计议。宋江见两路军马都到了杭州,那宣州、湖州、独松关等处,皆是张招讨、从参谋自调统制,前去各处护境安民,不在话下。 宋江看呼延灼部内,不见了雷横、龚旺二人。呼延灼诉说:“雷横在德清县南门外,和司行方交锋,斗到二十合,被司行方砍下马去。龚旺因和黄爱交战,赶过溪来,和人连马,陷倒在溪里,被南军下水乱枪戳死。米泉却是索超一斧劈死。黄爱、徐白,众将向前活捉在此。司行方赶逐在水里淹死。薛斗南乱军中逃难,不知去向。”宋江听得又折了雷横、龚旺两个兄弟,泪如雨下,对众将道:“前日张顺与我托梦时,见右边立着三四个血污衣襟之人,在我面前见形,正是董平、张清、周通、雷横、龚旺这伙阴魂了。我若得了杭州宁海军时,重重地请僧人设斋做好事,追荐超度众兄弟。”将黄爱、徐白解赴张招讨军前斩首,不在话下。 当日宋江叫杀牛宰马,宴劳三军。次日,与吴用计议定了,分拨正偏将佐,攻打杭州。 副先锋卢俊义带领正偏将一十二员,攻打候潮门: 林冲、呼延灼、刘唐、解珍、解宝、单廷圭、魏定国、陈达、杨春、杜迁、李云、石勇 花荣等正偏将一十四员,攻打艮山门: 花荣、秦明、朱武、黄信、孙立、李忠、邹渊、邹润、李立、白胜、汤隆、穆春、朱贵、朱富 穆弘等正偏将十一员,去西山寨内,帮助李俊等攻打靠湖门: 李俊、阮小二、阮小五、孟康、石秀、樊瑞、马麟、穆弘、杨雄、薛永 丁得孙 孙新等正偏将八员,去东门寨帮助朱仝攻打菜市、荐桥等门: 朱仝、史进、鲁智深、武松、孙新、顾大嫂、孙二娘、张青 东门寨内,取回偏将八员,兼同李应等,管领各寨探事,各处策应: 李应、孔明、杨林、杜兴、童猛、童威、王英、扈三娘 正先锋使宋江,带领正偏将二十一员,攻打北关门大路: 吴用、关胜、索超、戴宗、李逵、吕方、郭盛、欧鹏、邓飞、燕顺、凌振、鲍旭、项充、李衮、宋清、裴宣、蒋敬、蔡福、蔡庆、时迁、郁保四 当下宋江调拨将佐,取四面城门。宋江等部领大队人马,直近北关门城下勒战。城上鼓响锣鸣,大开城门,放下吊桥,石宝首先出马来战。宋军阵上,急先锋索超,平生性急,挥起大斧,也不打话,飞奔出来,便斗石宝。两马相交,二将猛战。未及十合,石宝卖个破绽,回马便走,索超追赶;关胜急叫休去时,索超脸上着一锤,打下马去。邓飞急去救时,石宝马到,邓飞措手不及,又被石宝一刀砍做两段。城中宝光国师引了数员猛将,冲杀出来。宋兵大败,望北而走。却得花荣、秦明等刺斜里杀将来,冲退南军,救得宋江回寨。石宝得胜欢喜,回城中去了。 宋江等回到皋亭山大寨歇下,升帐而坐;又见折了索超、邓飞二将,心中好生纳闷。吴用谏道:“城中有此猛将,只宜智取,不可对敌。”宋江道:“似此损兵折将,用何计可取?”吴用道:“先锋计会各门了当,再引军攻打北关门,城里兵马必然出来迎敌。我却佯输诈败,诱引贼兵远离城郭,放炮为号,各门一齐打城。但得一门军马进城,便放起火来应号。贼兵必然各不相顾,可获大功。”宋江便唤戴宗传令知会。次日,令关胜引些少马军去北关门城下勒战。城上鼓响,石宝引军出城,和关胜交马。战不过十合,关胜急退。石宝军兵赶来,凌振便放起炮来。号炮起时,各门都发起喊来,一齐攻城。 且说副先锋卢俊义,引着林冲等,调兵攻打候潮门。军马来到城下,见城门不关,下着吊桥。刘唐要夺头功,一骑马,一把刀,直抢入城去。城上看见刘唐飞马奔来,一斧砍断绳索,坠下闸板。可怜悍勇刘唐,连马和人,同死于门下。原来杭州城子,乃钱王建都,制立三重门关。外一重闸板,中间两扇铁叶大门,里面又是一层排栅门。刘唐抢到城门下,上面早放下闸板来,两边又有埋伏军兵。刘唐如何不死。林冲、呼延灼见折了刘唐,领兵回营,报复卢俊义。各门都入不去,只得且退。使人飞报宋先锋大寨知道。宋江听得又折了刘唐,被候潮门闸死,痛哭道:“屈死了这个兄弟!自郓城县结义,跟着晁天王上梁山泊,受了许多年辛苦,不曾快乐。大小百十场,出战交锋,出百死得一生,未尝折了锐气。谁想今日却死于此处!”因作诗一首哭之: “百战英雄士,生平志未降。 忠心扶社稷,义气助家邦。 此日枭鸣纛,何时马渡江! 不堪哀痛意,清泪逐流淙。” 且说军师吴用道:“此非良法。这计不成,倒送了一个兄弟。且教各门退军,别作道理。”宋江心焦,急欲要报仇雪恨,嗟叹不已。部下黑旋风便道:“哥哥放心,我明日和鲍旭、项充、李衮四个人,好歹要拿石宝那厮。”宋江道:“那人英雄了得,你如何近傍得他!”李逵道:“我不信!我明日不捉得他,不来见哥哥面。”宋江道:“你只小心在意,休觑得等闲!”黑旋风李逵回到自己帐房里,筛下大碗酒,大盘肉,请鲍旭、项充、李衮来吃酒,说道:“我四个从来做一路厮杀。今日我在先峰哥哥面前,砍了大嘴,明日要捉石宝那厮。你三个不要心懒。”鲍旭道:“哥哥今日也教马军向前,明日也教马军向前。今晚我等约定了,来日务要齐心向前,捉石宝那厮,我们四个都争口气。”次日早晨,李逵等四人吃得醉饱了,都拿军器出寨,“请先锋哥哥看厮杀。”宋江见四个都半醉,便道:“你四个兄弟休把性命作戏!”李逵道:“哥哥休小觑我们!”宋江道:“只愿你们应得口便好。” 宋江上马,带同关胜、欧鹏、吕方、郭盛四个马军将佐,来到北关门下,擂鼓摇旗搦战。李逵火杂杂地搦着双斧,立在马前。鲍旭挺着板刀,睁着怪眼,只待厮杀。项充、李衮各挽一面团牌,插着飞刀二十四把,挺铁枪伏在两侧。只见城上鼓响锣鸣,石宝骑着一匹瓜黄马,拿着劈风刀,引两员首将出城来迎敌。有诗为证: 惯阵李逵心似火,项充李衮挽团牌。 三人当阵如雄虎,专待仇家石宝来。 上首吴值,下首廉明,三员将却才出得城来,李逵是个不怕天地的人,大吼了一声,四个直奔到石宝马头前来。石宝便把劈风刀去迎时,早来到怀里。李逵一斧斫断马脚。石宝便跳下来,望马军群里躲了。鲍旭早把廉明一刀砍下马来。两个牌手早飞出刀来,空中似玉鱼乱跃,银叶交加。宋江把马军冲到城边时,城上擂木炮石乱打下来。宋江怕有疏失,急令退军。不想鲍旭早钻入城门里去了。宋江只叫得苦。石宝却伏在城门里面,看见鲍旭抢将入来,刺斜里只一刀,早把鲍旭砍做两段。项充、李衮急护得李逵回来。宋江军马退还本寨。又见折了鲍旭,宋江越添愁闷。李逵也哭了,回寨里来。吴用道:“此计亦非良策。虽是斩得他一将,却折了李逵的副手。” 正是众人烦恼间,只见解珍、解宝到寨来报事。宋江问其备细时,解珍禀道:“小弟和解宝直哨到南门外二十余里,地名范村。见江边泊着一连有数十只船。下去问时,原来是富阳县里袁评事解粮船。小弟欲要把他杀了,本人哭道:‘我等皆是大宋良民,累被方腊不时科敛。但有不从者,全家杀害。我等今得天兵到来剪除,只指望再见太平之日,谁想又遭横亡!’小弟见他说的情切,不忍杀他。又问他道:‘你缘何却来此处?’他说:‘为近奉方天定令旨,行下各县,要刷洗村坊,着科敛白粮五万石。老汉为头,敛得五千石,先解来交纳。今到此间,为大军围城厮杀,不敢前去,屯泊在此。’小弟得了备细,特来报知主将。”有诗为证: 解宝趋营忽报言,粮舟数十泊河边。 凭谁说与方天定,此是成功破敌年。 吴用大喜道:“此乃天赐其便。这些粮船上定要立功。”便请先锋传令:“就是你两个弟兄为头,带将炮手凌振,并杜迁、李云、石勇、邹渊、邹润、李立、白胜、穆春、汤隆;王英、扈三娘,孙新、顾大嫂,张青、孙二娘三对夫妻,扮做梢公梢婆,都不要言语,混杂在梢后,一搅进得城去,便放连珠炮为号。我这里自调兵来策应。”解珍、解宝唤袁评事上岸来,传下宋先锋言语道:“你等既宋国良民,可依此行计。事成之后,必有重赏。”此时不由袁评事不从。许多将校已都下船,却把船上梢公人等,都只留在船上杂用。却把梢公衣服脱来,与王英、孙新、张青穿了,装扮做梢公。扈三娘、顾大嫂、孙二娘三个女将,扮做梢婆。小校人等都做摇船水手。军器众将都埋藏在船舱里。把那船一齐都放到江岸边。 此时各门围哨的宋军,也都不远。袁评事上岸,解珍、解宝和那数个梢公跟着,直到城下叫门。城上得知,问了备细来情,报入太子宫中。方天定便差吴值开城门,直来江边,点了船只,回到城中,奏知方天定。方天定差下六员将,引一万军出城,拦住东北角上,着袁评事搬运粮米,入城交纳。此时众将人等都杂在梢公水手人内,混同搬粮运米入城。三个女将也随入城里去了。五千粮食,须臾之间,都搬运已了。六员首将,却统引军入城中。宋兵分投而来,复围住城郭,离城三二里,列着阵势。当夜二更时分,凌振取出九箱子母等炮,直去吴山顶上放将起来。众将各取火把,到处点着。城中不一时鼎沸起来。正不知多少宋军在城里。方天定在宫中听了大惊,急急披挂上马时,各门城上军士已都逃命去了。宋兵大振,各自争功夺城。有诗为证: 粮米五千才运罢,三员女将入城来。 车箱火炮连天起,眼见杭州起祸灾。 且说城西山内李俊等得了将令,引军杀到净慈港,夺得船只,便从湖里使将过来,涌金门上岸。众将分投去抢各处水门。李俊、石秀首先登城,就夜城中混战。止存南门不围。亡命败军,都从那门下奔走。