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沴奸阳,来暴于襄。
洎入大郛,波端若铓。
触厚摧高,不知其防。
骇溃颠委,万室皆毁。
灶登蛟鼍,堂集鳣鲔。
惟恩若雠,母不能子。
洪溃既涸,闬闳其虚。
以隳我堵,以剥我庐。
酸伤顾望,若践丘墟。
帝曰念嗟,朕日南顾。
流灾降慝,天曷台怒。
滔滔襄郊,捽我婴孺。
于惟馀氓,饥伤喘呼。
斯为淫痍,孰往膏傅。
惟汝元寮,佥举明哲。
我公用谐,苴茅杖节。
来视襄人,喔咻提挈。
不日不月,咍乎抃悦。
乃泳故堤,陷于沙泥。
缺落坳圯,由东讫西。
公曰呜呼,汉之有堤。
实命襄人,不力乃力,则及乃身。
具锸与畚,汉堤其新。
帝廪有粟,帝府有缗。
尔成尔堤,必锡尔勤。
襄人怡怡,听命襄浒。
背襄肩杵,奔走蹈舞。
分之卒伍,令以麾鼓。
寻尺既度,日月可数。
登登嶪嶪,周旋上下。
披岘斫楚,飞石挽土。
举筑殷雷,骇汗霏雨。
疲癃鳏独,奋有筋膂。
呀吁来助,提筐负筥。
不劳其劳,杂沓笑语。
咸曰卢公,来赐我生。
斯堤既成,蜿蜿而平。
确尔山固,屹如云横。
汉流虽狂,坚不可蚀。
代千年亿,与天无极。
惟公之堤,昔在人心。
既筑既城,横之于南。
萌渚不峻,此门不深。
今复在兹,于汉之阴。
斯堤已崇,兹民获祐。
齯童相庆,室以完富。
贻于襄人,愿保厥寿。
繄公之功,赫焉如昼。
捍此巨灾,崒若京阜。
天子赐之,百姓载之。
族孙作诗,昭示厥后。
岘山临汉上,望之隐然,盖诸山之小者,而其名特著于荆州者,岂非以其人哉﹗其人谓谁?羊祜叔子、杜预元凯是已。方晋与吴以兵争,常倚荆州以为重,而二子相继于此,遂以平吴而成晋业;其功烈已盖于当时矣,至于流风馀韵,蔼然被于江汉之间者,至今人犹思之,而于思叔子也尤深。盖元凯以其功,而叔子以其仁,二子所为虽不同,皆足以垂于不朽。
余颇疑其反自汲汲于后世之名者何哉?传言叔子尝登兹山,慨然语其属,以谓此山常在,而前世之士,皆以湮灭于闻,因自顾而悲伤;然独不知兹山待己而名著也。元凯铭功于二石,一置兹山之上,一投汉水之渊,是知陵谷有变,而不知石有时而磨灭也。岂皆自喜其名之甚,而过为无穷之虑欤?将自待者厚,而所思者远欤?
山故有亭,世传以为叔子之所游止也。故其屡废而复兴者,由后世慕其名,而思其人者多也。熙宁元年,余邑人史君中辉,以光禄卿来守襄阳,明年因亭之旧,广而新之,既周以回廊之壮,又大其后轩,使与亭相称。君知名当时,所至有声,襄人安其政而乐从其游。因以君之官,名其后轩为光禄堂,又欲记事于石,以与叔子元凯之名,并传于久远,君皆不能止也,乃来以记属于余。
余谓君知叔子之风,而袭其遗迹,则其为人与其志之所存者可知矣。襄人爱君而安乐之如此,则君之为政于襄者又可知矣。此襄人之所欲书也。若其左右山川之胜势,与夫草木云烟之杳霭,出没于空旷有无之间,而可以备诗人之登高,寓离骚之极目者,宜其览者自得之。至于亭屡废兴,或自有记,或不必究其详者,皆不复道。
熙宁三年十月二十有二日,六一居士欧阳修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