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介之士,必有密友,密友,不必定是刎颈之交。大率虽千里之遥,皆可相信,而不为浮言所动;闻有谤之者,即多方为之辩析而后已;事之宜行宜止者,代为筹画决断;或事当利害关头,有所需而后济者,即不必与闻,亦不虑其负我与否,竟为力承其事。此皆所谓密友也。
近来称艺苑,大率数江南。
作师君不忝,问俗我能谙。
家擅灵蛇宝,人驰白马谈。
彬彬诸士子,莫是出于蓝。
山客野。新把朝衔书写。
应想江南樗枥下。踏歌鸡黍社。
休问坤牛乾马。大率人生且且。
聊唤玉人斟玉斝。莫辞沉醉也。
学书一道,资为先,学次之。资地不佳,虽学无益也。足下有用笔之资,而又好学勤问,不患不进。但临池时最忌愺恅涂抹,神气不属时,停笔可也。总以写楷为要,并以爱看、爱读之书钞写为妙,盖一举而两得之也。
承问一气贯注,非行草绵连之谓,只是一个熟习自然。草蛇灰线成一片段,须熟后自知,不能先排当也。
华亭弹琴著指便韵之说,即是笔资之说,足下并不拙钝,又何虑此?
心正笔正,前人多以道学借谏为解。独弟以为不然。只要用极软羊毫,落纸不怕不正,不怕不着意把持,浮浅恍惚之患,自然静矣。
凡人遇心之所好,最易投契。古帖不论晋、唐、宋、元,虽皆渊源书圣,却各自面貌,各自精神意度。随人所取,如蜂子采花、鹅王择乳,得其一支半体,融会在心,皆为我用。若专事临摹泛爱,则情不笃,着意一家,则又胶滞。所谓琴瑟专一,不如五味和调之为妙。以我之意,迎合古人则易,以古人之法束缚我则难。此理易明,无所为何者为先,何者为后也。
前人专学阁帖,以其最初本,诚然。然我辈所见一翻再翻,岂是最初面目?果然精帖自不同,不曾见过不知也。弟曾见过一二种,故知之。星凰、太清,即一翻再翻之物。据鄙意不必以其阁帖,便震而惊之也。
汉、唐以来皆重碑版,大率显宦居多。若名不闻于诸侯,并不著书人姓名。董尚书笔迹遍天下,而志传少者,位望太尊,非数百匹绢不可得。此是古人陋习,刘叉之所以攫金也。近来志传愈多,本不足重,而弟以拙劣徇人之请,又何堪矜重?若以为因此媲美前人,则适足令人掩口耳。
落笔快则意出,此“意”字是藏真自叙帖内云:云全无巴鼻自然流出者。若意在笔先,大有分别。
漏痕、钗股,不必定是草书有之,行书亦何尝不然。只是笔直下处留得住,不使飘忽耳。亦不是临池作意能然。拟山园帖本不足取,至扁联阑入古文钟鼎,则大谬矣!皆好怪者变相,亦所谓以艰深文浅陋也。书体只有平直中正,自古无他道。
本朝书家,姜、何、汪、查、陈,各有至佳处,大率多宜于小字,而不宜于大字。君所见不过寻常所传,其绝佳处,虽名家岂能一一皆好?生平原不过几件是精到之作,亦不自家做主得来。要纸好、笔好、墨好、天气好、精神好、心绪好,古人所以有五合五乖之说。上五家各有所习,未易轩轾。得天尚书有刻意见长之病,若出自率意者,尽有神妙之作。大概我辈所见古人之物皆非其至者,故有出入褒贬。若论其本事,皆不可及,非今之人所能望见肩背也。弟书自惭,而足下好之,弟殊不解。弟非自谦,实见得古人与前一辈人,皆比我高数倍。盖其神明意度,间有异也。弟并不自解,则学问深浅为之耳。今则已无及矣,可叹也!
霁后泥途行尚艰,今年大率是晴悭。
春当浓处寒犹在,寒肯消时春渐还。
木杪红沉半轮日,波心碧浸两边山。
渡头不住人来往,共羡白鸥云水闲。
“精神、道德、言动,大率收敛为主,发散是不得已。天地人物皆然。”
山客野。新把朝衔书写。庆想江南樗枥下。踏歌鸡黍社。
休问坤牛乾马。大率人生且且。聊唤玉人斟玉斝。莫辞沈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