却说方天定上得马,四下里寻不着一员将校,只有几个步军跟着,出南门奔走。忙忙似丧家之狗,急急如漏网之鱼。走得到五云山下,只见江里走起一个人来,口里衔着一把刀,赤条条跳上岸来。方天定在马上见来得凶,便打马要走。可奈那匹马作怪,百般打也不动,却似有人笼住嚼环的一般。那汉抢到马前,把方天定扯下马来,一刀便割了头。却骑了方天定的马,一手提了头,一手执刀,奔回杭州城来。林冲、呼延灼领兵赶到六和塔时,恰好正迎着那汉。二将认的是船火儿张横,吃了一惊。呼延灼便叫:“贤弟那里来?”张横也不应,一骑马直跑入城里去。 此时宋先锋军马大队,已都入城了。就在方天定宫中为帅府。众将校都守住行宫,望见张横一骑马跑将来,众人皆吃一惊。张横直到宋江面前,滚鞍下马,把头和刀撇在地下,纳头拜了两拜,便哭起来。宋江慌忙抱住张横道:“兄弟,你从那里来?阮小七又在何处?”张横道:“我不是张横。”宋江道:“你不是张横,却是谁?”张横道:“小弟是张顺。因在涌金门外被枪箭攒死,一点幽魂,不离水里飘荡。感得西湖震泽龙君,收做金华太保,留于水府龙宫为神。今日哥哥打破了城池,兄弟一魂缠住方天定,半夜里随出城去。见哥哥张横在大江里来,借哥哥身壳,飞奔上岸,跟到五云山脚下,杀了这贼,一径奔来见哥哥。”说了,蓦然倒地。宋江亲自扶起。张横睁开眼,看了宋江并众将,刀剑如林,军士丛满。张横道:“我莫不在黄泉见哥哥么?”宋江哭道:“却才你与兄弟张顺傅体,杀了方天定这贼。你不曾死,我等都是阳人,你可精神着。”张横道:“恁地说时,我的兄弟已死了。”宋江道:“张顺因要从西湖水底下去捵水门,入城放火。不想至涌金门外越城,被人知觉,枪箭攒死在彼。”张横听了,大哭一声:“兄弟!”蓦然倒了。众人看张横时,四肢不举,两眼朦胧,七魄悠悠,三魂杳杳。正是:未随五道将军去,定是无常二鬼催。毕竟张横闷倒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此一回内,折了九员将佐: 董平、张清、周通、雷横、龚旺、索超、邓飞、刘唐、鲍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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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 · 第一百一十三回 · 混江龙太湖小结义 宋公明苏州大会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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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不识存亡妄逞能,吉凶祸福并肩行。 只知武士戡离乱,未许将军见太平。 自课赤心无谄屈,岂知天道不昭明。 韩彭功业人难辨,狡兔身亡猎犬烹。 话说当下众将救起宋江,半晌方才苏醒,对吴用等说道:“我们今番必然收伏不得方腊了。自从渡江以来,如此不利,连连损折了我八个弟兄!”吴用劝道:“主帅休说此言,以懈军心。当初破大辽之时,大小完全回京,皆是天数。今番折了兄弟们,此是各人寿数。眼见得渡江以来,连得了三个大郡,润州、常州、宣州,此乃皆是天子洪福齐天,主将之虎威,如何不利?先锋何故自丧志气?”宋江道:“军师言之极当。虽然天数将尽,我想一百八人上应列宿,又合天文所载。兄弟们过如手足之亲。今日听了这般凶信,不由我不伤心!”吴用再劝道:“主将请休烦恼,勿伤贵体。且请理会调兵接应,攻打无锡县。”宋江道:“留下柴大官人与我做伴。别写军帖,使戴院长与我送去,回复卢先锋,着令进兵攻打湖州,早至杭州聚会。”吴用教裴宣写了军帖回复,使戴宗往宣州去了,不在话下。 却说吕师囊引着许定,逃回至无锡县,正迎着苏州三大王发来救应军兵,为头是六军指挥使卫忠,带十数个牙将,引兵一万,来救常州,合兵一处,守住无锡县。吕枢密诉说金节献城一事,卫忠道:“枢密宽心,小将必然再要恢复常州。”只见探马报道:“宋军至近,早作准备。”卫忠便引兵上马,出北门外迎敌,早见宋江军马势大,为头是黑旋风李逵,引着鲍旭、项充、李衮当先,直杀过来。卫忠力怯难加,军马不曾摆成行列,大败而走。急退入无锡县时,四个早随马后入县治。吕枢密便奔南门而走。关胜引着兵马已夺了无锡县,四下里放起火来。卫忠、许定亦望南门走了,都回苏州去了。关胜等得了县治,便差人飞报宋先锋。宋江与众头领都到无锡县,便出榜安抚了本处百姓,复为良民。引大队军马,都屯驻在本县。却使人申请张、刘二总兵镇守常州。 且说吕枢密会同卫忠、许定三个,引了败残军马,奔苏州城来告三大王方貌求救,诉说宋军势大,迎敌不住,兵马席卷而来,以致失陷城池。三大王大怒,喝令武士推转吕枢密斩讫报来。卫忠等告说:“宋江部下军将,皆是惯战兵马,多有勇烈好汉了得的人,更兼步卒都是梁山泊小喽啰,多曾惯斗,因此难敌。”方貌道:“权且寄下你项上一刀,与你五千军马,首先出哨。我自分拨大将,随后便来策应。”吕师囊拜谢了,全身披挂,手执丈八蛇矛,上马引军,首先出城。 却说三大王方貌聚集手下八员战将,名为八骠骑。一个个都是身长力壮,武艺精熟的人。那八员? 飞龙大将军刘赟、飞虎大将军张威、飞熊大将军徐方、飞豹大将军郭世广、飞天大将军邬福、飞云大将军苟正、飞山大将军甄诚、飞水大将军昌盛 当下三大王方貌,亲自披挂,手持方天画戟,上马出阵,监督中军人马,前来交战。马前摆列着那八员大将,背后整整齐齐有三十二个副将,引五万南兵人马,出阊阖门来,迎敌宋军。前部吕师囊引着卫忠、许定,已过寒山寺了,望无锡县而来。宋江已使人探知,尽引许多正偏将佐,把军马调出无锡县,前进十里余路。两军相遇,旗鼓相望,各列成阵势。吕师囊忿那口气,跃坐下马,横手中矛,亲自出阵,要与宋江交战。有诗为证: 头带茜红巾,身披锦战袍, 内穿黄金甲,外系彩绒绦。 马振铜铃响,身腾杀气高。 乾坤无敌手,当阵逞英豪。 宋江在门旗下见了,回头问道:“谁人敢拿此贼?”说犹未了,金枪手徐宁挺起手中金枪,骤坐下马,出到阵前,便和吕枢密交战。二将交锋,左右助喊,约战了二十余合,吕师囊露出破绽来,被徐宁肋下刺着一枪,搠下马去。两军一齐呐喊。黑旋风李逵手挥双斧,丧门神鲍旭挺仗飞刀,项充、李衮各舞枪牌,杀过对阵来,南兵大乱。 宋江驱兵赶杀,正迎着方貌大队人马,两边各把弓箭射住阵脚,各列成阵势。南军阵上,一字摆开八将。方貌在中军听得说杀了吕枢密,心中大怒,便横戟出马来,大骂宋江道:“量你等只是梁山泊一伙打家劫舍的草贼,宋朝合败,封你为先锋,领兵侵入吴地,我今直把你诛尽杀绝,方才罢兵!”宋江在马上指道:“你这厮只是睦州一伙村夫,量你有甚福禄,妄要图王霸业!不如及早投降,免汝一死。天兵到此,尚自巧言抗拒。我若不把你杀尽,誓不回军!”方貌喝道:“且休与你论口。我手下有八员猛将在此,你敢拨八个出来厮杀么?”有诗为证: 兵知虚实方为得,将识存亡始是贤。 方貌两端俱不省,冥驱八将向军前。 宋江笑道:“若是我两个并你一个,也不算好汉。你使八个出来,我使八员首将和你比试本事,便见输赢。但是杀下马的,各自抬回本阵,不许暗箭伤人,亦不许抢掳尸首。如若不见输赢,不得混战,明日再约厮杀。”方貌听了,便叫八将出来,各执兵器,骤马向前。宋江道:“诸将相让马军出战。”说言未绝,八将齐出。那八人?关胜、花荣、徐宁、秦明、朱仝、黄信、孙立、郝思文。宋江阵内,门旗开处,左右两边,分出八员首将,齐齐骤马,直临阵上。两军中花腔鼓擂,杂彩旗摇,各家放了一个号炮,两军助着喊声,十六骑马齐出,各自寻着敌手,捉对儿厮杀。那十六员将佐,如何见得寻着敌手,配合交锋?关胜战刘赟,秦明战张威,花荣战徐方,徐宁战邬福,朱仝战苟正,黄信战郭世广,孙立战甄诚,郝思文战昌盛。两阵上主帅立了信约。十六员大将交锋厮杀,真乃是堪描堪画。但见: 征尘迷铁甲,杀气罩银盔。绣旗风摆团花,骏马烟笼金。英雄关胜,舞青龙刀直奔刘赟;猛健徐宁,挺金枪勇冲邬福。节级朱仝逢苟正,铁鞭孙立遇甄诚。秦明使棍战张威,郭世广正当黄信。徐方举槊斗花荣,架隔难收;昌盛横刀敌思文,遮拦不住。 这一十六员猛将,各人都是英雄,用心相敌。斗到三十合之上,数中一将,翻身落马。赢得的是谁?美髯公朱仝,一枪把苟正刺下马来。两阵上各自鸣金收军,七对将军分开。两下各回本阵。 三大王方貌见折了一员大将,寻思不利,引兵退回苏州城内。宋江当日催攒军马,直近寒山寺下寨。升赏朱仝,裴宣写了军状,申复张招讨,不在话下。 且说三大王方貌退兵入城,坚守不出,分调诸将,守把各门,深栽鹿角,城上列着踏弩硬弓,擂木炮石,窝铺内熔煎金汁,女墙边堆垛灰瓶,准备牢守城池。 次日,宋江见南兵不出,引了花荣、徐宁、黄信、孙立,带领三十余骑马军,前来看城。见苏州城郭,一周遭都是水港环绕,墙垣坚固,想道:“急不能勾打得城破。”回到寨中,和吴用计议攻城之策。有人报道:“水军头领正将李俊,从江阴来见主将。”宋江教请入帐中。见了李俊,宋江便问沿海消息。李俊答道:“自从拨领水军,一同石秀等,杀至江阴、太仓沿海等处,守将严勇、副将李玉,部领水军船只,出战交锋。严勇在船上被阮小二一枪搠下水去,李玉已被乱箭射死,因此得了江阴、太仓。即目石秀、张横、张顺去取嘉定,三阮去取常熟,小弟特来报捷。”宋江见说大喜,赏赐了李俊,着令自往常州,去见张、刘二招讨,投下申状。 且说这李俊径投常州来,见了张招讨、刘都督,备说收复了江阴、太仓海岛去处,杀了贼将严勇、李玉。张招讨给与了赏赐,令回宋先锋处听调。李俊回到寒山寺寨中,来见宋先锋。宋江因见苏州城外,水面空阔,必用水军船只厮杀,因此就留下李俊,教整点船只,准备行事。李俊说道:“容俊去看水面阔狭,如何用兵,却作道理。”宋江道:“是。”李俊去了两日,回来说道:“此城正南上相近太湖,兄弟欲得备舟一只,投宜兴小港,私入太湖里去,出吴江,探听南边消息,然后可以进兵,四面夹攻,方可得破。”宋江道:“贤弟此言极当,正合吾意。只是没有副手与你同去。”随即便拨李大官人带同孔明、孔亮、施恩、杜兴四个,去江阴、太仓、昆山、常熟、嘉定等处协助水军,收复沿海县治,便可替回童威、童猛来帮助李俊行事。李应领了军帖,辞别宋江,引四员偏将,投江阴去了。不过两日,童威、童猛回来,参见宋先锋。宋江抚慰了,就叫随从李俊,乘驾小船,前去探听南边消息。 且说李俊带了童威、童猛,驾起一叶扁舟,两个水手摇橹,五个人径奔宜兴小港里去,盘旋直入太湖中来。看那太湖时,果然水天空阔,万顷一碧。但见: 天连远水,水接遥天。高低水影无尘,上下天光一色。双双野鹭飞来,点破碧琉璃;两两轻鸥惊起,冲开青翡翠。春光淡荡,溶溶波皱鱼鳞;夏雨滂沱,滚滚浪翻银屋。秋蟾皎洁,金蛇游走波澜;冬雪纷飞,玉洞弥漫天地。混沌凿开元气窟,冯夷独占水晶宫。仙子时时飞宝剑,圣僧夜夜伏骊龙。 又有诗为证: 溶溶漾漾白鸥飞,绿净春深好染衣。 南去北来人自老,夕阳常送钓船归。 当下李俊和童威、童猛并两个水手,驾着一叶小船,径奔太湖,渐近吴江,远远望见一派鱼船,约有四五十只。李俊道:“我等只做买鱼,去那里打听一遭。”五个人一径摇到那打鱼船边。李俊问道:“渔翁,有大鲤鱼么?”渔人道:“你们要大鲤鱼,随我家里去卖与你。”李俊摇着船,跟那几只鱼船去。没多时,渐渐到一个处所。看时,团团一遭,都是驼腰柳树,篱落中有二十余家。那渔人先把船来缆了,随即引李俊、童威、童猛三人上岸,到一个庄院里。一脚入得庄门,那人呕了一声,两边攒出七八条大汉,都拿着挠钩,把李俊三人一齐搭住,径捉入庄里去。不问事情,便把三人都绑在桩木上。 李俊把眼看时,只见草厅上坐着四个好汉。为头那个赤须黄发,穿着领青绸衲袄;第二个瘦长短髯,穿着一领黑绿盘领木锦衫;第三个黑面长须,第四个骨脸阔腮、扇圈胡须,两个都一般穿着领青衲袄子。头上各带黑毡笠儿,身边都倚着军器。为头那个喝问李俊道:“你等这厮们,都是那里人氏?来我这湖泊里做甚么?”李俊应道:“俺是扬州人,来这里做客,特来买鱼。”那第四个骨脸的道:“哥哥休问他,眼见得是细作了。只顾与我取他心肝来吃酒。”李俊听得这话,寻思道:“我在浔阳江上做了许多年私商,梁山泊内又妆了几年的好汉,却不想今日结果性命在这里!罢,罢,罢!”叹了口气,看着童威、童猛道:“今日是我连累了兄弟两个,做鬼也只是一处去!”童威、童猛道:“哥哥休说这话!我们便死也勾了。只是死在这里,埋没了兄长大名!”三面厮觑着,腆起胸脯受死。那四个好汉却看了他们三个,说了一回,互相厮觑道:“这个为头的人,必不是以下之人。”那为头的好汉又问道:“你三个正是何等样人?可通个姓名,教我们知道。”李俊又应道:“你们要杀便杀,我等姓名,至死也不说与你,枉惹的好汉们耻笑!”那为头的见说了这话,想这三人必是好汉,便跳起来,把刀都割断了绳索,放起这三个人来。四个渔人,都扶他至屋内请坐。为头那个纳头便拜,说道:“我等做了一世强人,不曾见你这般好义气人物,好汉!三位老兄正是何处人氏?愿闻大名姓字。”李俊道:“眼见得你四位大哥,必是个好汉了。便说与你,随你们拿我三个那里去。我三个是梁山泊宋公明手下副将:混江龙李俊的便是;这两个兄弟,一个是出洞蛟童威,一个是翻江蜃童猛。今来受了朝廷招安,新破大辽,班师回京,又奉敕命,来收方腊。你若是方腊手下人员,便解我三人去请赏,休想我们挣扎!”那四个听罢,纳头便拜,齐齐跪道:“有眼不识泰山,却才甚是冒渎,休怪!休怪!俺四个弟兄,非是方腊手下贼兵。原旧都在绿林丛中讨衣吃饭,今来寻得这个去处,地名唤做榆柳庄,四下里都是深港,非船莫能进。俺四个只着打鱼的做眼,太湖里面寻些衣食。近来一冬,都学得些水势,因此无人敢来侵傍。俺们也久闻你梁山泊宋公明招集天下好汉,并兄长大名,亦闻有个浪里白跳张顺。不想今日得遇哥哥。”李俊道:“张顺是我弟兄,亦做同班水军头领,见在江阴地面,收捕贼人。改日同他来,却和你们相会。愿求你等四位大名。”为头那一个道:“小弟们因在绿林丛中走,都有异名,哥哥勿笑!小弟是赤须龙费保,一个是卷毛虎倪云,一个是太湖蛟卜青,一个是瘦脸熊狄成。”李俊听说了四个姓名,大喜道:“列位从此不必相疑。你岂不闻唐朝国子博士李涉,夜泊被盗,赠之以诗。今录与公辈一看。诗曰: ‘暮雨萧萧江上村,绿林豪客偶知闻。 相逢不用频猜忌,游宦而今半是君。' 俺哥哥宋公明,见做收方腊正先锋,即目要取苏州,不得次第,特差我三个来探路。今既得遇你四好汉,可随我去见俺先锋,都保你们做官。待收了方腊,朝廷升用。”费保道:“容复:若是我四个要做官时,方腊手下,也得个统制做了多时,所以不愿为官,只求快活。若是哥哥要我四人帮助时,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若说保我做官时,其实不要。”李俊道:“既是恁地,我等只就这里结义为兄弟如何?”四个好汉见说大喜,便叫宰了一口猪,一腔羊,置酒设席,结拜李俊为兄。李俊叫童威、童猛都结义了。 七个人在榆柳庄上商议,说宋公明要取苏州一事。“方貌又不肯出战,城池四面是水,无路可攻,舟船港狭难以进,只似此怎得城子破?”费保道:“哥哥且宽心住两日。杭州不时间有方腊手下人来苏州公干,可以乘势智取城郭。小弟使几个打鱼的去缉听,若还有人来时,便定计策。”李俊道:“此言极妙!”费保便唤几个渔人,先行去了,自同李俊每日在庄上饮酒。在那里住了两三日,只见打鱼的回来报道:“平望镇上,有十数只递运船只,船尾上都插得黄旗,旗上写着‘承造王府衣甲’,眼见的是杭州解来的。每只船上,只有五七人。”李俊道:“既有这个机会,万望兄弟们助力。”费保道:“只今便往。”李俊道:“但若是那船上走了一个,其计不谐了。”费保道:“哥哥放心,都在兄弟身上。”随即聚集六七十只打鱼小船。七筹好汉,各坐一只,其余都是渔人。各藏了暗器,尽从小港透入大江,四散接将去。 当夜星月满天,那十只官船都湾在江东龙王庙前。费保船先到,唿起一声号哨,六七十只鱼船一齐拢来,各自帮住大船。那官船里人急钻出来,早被挠钩搭住,三个五个,做一串儿缚了。及至跳得下水的,都被挠钩搭上船来。尽把小船带住官船,都移入太湖深处。直到榆柳庄时,已是四更天气。闲杂之人,都缚做一串,把大石头坠定,抛在太湖里淹死。捉得两个为头的来问时,原来是守把杭州方腊大太子南安王方天定手下库官,特奉令旨,押送新造完铁甲三千副,解赴苏州三大王方貌处交割。李俊问了姓名,要了一应关防文书,也把两个库官杀了。李俊道:“须是我亲自去和哥哥商议,方可行此一件事。”费保道:“我着人把船渡哥哥,从小港里稍到军前,觉近便。”就叫两个渔人,摇一只快船送出去。李俊分付童威、童猛并费保等:“且教把衣甲船只,悄悄藏在庄后港内,休得吃人知觉了。”费保道:“无事。”自来打并船只。 却说李俊和两个渔人,驾起一叶快船,径取小港,稍到军前寒山寺上岸。来至寨中,见了宋先锋,备说前事。吴用听了,大喜道:“若是如此,苏州唾手可得。便请主将传令,就差李逵、鲍旭、项充、李衮带领冲阵牌手二百人,跟随李俊回太湖庄上,与费保等四位好汉,如此行计。约在第二日进发。”李俊领了军令,带同一行人,直到太湖边来。三个先过湖去,却把船只接取李逵等一干人,都到榆柳庄上。李俊引着李逵、鲍旭、项充、李衮四个,和费保等相见了。费保看见李逵这般相貌,都皆骇然。邀取二百余人,在庄上置备酒食相待。到第三日,众人商议定了,费保扮做解衣甲正库官,倪云扮做副使,都穿了南官的号衣,将带了一应关防文书。众渔人都装做官船上梢公水手。却藏黑旋风等二百余人将校在船舱里。卜青、狄成押着后船,都带了放火的器械。 却欲要行动,只见渔人又来报道:“湖面上有一只船,在那里摇来摇去。”李俊道:“又来作怪!”急急自去看时,船头上立着两个人,看来却是神行太保戴宗和轰天雷凌振。李俊唿了一声号哨,那只船飞也似奔来庄上,到得岸边,上岸来,都相见了。李俊问:“二位何来?甚事见报?”戴宗道:“哥哥急使李逵来了,正忘却一件大事,特地差我与凌振赍一百号炮在船里,湖面上寻赶不上,这里又不敢拢来傍岸,教兄弟明早卯时进城,到得里面,便放这一百个火炮为号。”李俊道:“最好!”便就船里,搬过炮笼炮架来,都藏埋衣甲船内。费保等闻知是戴宗,又置酒设席管待。凌振带来十个炮手,都埋伏摆在第三只船内。有诗为证: 攻城无计正忧心,忽有渔郎送好音。 杀却库官施妙术,苏州城郭等闲侵。 当夜四更,离庄望苏州来。五更已后,到得城下。守门军士在城上望见是南国旗号,慌忙报知。管门大将却是飞豹大将军郭世广,亲自上城来,问了小校备细,接取关防文书,吊上城来看了。郭世广使人赍至三大王府里,辨看了来文。又差人来监视,却才教放入城门。郭世广直在水门边坐地,再叫人下船看时,满满地堆着铁甲号衣,因此一只只都放入城去。放过十只船了,便关水门。三大王差来的监视官员,引着五百军在岸上跟定,便着湾住了船。李逵、鲍旭、项充、李衮,从船舱里钻出来。监视官见了四个人形容粗丑,急待问是甚人时,项充、李衮早舞起团牌,飞出一把刀来,把监视官剁下马去。那五百军欲待上船,被李逵掣起双斧,早跳在岸上,一连砍翻十数个,那五百军人都走了。船里众好汉并牌手二百余人,一齐上岸,便放起火来。凌振就岸边撒开炮架,搬出号炮,连放了十数个。那炮震得城楼也动,四下里打将入去。 三大王方貌正在府中计议,听的火炮接连响,惊的魂不附体。各门守将听得城中炮响不绝,各引兵奔城中来。各门飞报:“南军都被冷箭射死,宋军已上城了。”苏州城内鼎沸起来,正不知多少宋军入城。黑旋风李逵和鲍旭引着两个牌手,在城里横冲直撞,追杀南兵。李俊、戴宗引着费保四人,护持凌振,只顾放炮。宋江已调三路军将取城。宋兵人马杀入城来,南军漫散,各自逃生。 且说三大王方貌急急披挂上马,引了五七百铁甲军,夺路待要杀出南门,不想正撞见黑旋风李逵这一伙,杀得铁甲军东西乱窜,四散奔走。小巷里又撞出鲁智深,轮起铁禅杖打将来。方貌抵当不住,独自跃马再回府来。乌鹊桥下转出武松,赶上一刀,掠断了马脚,方貌倒攧将下来,被武松再复一刀砍了,提首级径来中军,参见先锋请功。此时宋江已进城中王府坐下,令诸将各自去城里搜杀南军,尽皆捉获。单只走了刘赟一个,领了些败残军兵,投秀州去了。有诗为证: 神器从来不可干,僭王称号讵能安? 武松立马诛方貌,留与奸臣做样看。 宋江到王府坐下,便传下号令,休教杀害良民百姓。一面教救灭了四下里火。便出安民文榜,晓谕军民。次后聚集诸将,到府请功。已知武松杀了方貌,朱仝生擒徐方,史进生擒了甄诚,孙立便打死张威,李俊枪刺死昌盛,樊瑞杀死邬福。宣赞和郭世广鏖战,你我相伤,都死于饮马桥下。其余都擒得牙将,解来请功。宋江见折了丑郡马宣赞,伤悼不已,便使人安排花棺彩椁,迎去虎丘山下殡葬。把方貌首级并徐方、甄诚,解赴常州张招讨军前施行。张招讨就将徐方、甄诚碎剐于市,方貌首级,解赴京师;回将许多赏赐,来苏州给散众将。张招讨移文申状,请刘光世镇守苏州,却令宋先锋沿便进兵,收捕贼寇。只见探马报道:“刘都督、耿参谋来守苏州。”当日众将都跟着宋先锋迎接刘光世等官入城。王府安下,参贺已了。宋江众将自来州治议事,使人去探沿海水军头领消息如何。却早报说,沿海诸处县治,听得苏州已破,群贼各自逃散,海僻县道,尽皆平静了。宋江大喜,申达文书到中军报捷,请张招讨晓谕旧官复职,另拨中军统制,前去各处守御安民,退回水军头领正偏将佐,来苏州调用。 数日之间,统制等官各自分投去了。水军头领都回苏州,诉说三阮打常熟,折了施恩,又去攻取昆山,折了孔亮。石秀、李应等尽皆回了,施恩、孔亮不识水性,一时落水,俱被淹死。宋江见又折了二将,心中大忧,嗟叹不已。 费保等四人,来辞宋先锋,要回去。宋江坚意相留,不肯,重赏了四人,再令李俊送费保等回榆柳庄去。李俊当时又和童威、童猛送费保四人到榆柳庄上,费保等又冶酒设席相款。饮酒中间,费保起身与李俊把盏,说出几句言语来。有分教:李俊名闻海外,声播寰中。去作化外国王,不犯中原之境。正是:了身达命蟾离壳,立业成名鱼化龙。毕竟费保与李俊说出甚言语来,且听下回分解。 此一回内,折了三员将佐: 宣赞、施恩、孔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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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 · 第一百一十四回 · 宁海军宋江吊孝 涌金门张顺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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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家本浔阳江上住,翻腾波浪几春秋。 江南地面收功绩,水浒天罡占一筹。 宁海郡中遥吊孝,太湖江上返渔舟。 涌金门外归神处,今日香烟不断头。 话说当下费保对李俊说道:“小弟虽是个愚卤匹夫,曾闻聪明人道:世事有成必有败,为人有兴必有衰。哥哥在梁山泊勋业,到今已经数十余载,更兼百战百胜。去破大辽时,不曾损折了一个弟兄。今番收方腊,眼见挫动锐气,天数不久。为何小弟不愿为官为将?有日太平之后,一个个必然来侵害你性命。自古道: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此言极妙。今我四人既已结义了,哥哥三人何不趁此气数未尽之时,寻个了身达命之处,对付些钱财,打了一只大船,聚集几人水手,江海内寻个净办处安身,以终天年,岂不美哉!”李俊听罢,倒地便拜,说道:“仁兄,重蒙教导,指引愚迷,十分全美。只是方腊未曾剿得,宋公明恩义难抛,行此一步未得。今日便随贤弟去了,全不见平生相聚的义气。若是众位肯姑待李俊,容待收伏方腊之后,李俊引两个兄弟径来相投,万望带挈。是必贤弟门先准备下这条门路。若负今日之言,天实厌之,非为男子也。”那四个道:“我等准备下船只,专望哥哥到来,切不可负约!”李俊、费保结义饮酒,都约定了,誓不负盟。次日,李俊辞别了费保四人,自和童威、童猛回来参见宋先锋,俱说费保等四人不愿为官,只愿打鱼快活。宋江又嗟叹了一回,传令整点水陆军兵起程。吴江县已无贼寇,直取平望镇,长驱人马进发,前望秀州而来。本州守将段恺闻知苏州三大王方貌已死,只思量收拾走路。使人探知大军离城不远,遥望水陆路上旌旗蔽日,船马相连,吓得魂消胆丧。前队大将关胜、秦明已到城下,便分调水军船只,围住西门。段恺在城上叫道:“不须攻击,准备纳降。”随即开放城门。段恺香花灯烛,牵羊担酒迎接宋先锋入城,直到州治歇下。段恺为首参见了。宋江抚慰段恺,复为良臣。便出榜安民。段恺称说:“恺等原是睦州良民,累被方腊残害,不得已投顺部下。今得天兵到此,安敢不降。”若段恺者,可谓知宋朝天命之有在矣。有诗为证: 堂堂兵阵六师张,段恺开城便纳降。 从此清溪如破竹,梁山功业更无双。 宋江备问:“杭州宁海军城池,是甚人守据?有多少人马良将?”段恺禀道:“杭州城郭阔远,人烟稠密。东北旱路,南面大江,西面是湖。乃是方腊大太子南安王方天定守把,部下有七万余军马,二十四员战将,四个元帅,共是二十八员。为首两个最了得。一个是歙州僧人,名号宝光如来,俗姓邓,法名元觉,使一条禅杖,乃是浑铁打就的,可重五十余斤,人皆称为国师;又一个,乃是福州人氏,姓石名宝,惯使一个流星锤,百发百中,又能常使一口宝刀,名为劈风刀,可以裁铜截铁,遮莫三层铠甲,如劈风一般过去。外有二十六员,都是遴选之将,亦皆悍勇。主公切不可轻敌。”宋江听罢,赏了段恺,便教去张招讨军前说知备细。后来段恺就跟了张招讨行军,守把苏州。却委副都督刘光世来秀州守御。宋先锋却移兵在槜李亭下寨。 当与诸将筵宴赏军,商议调兵攻取杭州之策。只见小旋风柴进起身道:“柴某自蒙兄长高唐州救命已来,一向累蒙仁兄顾爱,坐享荣华,奈缘命薄功微,不曾报得恩义。今愿深入方腊贼巢,去做细作,成得一阵功勋,报效朝廷,也与兄长有光。未知尊意肯容否?”宋江大喜道:“若得大官人肯去,直入贼巢,知得里面溪山曲折,可以进兵,生擒贼首方腊,解上京师,方表微功,同享富贵。只恐贤弟路程劳苦去不得。”柴进道:“情愿舍死一往,有何不可。只是得燕青为伴同行最好。此人晓得诸路乡谈,更兼见机而作。”宋江道:“贤弟之言,无不依允。只是燕青拨在卢先锋部下,便可行文取来。”正商议未了,闻人报道:“卢先锋特使燕青到来报捷。”宋江见报大喜,说道:“贤弟此行必成大功矣!恰限燕青到来,也是吉兆。”柴进也喜。 燕青到寨中,上帐拜罢宋江,吃了酒食。问道:“贤弟水路来,旱路来?”燕青答道:“乘船到此。”宋江又问道:“戴宗回时说道,进兵攻取湖州之事如何?”燕青禀道:“自离宣州,卢先锋分兵两处:先锋自引一半军马攻打湖州,杀死伪留守弓温并手下副将五员,收伏了湖州,杀散了贼兵,安抚了百姓,一面行文申复张招讨,拨统制守御。特令燕青来报捷。主将所分这一半人马,叫林冲引领,前去收取独松关,都到杭州聚会。小弟来时,听得说独松关路上,每日厮杀,取不得关。先锋又同朱武去了,嘱付委呼延将军统领军兵,守住湖州。待中军招讨调拨得统制到来,护境安民,才一面进兵攻取德清县,到杭州会合。”宋江又问道:“湖州守御取德清,并调去独松关厮杀,两处分的人将,你且说与我姓名共是几人去?并几人跟呼延灼来?”燕青道:“有单在此: ‘分去独松关厮杀取关,见有正偏将佐二十三员: 先锋卢俊义、朱武、林冲、董平、张清、解珍、解宝、吕方、郭盛、殴鹏、邓飞、李忠、周通、邹渊、邹润、孙新、顾大嫂、李立、白胜、汤隆、朱贵、朱富、时迁 见在湖州守御,即目进兵德清县,见有正偏将佐一十九员: 呼延灼、索超、穆弘、雷横、杨雄、刘唐、单廷圭、魏定国、陈达、杨春、薛永、杜迁、穆春、李云、石勇、龚旺、丁得孙、张青、孙二娘 这两处将佐通计四十二员。小弟来时,那里商议定了目下进兵。”宋江道:“既然如此,两路进兵攻取最好。却才柴大官人要和你去方腊贼巢里面去做细作,你敢去么?”燕青道:“主帅差遣,安敢不从?小弟愿往,陪侍柴大官人只顾投那里去。”柴进甚喜,便道:“我扮做个白衣秀才,你扮做个仆者。一主一仆,背着琴剑书箱上路去,无人疑忌。直去海边寻船,使过越州,却取小路去诸暨县。就那里穿过山路,取睦州不远了。”宋江道:“越州一境,还是我中原,不属方腊。我押公文,教那里官司放行。”择日,柴进、燕青辞了宋先锋,收拾琴剑书箱,自投海边寻船过去做细作,不在话下。有诗为证: 柴进为人志颇奇,伪为儒士入清溪。 展开说地谈天口,谁识其中是祸梯。 且说军师吴用再与宋江道:“杭州南半边有钱塘大江,通达海岛。若得几个人驾小船从海边去,进赭山门,到南门外江边,放起号炮,竖立号旗,城中必慌。你水军中头领谁人去走一遭?”说犹未了,张横、三阮道:“我们都去。”宋江道:“杭州西路又靠着湖泊,亦要水军用度,你等不可都去。”吴用道:“只可叫张横同阮小七驾船,将引侯健、段景住去。”当时拨了四个人,引着三十余个水手,将带了十数个火炮号旗,自来海边寻船,望钱塘江里进发。 看官听说,这回话都是散沙一般。先人书会留传,一个个都要说到,只是难做一时说,慢慢敷演关目,下来便见。看官只牢记关目头行,便知衷曲奥妙。 再说宋江分调兵将已了,回到秀州,计议进兵攻取杭州。忽听得东京有使命赍捧御酒赏赐到州。宋江引大小将校,迎接入城,谢恩已罢,作御酒公宴管待天使。饮酒中间,天使又将出太医院奏准,为上皇乍感小疾,索取神医安道全回京,驾前委用。降下圣旨,就令来取。宋江不敢阻当。次日,管待天使已了,就行起送安道全赴京。宋江等送出十里长亭饯行,安道全自同天使回京。有诗赞曰: 安子青囊艺最精,山东行散有声名。 人夸脉得仓公妙,自负丹如蓟子成。 刮骨立看金镞出,解肌时有刃痕平。 梁山结义坚如石,此别难忘手足情。 再说宋江把颁降到赏赐,分俵众将,择日祭旗起军,辞别刘光世、耿参谋,上马进兵,水陆并行,船骑同发。路至崇德县,守将闻知,奔走回杭州去了。 且说方腊大太子方天定聚集诸将,在行宫议事。今时龙翔宫基址,乃是旧日行宫。当日诸将商议迎敌宋兵之策,共是二十八员。四个元帅。那四员? 宝光如来国师邓元觉、南离大将军元帅石宝、镇国大将军厉天闰、护国大将军司行方 这四个皆称元帅,封赠大将军名号,是方腊加封。又有二十四人,皆封将军。那二十四员? 厉天祐、吴值、赵毅、黄爱、晁中、汤逢士、王绩、薛斗南、冷恭、张俭、元兴、姚义、温克让、茅迪、王仁、崔彧、廉明、徐白、张道原、凤仪、张韬、苏泾、米泉、贝应夔 这二十四个,皆封为将军。共是二十八员大将,都在方天定行宫聚集计议。方天定令旨说道:“即目宋江为先锋,水陆并进,过江南来,平折了与他三个大郡。止有杭州是南国之屏障,若有亏失,睦州焉能保守?前者司天太监浦文英,奏是罡星侵入吴地,就里为祸不小。正是这伙人了。今来犯吾境界,汝等诸官各受重爵,务必赤心报国,休得怠慢,以负朝廷任用。”众将启奏方天定道:“主上宽心!放着许多精兵猛将,未曾与宋江对敌。目今虽是折陷了数处州郡,皆是不得其人,以致如此。今闻宋江、卢俊义分兵三路,来取杭州。殿下与国师谨守宁海军城郭,作万年基业;臣等众将,各各分调迎敌。”太子方天定大喜,传下令旨,也分三路军马前去策应,只留国师邓元觉同保城池。分去那三员元帅?乃是: 护国元帅司行方,引四员首将,救应德清州: 薛斗南、黄爱、徐白、米泉 镇国元帅厉天闰,引四员首将,救应独松关: 厉天祐、张俭、张韬、姚义 南离元帅石宝,引八员首将,总军出郭迎敌大队人马: 温克让、赵毅、冷恭、王仁、张道原、吴值、廉明、凤仪 三员大将,分调三路,各引军三万。分拨人马已定,各赐金帛催促起身。元帅司行方引了一枝军马,救应德清州,望奉口镇进发;元帅厉天闰引了一枝军马,救应独松关,望余杭州进发。 且不说两路策应军马去了。却说这宋先锋大队军兵,迤逦前进,来至临平山,望见山顶一面红旗,在那里磨动。宋江当下差正将二员:花荣、秦明,先来哨路,随即催趱战船车过长安坝来。花荣、秦明两个,带领了一千军马,转过山嘴,早迎着南兵。石宝军马手下两员首将,当先望见花荣、秦明,一齐出马。一个是王仁,一个是凤仪,各挺一条长枪,便奔将来。宋军中花荣、秦明,便把军马摆开出战。有诗为证: 团花袍染猩猩血,凤翅盔明艳艳金。 手挽雕弓骑骏马,堂堂威武似凶神。 秦明手舞狼牙大棍,直取凤仪;花荣挺枪,来战王仁。四马相交,斗过十合,不分胜败。秦明、花荣观见南军后有接应,都喝一声:“少歇!”各回马还阵。花荣道:“且休恋战,快去报哥哥来,别作商议。”后军随即飞报去中军。宋江引朱仝、徐宁、黄信、孙立四将,直到阵前。南军王仁、凤仪再出马交锋,大骂:“败将敢再出来交战!”秦明大怒,舞起狼牙棍,纵马而出,和凤仪再战。王仁却搦花荣出战。只见徐宁一骑马,便挺枪杀去。花荣与徐宁是一副一正:金枪手,银枪手。花荣随即也纵马便出,在徐宁背后拈弓取箭在手,不等徐宁、王仁交手,觑得较亲,只一箭,把王仁射下马去。南军尽皆失色。凤仪见王仁被箭射下马来,吃了一惊,措手不及,被秦明当头一棍打着,攧下马去。南军漫散奔走,宋军冲杀过去。石宝抵当不住,退回皋亭山来,直近东新桥下寨。当日天晚,策立不定,南兵且退入城去。 次日,宋先锋军马已过了皋亭山,直抵东新桥下寨,传令教分调本部军兵,作三路夹攻杭州。那三路军兵将佐? 一路分拨步军头领正偏将,从汤镇路去取东门,是: 朱仝、史 进 鲁智深、武松、王英、扈三娘 一路分拨水军头领正偏将,从北新桥取古塘,截西路,打靠湖城门: 李俊、张顺、阮小二、阮小五、孟康 中路马步水三军,分作三队进发,取北关门、艮山门。前队正偏将是: 关胜、花荣、秦明、徐宁、郝思文、凌振 第二队总兵主将宋先锋,军师吴用,部领人马。正偏将是: 戴宗、李逵、石秀、黄信、孙立、樊瑞、鲍旭、项充李衮、马麟、裴宣、蒋敬、燕顺、宋清、蔡福、蔡庆、郁保四 第三队水路陆路助战策应。正偏将是: 李应、孔明、杜兴、杨林、童威、童猛 当是宋江分拨大小三军已定,各自进发。 有话即长,无话即短。且说中路大队军兵,前队关胜,直哨到东新桥,不见一个南军。关胜心疑,退回桥外,使人回复宋先锋。宋江听了,使戴宗传令,分付道:“且未可轻进。每日轮两个头领出哨。”头一日是花荣、秦明,第二日徐宁、郝思文一连哨了数日,又不见出战。此日又该除宁、郝思文,两个带了数十骑马,直哨到北前门来,见城门大开着。两个来到吊桥边看时,城上一声擂鼓响,城里早撞出一彪马军来。除宁、郝思文急回马时,城西偏路喊声又起,一百余骑马军冲在前面。除宁并力死战,杀出马军人里,回头不见了郝思文;再回来看时,见数员将校,把郝思文活捉了入城去。徐宁急待回身,项上早中了一箭,带着箭飞马走时,六将背后赶来;路上正逢着关胜,救得回来,血晕倒了。六员南将,已被关胜杀退,自回城里去了。慌忙报与宋先锋知道。宋江急来看徐宁时,七窍内流血.宋江垂泪,便唤随军医士治疗,拔去箭矢,用金枪药敷贴.宋江且教扶下战船内将息,自来看视。当夜三四次发昏,方知中了药箭。宋江仰天叹道:“神医安道全已被取回京师,此间又无良医可救,必损吾股肱也!”伤感不已。吴用来请宋江回寨,主议军情大事,勿以兄弟之情,误了国家重事。宋江使人送徐宁到秀州去养病。不想箭中药毒,调冶半月这上,金疮不痊身死。这是后话。 且说宋江又差人去军中打听郝思文消息。次日,只见小军来报道:“杭州北关门城上,把竹竿挑起郝思文头来示众。方知道被方天定碎剐了。”宋江见报,好生伤感。后半月,徐宁已死,申文来报。宋江因折了二将,按兵不动,且守住大路。 却说李俊等引兵到北新桥守路,分军直到古塘深山去处探路,听得飞报道:折了郝思文,徐宁中箭而死。李俊与张顺商议道:“寻思我等这条路道,第一要紧是去独松关,湖州、德清二处冲要路口,抑且贼兵都在这里出没。我们若当住他咽喉道路,被他两面来夹攻,我等兵少,难以迎敌。不若一发杀入西山深处,却好屯扎。西湖水面好做我们战场。山西后面通接忠溪,却又好做退步。”便使小校报知先锋,请取军令。次后引兵直过桃源岭西山深处,正在今时灵隐寺屯驻。山北面西溪山口,亦扎小寨,在今时古塘深处。前军却来唐家瓦出哨。当日张顺对李俊说道:“南兵都已收入杭州城里去了。我们在此屯兵,今经半月之久,不见出战,只在山里,几时能勾获功。小弟今欲从湖里水过去,从水门中暗入城去,放火为号。哥哥便可进兵,取他水门;就报与主将先锋,教三路一齐打城。”李俊道:“此计虽好,只恐兄弟独力难成。”张顺道:“便把这命报答先锋哥哥许多年好情分,也不多了。”李俊道:“兄弟且慢去,待我先报与哥哥整点人马策应。”张顺道:“我这里一面行事,哥哥一面使人去报。比及兄弟到得城里,先锋哥哥已自知了。” 当晚,张顺身边藏了一把蓼叶尖刀,饱吃了一顿酒食,来到西湖岸边,看见那三面青山,一湖绿水,远望城郭,四座禁门,临着湖岸。那四座门?钱塘门、涌金门、清波门、钱湖门,看官听说,那时西湖不比南渡以后,安排得十分的富贵。盖为金、宋二国讲和,罢战休兵,天下太平,皇帝建都之地,如何不富盛。西湖上排着数十处游赏去处。那时三面青山,景物非常,画船酒馆,水阁凉亭,其实好看。苏东坡有诗道: 湖光潋滟晴偏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也相宜。 又诗曰: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只把杭州作汴州。 这西湖景致,自东坡称赞之后,亦有书会吟诗和韵,不能尽记。又有一篇言语,单道着西湖好景,曲名《水调歌词》: 三吴都会地,千古羡无穷。凿开混沌,何年涌出水晶宫。春路如描桃杏发,秋赏金菊芙蓉,夏宴鲜藕池中。柳影六桥明月,花香十里熏风。也宜晴,也宜雨,也宜风,冬景淡妆浓。王孙公子,亭台阁内,管弦中。北岭寒梅破玉,南屏九里苍松。四面青山叠翠,侵汉二高峰。疑是蓬莱景,分开第一重。 这篇词章,说不尽西湖佳景,以致后人吟咏颇多。再有一篇词语,亦道着西湖好处。词名《临江仙》: 自古钱塘风景,西湖歌舞欢筵。游人终日玩花船,箫鼓夕阳不断。昭庆坛圣僧古迹,放生池千叶红莲。苏公堤红桃绿柳,林逋宅竹馆梅轩。雷锋塔上景萧然,清净慈门亭苑。三天竺晓霞低映,二高峰浓抹云烟。太子湾一泓秋水,佛国山翠蔼连绵。九里松青萝共翠,雨飞来龙井山边。西陵桥上水连天,六桥金线柳,缆住采莲船。断桥回首不堪观,一辈先人不见。 这西湖,故宋时果然景致无比,说不尽。张顺来到西陵桥上,看了半晌。时当春暖,西湖水色拖蓝,四面山光叠翠。张顺看了道:“我身生在浔阳江上,大风巨浪,经了万千,何曾见这一湖好水!便死在这里,也做个快活鬼!”说罢,脱下布衫,放在桥下。头上挽着个穿心红的儿,下面着腰生绢水裙,系一条搭膊,挂一口尖刀,赤着脚,钻下湖里去。却从水底下摸将过湖来。此时已是初更天气,月色微明。张顺摸近涌金门边,探起头来,在水面上听时,城上更鼓却打一更四点,城外静悄悄地没一个人。城上女墙边,有四五个人在那里探望。张顺再伏在水里去了。又等半回,再探起头来看时,女墙边不见了一个人。张顺摸到水口边看时,一带都是铁窗棂隔着。摸里面时,都是水帘护定。帘子上有绳索,索上缚着一串铜铃。张顺见窗棂牢固,不能勾入城,舒只手入去扯那水帘时,牵得索子上铃响。城上人早发起喊来。张顺从水底下再钻入湖里伏了。听得城上人马下来看那水帘时,又不见有人,都在城上说道:“铃子响得跷蹊,莫不是个大鱼顺水游来,撞动了水帘?”众军汉看了一回,并不见一物,又各自去睡了。 张顺再听时,城上已打三更。打了好一回更点,想必军人各自去东倒西歪睡熟了。张顺再钻向城边去,料是水里入不得城,扒上岸来看时,那城上不见一个人在上面,便欲要扒上城去。且又寻思道:“倘或城上有人,却不干折了性命。我且试探一试探。”摸些土块,掷撒上城去。有不曾睡的军士叫将起来。再下来看水门时,又没动静。再上城来敌楼上看湖面上时,又没一只船只。原来西湖上船只,已奉方天定令旨,都收入清波门外和净慈港内,别门俱不许泊船。众人道:“却是作怪!”口里说道:“定是个鬼。我们各自睡去,休要采他。”口里虽说,却不去睡,尽伏在女墙边。张顺又听了一个更次,不见些动静。却钻到城边来,听上面更鼓不响。张顺不敢便上去,又把些土石抛掷上城去,又没动静。张顺寻思道:“已是四更,将及天亮。不上城去,更待几时!”却才扒到半城,只听得上面一声梆子响,众军一齐起。张顺从半城上跳下水池里去,待要趁水时,城上踏弩硬弓、苦竹枪、鹅卵石,一齐都射打下来。可怜张顺英雄,就涌金门内水池中身死。才人有诗说道: 浔阳江上英雄汉,水浒城中义烈人。 天数尽时无可救,涌金门外已归神。 当下张顺被苦竹枪并乱箭射死于水池内。话分两头。却说宋江日间已接了李俊飞报说:“张顺水入城,放火为号。”便转报与东门军士去了。当夜宋江在帐中和吴用议事到四更,觉道神思困倦,退了左右,在帐中伏几而卧。猛然一阵冷风。宋江起身看时,只见灯烛无光,寒气逼人,定睛看时,见一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立于冷气之中。看那人时,浑身血污着,低低道:“小弟跟随哥哥许多年,恩爱至厚。今以杀身报答,死于涌金门下枪箭之中。今特来辞别哥哥。”宋江道:“这个不是张顺兄弟!”回过脸来,这边又见三四个都是鲜血满身,看不仔细。宋江大哭一声,蓦然觉来,乃是南柯一梦。 帐外左右听得哭声,入来看时,宋江道:“怪哉!”叫请军师圆梦。吴用道:“兄长却才困倦暂时,有何异梦。”宋江道:“适间冷气过处,分明见张顺一身血污,立在此间,告道:‘小弟跟着哥哥许多年,蒙恩至厚。今以杀身报答,死于涌金门下枪箭之中。特来辞别。’转过脸来,这面又立着三四个带血的人,看不分晓,就哭觉来。”吴用道:“早间李俊报说,张顺要过湖里去,越城放火为号。莫不只是兄长记心,却得这恶梦?”宋江道:“只想张顺是个精灵的人,必然死于无辜。”吴用道:“西湖到城边,必是险隘,想端的送了性命。张顺魂来,与兄长托梦。”宋江道:“若如此时,这三四个又是甚人?”和吴学究议论不定,坐而待旦,绝不见城中动静,心中越疑。 看看午后,只见李俊使人飞报将来,说:“张顺去涌金门越城,被箭射死于水中。见今湖西城上,把竹竿挑起头来,挂着号令。”宋江见报了,又哭的昏倒。吴用等众将亦皆伤感。原来张顺为人甚好,深得弟兄情分。宋江道:“我丧了父母,也不如此伤恼!不由我连心透骨苦痛!”吴用及众将劝道:“哥哥以国家大事为念,休为弟兄之情,自伤贵体。”宋江道:“我必须亲自到湖边与他吊孝。”吴用谏道:“兄长不可亲临险地。若贼兵知得,必来攻击。”宋江道:“我自有计较。”随即点李逵、鲍旭、项充、李衮四个,引五百步军去探路。宋江随后带了石秀、戴宗、樊瑞、马麟,引五百军士,暗暗地从西山小路里去李俊寨里。李俊等得知,接至半路,接着。请到灵隐寺中方丈内歇下。宋江又哭了一场,便请本寺僧人,就寺里诵经追荐张顺。 次日天晚,宋江叫小军去湖边扬一首白幡,上写道:“亡弟正将张顺之魂”,插于水边西陵桥上,排下许多祭物。却分付李逵道:“如此,如此。”埋伏在北山路口;樊瑞、马麟、石秀左右埋伏;戴宗随在身边。只等天色相近一更时分,宋江挂了白袍,金盔上盖着一层孝绢,同戴宗并五七个僧人,却从小行山转到西陵桥上。军校已都列下黑猪白羊金银祭物,点起灯烛荧煌,焚起香来。宋江在当中证盟,朝着涌金门下哭奠。戴宗立在侧边。先是僧人摇铃诵咒,摄召呼名,祝赞张顺魂魄,降坠神幡。次后戴宗宣读祭文。宋江亲自把酒浇奠,仰天望东而哭。正哭之间,只听得桥下两边,一声喊起,南北两山,一齐鼓响,两彪军马来拿宋江。正是:方施恩念行仁义,翻作勤王小战场。正是:直诛南国数员将,搅动西湖万丈波。毕竟宋江、戴宗怎地迎敌,且听下回分解。 此一回内,折了三员将佐: 郝思文、徐宁、张顺 京师取回一员将佐: 安道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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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 · 第一百一十六回 · 卢俊义分兵歙州道 宋公明大战乌龙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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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七里滩头鼓角声,乌龙岭下战尘生。 白旄黄钺横山路,虎旅狼兵遍歙城。 天助宋江扶社稷,故教邵俊显威灵。 将军指日成功后,定使闾阎贺太平。 话说当下张横听得道没了他兄弟张顺,烦恼得昏晕了半晌,却救得苏醒。宋江道:“且扶在帐房里调治,却再问他海上事务。”宋江令裴宣、蒋敬写录众将功劳。辰巳时分,都在营前聚集。李俊、石秀生擒吴值,三员女将生擒张道原,林冲蛇矛戳死冷恭,解珍、解宝杀了崔彧。只走了石宝、邓元觉、王绩、晁中、温克让五人。宋江便出榜安抚百姓,赏劳三军,把吴值、张道原解赴张招讨军前,斩首施行。献粮袁评事,申文保举作富阳县令。张招讨处,关领空头官诰,不在话下。 众将都到城中歇下。左右报道:“阮小七从江里上岸,入城来了。”宋江唤到帐前问时,说道:“小弟和张横和侯健、段景住带领水手,海边觅得船只,行至海盐等处,指望便使入钱塘江来。不期风水不顺,打出大洋里去了。急使得回来,又被风打破了船,众人都落在水里。侯健、段景住不识水性,落下去淹死海中。众多水手各自逃生,四散去了。小弟赴水到海口,进得赭山门,被潮直漾到半墦山,赴水回来。却见张横哥哥在五云山江里。本待要上岸来,又不知他在那地里。昨夜望见城中火起,又听得连珠炮响,想必是哥哥在杭州城厮杀,以此从江里上岸来。不知张横曾到岸也不曾?”宋江说张横之事与阮小七知道,令和他自己两个哥哥相见了,依前管领水军头领船只。宋江传令,先调水军头领去江里收拾江船,伺候征进睦州。想起张顺如此通灵显圣,去涌金门外,靠西湖边建立庙宇,题名金华太保。宋江亲去祭赛。后来收伏方腊,把功于朝,宋江回京奏知此事,特奉圣旨,敕封为金华将军,庙食杭州。有诗为证: 生前勇悍无人敌,死后英灵助壮图。 香火绵延森庙宇,至今血食在西湖。 再说宋江在行宫内,因思渡江以来,损折许多将佐,心中十分悲怆。却去净慈寺修设水陆道场七昼夜,判施斛食,济拔沉冥,超度众将,各设灵位享祭,做了好事已毕。将方天定宫中一应禁物,尽皆毁坏。所有金银宝贝罗段等项,分赏诸将军校。杭州城百姓俱宁,设宴庆贺。当与军师从长计议,调兵收复睦州。 此时已是四月尽间。忽闻报道:“副都督刘光世并东京天使,都到杭州。”宋江当下引众将出北关门迎接入城,就行宫开读圣旨:“敕先锋使宋江等:收剿方腊,累建大功。敕赐皇封御酒三十五瓶,锦衣三十五领,赏赐正将。其余偏将,照名支给赏赐段匹。”原来朝廷只知公孙胜不曾渡江收剿方腊,却不知折了许多人马。宋江见了三十五员锦衣御酒,蓦然伤心,泪不能止。天使问时,宋江把折了众将的话,对天使说知。天使道:“如此折将,朝廷怎知!下官回京,必当奏闻皇上。”即时设宴管待天使,刘光世主席,其余大小将佐,各依次序而坐。御赐酒宴,各各沾恩已罢。已亡正偏将佐,留下锦衣御酒赏赐。次日,设位遥空享祭。宋江将一瓶御酒,一领锦衣,去张顺庙里呼名享祭,锦衣就穿泥神身上。其余的,都只遥空焚化锦衣。天使住了几日,送回京师。 不觉迅速光阴,早过了十数日。张招讨差人赍文书来,催趱先锋进兵。宋江与吴用请卢俊义商议:“此去睦州,沿江直抵贼巢。此去歙州,却从昱岭关小路而去。今从此处分兵征剿,不知贤弟兵取何处?”卢俊义道:“主兵遣将,听从哥哥严令,安敢选择。”宋江道:“虽然如此,试看天命。”作两队分定人数,写成两处阄子,焚香祈祷,各阄一处。宋江拈阄得睦州,卢俊义拈阄得歙州。宋江道:“方腊贼巢,正在清溪县帮源洞中。贤弟取了歙州,可屯住军马,申文飞报知会,约日同攻清溪贼洞。”卢俊义便请宋公明约量分调将佐军校: 先锋使宋江,带领正偏将佐三十六员,攻取睦州并乌龙岭: 军师吴用、关胜、花荣、秦明、李应、戴宗、朱仝、李逵、鲁智深、武松、解珍、解宝、吕方、郭盛、樊瑞、马麟、燕顺、宋清、项充、李衮、王英、扈三娘、凌振、杜兴、蔡福、蔡庆、裴宣、蒋敬、郁保四 水军头领正偏将佐七员,部领船只,随军征进睦州: 李俊、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童威、童猛、孟康 副先锋卢俊义管领正偏将佐二十八员,收取歙州并昱岭关: 军师朱武、林冲、呼延灼、史进、杨雄、石秀、单廷圭、魏定国、孙立、黄信、欧鹏、杜迁、陈达、杨春、李忠、薛永、邹渊、邹润、李立 李云、汤隆、石勇、时迁、丁得孙、孙新、顾大嫂、张青、孙二娘 当下卢先锋部领正偏将校共计二十九员,随行军兵三万人马,择日辞了刘都督,别了宋江,引兵望杭州取山路,经过临安县进发,登程去了。 却说宋江等整顿船只军马,分拨正偏将校,选日祭旗出师,水陆并进,船骑相迎。此时杭州城内瘟疫盛行,已病倒六员将佐,是:张横、穆弘、孔明、朱贵、杨林、白胜,患体未痊,不能征进。就拨穆春、朱富看视病人。共是八员,寄留于杭州。其余众将,尽随宋江攻取睦州,共计三十七员。取路沿江望富阳县进发。 且不说两路军马起程,再说柴进同燕青,自秀州槜李亭别了宋先锋,行至海盐县前,到海边趁船,使过越州,迤逦来到诸暨县,渡过渔浦,前到睦州界上。把关隘将校拦住。柴进告道:“某乃是中原一秀士,能知天文地理,善会阴阳,识得六甲风云,辨别三光气色,九流三教,无所不通。遥望江南有天子气数而来,何故闭塞贤路?”把关将校听得柴进言语不俗,便问姓名。柴进道:“某乃姓柯名引,一主一仆,投上国而来,别无他故。”守将见说,留住柴进,差人径来睦州,报知右丞相祖士远,参政沈寿,佥书桓逸,元帅谭高,四个跟前禀了。便使人接取柴进,至睦州相见,各叙寒温。柴进一段话,耸动那四个。更兼柴进一表非俗,那里坦然不疑。右丞相祖士远大喜,便叫佥书桓逸,引柴进去清溪大内朝觐。原来睦州、歙州,方腊都有行宫。大殿内却有五府六部总制。在清溪县帮源洞中,亦自有去处。 且说柴进、燕青跟随桓逸来到清溪帝都,先来参见左丞相娄敏中。柴进高谈阔论,一片言语,娄敏中大喜,就留柴进在相府管待。看了柴进、燕青出言不俗,知书通礼,先自有八分欢喜。这娄敏中原是清溪县教学的先生,虽有些文章,苦不甚高。被柴进这一段话,说得他大喜。 过了一夜,次日早朝,等候方腊王子升殿。内列着侍御嫔妃采女,外列九卿四相文武两班,殿前武士金瓜,长随侍从。当有左丞相娄敏中出班启奏:“中原是孔夫子之乡。今有一贤士,姓柯名引,文武兼资,智勇足备,善识天文地理,能辨六甲风云,贯通天地气色,三教九流,诸子百家,无不通达。望天子气象而来。见在朝门外,伺候我主传宣。”方腊道:“既有贤士到来,便令白衣朝见。”閤门大使传宣,引柴进到于殿下。拜舞起居,山呼万岁已毕,宣入帘前。方腊看见柴进一表非俗,有龙子龙孙气象,先有八分喜色。方腊问道:“贤士所言望天子气色而来,在于何处?”柴进奏道:“臣柯引贱居中原天子之乡,父母双亡,只身学业。传先贤之秘诀,授祖师之玄文。近日夜观乾象,见帝星明朗,正照东吴。因此不辞千里之劳,望气而来。特至江南,又见一缕五色天子之气,起自睦州。今得瞻天子圣颜,抱龙凤之姿,挺天日之表,正应此气。臣不胜幸甚之至!”言讫再拜。有诗为证: 五色龙光照碧天,葱葱佳气蔼祥烟。 定知有客乘黄屋,特地相寻到御前。 方腊道:“寡人虽有东南地土之分,近被宋江等侵夺城池,将近吾地,如之奈何?”柴进奏道:“臣闻古人有言:得之易,失之易。得之难,失之难。今陛下东南之境,开基以来,席卷长驱,得了许多州郡。今虽被宋江侵了数处,不久气运复归于圣上。陛下非止江南之境,他日中原社稷,亦属于陛下所统,以享唐虞无穷之乐。虽炎汉、盛唐,亦不可及也。”方腊见此等言语,心中大喜。敕赐锦墩命坐,管待御宴,加封为中书侍郎。自此柴进每日得近方腊,无非用些阿谀美言谄佞,以取其事。未经半月之间,方腊及内外官僚,无一人不喜柴进。 次后,方腊见柴进署事公平,尽心喜爱。却令左丞相娄敏中做媒,把金芝公主招赘柴进为驸马,封官主爵都尉。燕青改名云壁,人都称为云奉尉。柴进自从与公主成亲之后,出入宫殿,都知内苑备细。方腊但有军情重事,便宣柴进至内宫计议。柴进时常奏说:“陛下气色真正,只被罡星冲犯,尚有半年不安。直待并得宋江手下无了一员战将,罡星退度,陛下复兴基业,席卷长驱,直占中原之地。”方腊道:“寡人手下爱将数员,尽被宋江杀死。似此奈何?”柴进又奏道:“臣夜观天象,陛下气数,将星虽多数十位,不为正气,未久必亡。却有二十八宿星象,正来辅助陛下,复兴基业。宋江伙内亦有十数员来降,此也是数中星宿,尽是陛下开疆展土之臣也。”方腊听了大喜。有诗为证: 柴进英雄世少双,神谋用处便归降。 高官厚禄妻公主,一念原来为宋江。 且不说柴进做了驸马。却说宋江部领大队人马军兵,水陆并进,船骑同行。离了杭州,望富阳县进发。时有宝光国师邓元觉,并元帅石宝、王勣、晁中、温克让五个,引了败残军马,守住富阳县关隘,却使人来睦州求救。右丞相祖士远,当差两员亲军指挥使,引一万军马前来策应。正指挥白钦,副指挥景德,两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来到富阳县,和宝光国师等合兵一处,占住山头。宋江等大队军马已到七里湾,水军引着马军,一发前进。石宝见了,上马带流星锤,拿劈风刀,离了富阳县山头,来迎宋江。关胜正欲出马,吕方叫道:“兄长少停,看吕方和这厮斗几合。”宋江在门旗影里看时,吕方一骑马一枝戟,直取石宝。那石宝使劈风刀相迎。两个斗到五十合,吕方力怯。郭盛见了,便持戟纵马前来夹攻。那石宝一口刀战两枝戟,没半分漏泄。正斗到至处,南边宝光国师急鸣锣收军。原来见大江里战船乘着顺风,都上滩来,却来傍岸。怕他两处夹攻,因此鸣锣收军。吕方、郭盛缠住厮杀,那里肯放。石宝又斗了三五合,宋兵阵上朱仝,一骑马一条枪,又去夹攻。石宝战不过三将,分开兵器便走。宋江鞭梢一指,直杀过富阳山岭。石宝军马于路屯扎不住,直到桐庐县界内。宋江连夜进兵,过白蜂岭下寨。当夜差遣解珍、解宝、燕顺、王矮虎、一丈青取东路,李逵、项充、李衮、樊瑞、马麟取西路,各带一千步军,去桐庐县劫寨。江里却教李俊、三阮、二童、孟康七人取水路进兵。 且说解珍等引着军兵杀到桐庐县时,已是三更天气。宝光国师正和石宝计议军务,猛听的一声炮响,众人上马不迭,急看时,三路火起。诸将跟着石宝,只顾逃命,那里敢来迎敌。三路军马,横冲直撞杀将来。温克让上得马迟,便望小路而走,正撞着王矮虎、一丈青。他夫妻二人一发上,把温克让横拖倒拽,活捉去了。李逵和项充、李衮、樊瑞、马麟,只顾在县里杀人放火。宋江见报,催趱军兵拔寨都起,直到桐庐县屯驻军马。王矮虎、一丈青献温克让请功。赏赐二人。宋江教把温克让解赴杭州张招讨前斩首,不在话下。 次日,宋江调兵,水陆并进,直到乌龙岭下。过岭便是睦州。此时,宝光国师引着众将,都上岭去把关隘,屯驻军马。那乌龙关隘正靠长江,山峻水急,上立关防,下排战舰。宋江军马近岭下屯驻,扎了寨栅。步军中差李逵、项充、李衮引五百牌手出哨探路。到得乌龙岭下,上面擂木炮石打将下来,不能前进,无计可施,回报宋先锋。宋江又差阮小二、孟康、童威、童猛四个,先棹一半战船上滩。当下阮小二带了两个副将,引一千水军,分作一百只船上,摇船擂鼓,唱着山歌,浙近乌龙岭边来。原来乌龙岭下那面靠山,却是方腊的水寨。那寨里也屯着五百只战船,船上有五千来水军。为头四个水军总管,名号浙江四龙。那四龙是: 玉爪龙都总管成贵、锦鳞龙副总管翟源、冲波龙左副管乔正、戏珠龙右副管谢福 这四个总管,却是方腊加封的绰号。这四人原是钱塘江里梢公,投奔方腊,却受三品职事。当日阮小二等乘驾船只,从急流下水,摇上滩去。南军水寨里,四个总管已自知了。准备下五十连火排。原来这火排只是大松杉木穿成,排上都堆草把,草把内暗藏着硫黄焰硝引火之物。把竹索编住,排在滩头。这里阮小二和孟康、童威、童猛四个,只顾摇上滩去。那四个水军总管在上面看见了,各打一面干红号旗,驾四只快船,顺水下来。四个都一般打扮。但见: 万字头巾发半笼,白罗衫绣系腰红。 手执长枪悬雪刃,钱塘江上四条龙。 那四只快船顺水摇将下来。渐近,阮小二看见,喝令水手放箭。那四只快船便回。阮小二便叫乘势赶上滩去。四只快船傍滩住了,四个总管却跳上岸,许多水手们也都走了。阮小二望见滩上水寨里船广,不敢上去,只在下水头望。只见乌龙岭上把旗一招,金鼓齐鸣,火排一齐点着,望下滩顺风冲将下来。背后大船,一齐喊起,都是长枪挠钩,尽随火排下来,只顾乱杀敌军。童威、童猛见势大难近,便把船傍岸,弃了船只,爬过山边,步行上山,寻路回寨。阮小二和孟康,兀自在船上迎敌,火排连烧将来。阮小二急下水时,后船赶上,一挠钩搭住。阮小二心慌,怕吃他拿去受辱,扯出腰刀自刎而亡。孟康见不是头,急要下水时,火排上火炮齐发。一炮正打中孟康头盔,透顶打做肉泥。四个水军总管,却上火船,杀将下来。李俊和阮小五、阮小七都在后船,见前船失利,沿江岸杀来,只得急忙转船,便随顺水,只放下桐庐岸来。 再说乌龙岭上宝光国师并元帅石宝,见水军总管得胜,乘势引军杀下岭来。水深不能相赶,路远不能相追。宋兵复退在桐庐驻扎,南兵也收军上乌龙岭去了。有诗为证: 计拙谋疏事不成,宝光兵术更难名。 火船火炮连天起,杀得孤军太不情。 宋江在桐庐扎驻寨栅,又见折了阮小二、孟康,在帐中烦恼,寝食俱废,梦寐不安。吴用与众将苦劝不得,阮小五、阮小七挂孝已了,自来谏劝宋江道:“我哥哥今日为国家大事折了性命,也强似死在梁山泊埋没了名目。先锋主兵,不须烦恼,且请理国家大事。我弟兄两个,自去复仇。”宋江听了,稍稍回颜。次日,仍复整点军马,再要进兵。吴用谏道:“兄长未可急性,且再寻思计策,渡岭未迟。”只见解珍、解宝便道:“我弟兄两个原是猎户出身,巴山度岭得惯。我两个装做此间猎户,扒上山去,放起一把火来,教那贼兵大惊,必然弃了关去。”吴用道:“此计虽好,只恐这山险峻,难以进步,倘或失脚,性命难保。”解珍、解宝便道:“我弟兄两个,自登州越狱上梁山泊,托哥哥福荫,做了许多年好汉,又受了国家诰命,穿了锦袄子。今日为朝廷,便粉骨碎身,报答仁兄,也不为多。”宋江道:“贤弟休说这凶话!只愿早早干了大功回京,朝廷不肯亏负我们。你只顾尽心竭力,与国家出力。”解珍、解宝便去拴束,穿了虎皮套袄,腰里各跨一口快刀,提了钢叉。两个来辞了宋江,便取小路,望乌龙岭上来。 此时才有一更天气。路上撞着两个伏路小军,二人结果了两个,到得岭下时,已有二更。听得岭上寨内,更鼓分明,两个不敢从大路走,攀藤揽葛,一步步爬上岭来。是夜月光星朗,如同白日。两个三停爬了二停之上,望见岭上灯光闪闪。两个伏在岭凹边听时,上面更鼓已打四更。解珍暗暗地叫兄弟道:“夜又短,天色无多时了,我两个上去罢。”两个又攀援上去。正爬到岩壁崎岖之处,悬崖险峻之中,两个只顾爬上去,手脚都不闲,却把搭膊拴住钢叉,拖在背后,刮得竹藤乱响。山岭上早吃人看见了。解珍正爬在山凹处,只听得上面叫声:“着!”一挠钩正搭住解珍头髻。解珍急去腰里拔得刀出来时,上面已把他提得脚悬了。解珍心慌,连忙一刀砍断挠钩,却从空里坠下来,可怜解珍做了半世好汉,从这百十丈高崖上倒撞下来,死于非命。下面都是狼牙乱石,粉碎了身躯。解宝见哥哥攧将下去,急退步下岭时,上头早滚下大小石块,并短弩弓箭,从竹藤里射来。可怜解宝为了一世猎户,做一块儿射死在乌龙岭边竹藤丛里。两个身死。 天明,岭上差人下来,将解珍、解宝尸首,就风化在岭上。探子体得备细,报与宋先锋知道,解珍、解宝已死在乌龙岭。有诗为证: 千尺悬崖峻渺茫,古藤高树乱苍苍。 夜深欲作幽探计,两将谁知顷刻亡。 宋江听得又折了解珍、解宝,哭得几番昏晕。便唤关胜、花荣点兵取乌龙岭关隘,与四个兄弟报仇。吴用谏道:“仁兄不可性急,已死者皆是天命。若要取关,不可造次。须用神机妙策,智取其关,方可调兵遣将。”宋江怒道:“谁想把我弟兄们手足三停损了一停!不忍那贼们把我兄弟风化在岭上。今夜必须提兵,先去夺尸首回来,具棺椁埋葬!”吴用阻道:“贼兵将尸风化,诚恐有计。兄长未可造次!”宋江那里肯听军师谏劝,随即点起三千精兵,带领关胜、花荣、吕方、郭盛四将,连夜进兵。到乌龙岭时,已是二更时分,小校报道:“前面风化起两个人在那里,敢是解珍、解宝的尸首?”宋江纵马亲自来看时,见两株树上,把竹竿挑起两个尸首。树上削去了一片皮,写两行大字在上,月黑不见分晓。宋江令讨放炮火种吹起灯来看时,上面写道:“宋江早晚也号令在此处”。宋江看了大怒。却传令人上树去取尸首。只见四下里火把齐起,金鼓乱鸣,团团军马围住。当前岭上,早乱箭射来。江里船内水军,都纷纷上岸来。宋江见了,叫声苦,不知高低。急退军事,石宝当先截住去路;转过侧首,又是邓元觉杀将下来。可怜宋江平生义气,高如不老之天;今日遭殃,死无葬身之地。直使规模有似马陵道,光景浑如落凤坡。毕竟宋江军马怎地脱身,且听下回分解。 此一回内,折了六员将佐: 侯健、段景住、阮小二、孟康、解珍、解宝 患病寄留杭州并看视,共八员将佐: 张横、穆弘、孔明 朱贵、杨林、白胜、穆春、朱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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