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

与节东归和同幕送行之作

来参军事久无功,宜黜而升愧在中。 揽辔登车宁有是,过家祭灶略相同。 送人万里鸥波白,回首千山骑火红。 待得故园高卧日,诸君剑佩一时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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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忠悯公墓上作

梦觉邯郸万有空,邦人犹自说英雄。 道家论将忌三世,臣子报君惟一忠。 浅土何堪封马鬣,迷魂犹自恨秋风。 死绥固是将军事,国史旗常画隽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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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仲举待制以京口海上口号见寄瑛以吴下时事答之五首 其一

白昼惊风海上号,水军三万尽乘涛。 书生不解参军事,也向船头著战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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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志 · 魏书 · 和常杨杜赵裴传

和洽字阳土,汝南西平人也。举孝廉,大将军辟,皆不就。袁绍在冀州,遣使迎汝南士大夫。洽独以“冀州土平民强,英桀所利,四战之地。本初乘资,虽能强大,然雄豪方起,全未可必也。荆州刘表无他远志,爱人乐士,土地险阻,山夷民弱,易依倚也。”遂与亲旧惧南从表,表以上客待之。洽曰:“所以不从本初,辟争地也。昏世之主,不可黜近,久而阽危,必有谗慝间其中者。”遂南度武陵。 太祖定荆州,辟为丞相掾属。时毛玠、崔琰并以忠清干事,其选用先尚俭节。洽言曰:“天下大器,在位与人,不可以一节俭也。俭素过中,自以处身则可,以此节格物,所失或多。今朝廷之仪,吏有着新衣、乘好车者,谓之不清。长吏过营,形容不饰,衣裘敝坏者,谓之廉洁。至令士大夫故污辱其衣,藏其舆服。朝府大吏,或自挈壶餐以入官寺。夫立教观俗,贵处中庸,为可继也。今崇一概难堪之行以检殊涂,勉而为之,必有疲瘁。古之大教,务在通人情而已。凡激诡之行,则容隐伪矣。” 魏国既建、为侍中。后有白毛玠谤毁太祖,太祖见近臣,怒甚。洽陈玠素行有本,求案实其事。罢朝,太祖令曰:“今言事者白玠不但谤吾也,乃复为崔琰觖望。此损君臣恩义,妄为死友怨叹,殆不可忍也。昔萧、曹与高祖并起微贱,致功立勋。高祖每在屈笮,二相恭顺,臣道益彰,所以祚及后世也。和侍中比求实之,所以不听,欲重参之耳。”洽对曰:“如言事者言,玠罪过深重,非天地所覆载。臣非敢曲理玠以枉大伦也,以玠出群吏之中。特见拔擢,显在首职,历年荷宠,刚直忠公,为众所惮,不宜有此。 然人情难保,要宜考核,两验其实。今圣恩垂含垢之仁,不忍致之于理,更使曲直之分不明,疑自近始。“太祖曰:”所以不考,欲两全玠及言事者耳。“洽对曰:”玠信有谤主之言,当肆之市朝;若玠无此,言市者加诬大臣以误主听;二者不加检核,臣窃不安。“太祖曰:”方有军事,安可受人言便考之邪?狐射姑刺阳处父于朝,此为君之诫也。“ 太祖克张鲁,洽陈便宜以时拔军徙民,可省置守之费。太祖未纳,其后竟徙民弃汉中。出为郎中令。文帝践阼,为光禄勋,封安城亭侯。明帝即位,进封西陵乡侯,邑二百户。太和中,散骑常侍高堂隆奏:“时风不至,而有休废之气,必有司不勤职事以失天常也。”诏书谦虚引咎,博咨异同。洽以为‘民稀耕少,浮食者多。国以民为本,民以谷为命。故废一时之农,则失育命之本。是以先王务蠲烦费,以专耕农。自春夏以来,民穷于役,农业有废,百姓嚣然,时风不至,未必不由此也。消复之术,莫大于节俭,太祖建立洪业,奉师徒之费,供军赏之用。吏士丰于资食,仓府衍于谷帛,由不饰无用之宫,绝浮华之费。方今之要,固在息省劳烦之役,损除他余之务,以为军戎之储。三边守御,宜在备豫。料贼虎实,蓄士养众,算庙胜之策,明攻取之谋,详询众庶以求厥中。若谋不素定,轻弱小敌,军人数举,举而无庸,所谓’悦武无震‘,古人之诫也。“ 转为太常,清贫守约,至卖田宅以自给。明帝闻之,加赐谷帛。薨,谥曰简侯。子禽嗣。禽弟适,才爽开济,官至廷尉、吏部尚书。洽同郡许混者,许助子也。清醇有鉴识,明帝时为尚书。 常林字伯槐,河内温人也。年七岁,有父党造门。问林:“伯先在否?汝何不拜!” 林曰:“虽当下客,临子字父,何拜之有?”于是咸共嘉之。太守王匡起兵讨董卓,遣诸生于属县微伺吏民罪负,便收之。考责钱谷赎罪,稽迟则夷灭宗族,以崇威严。林叔父挝客,为诸生所白,匡怒收治。举宗惶怖,不知所责多少,惧系者不救。林往见匡同县胡母彪曰:“王府君以文武高才,临吾鄙郡。鄙郡表里山河,土广民殷,又多贤能,惟所择用。今主上幼冲,贼臣虎据,华夏震栗,雄才奋用之秋也。若欲诛天下之贼,扶王室之微,智者望风,应之若响,克乱在和,何征不捷,苟无恩德。任失其人,覆亡将至,何暇匡翼朝廷,崇立功名乎?君其藏之!”因说叔父见拘之意。彪即书责匡,匡原林叔父。林乃避地上党,耕种山阿。当时旱蝗,林独丰收,尽呼比邻,升斗分之。依故河间太守陈延壁。陈、冯二姓,旧族冠冕。张杨利其妇女,贪其资货。林率其宗族,为之策谋。见围六十余日,卒全堡壁。 并州刺史高于表为骑都尉,林辞不受。后刺史梁习荐州界名士林及杨俊、王淩、王象、荀纬,太祖皆以为县长。林宰南和,治化有成,超迁博陵太守、幽州刺史,所在有绩。文帝为五官将,林为功曹。太祖西征,田银、苏伯反,幽、冀扇动。文帝欲亲自讨之。林曰:“昔忝博陵,又在幽州,贼之形势,可料度也。北方吏民,乐安厌乱,服化已久,守善者多。银、伯犬羊相聚,智小谋大,不能为害。方今大军在远,外有强敌,将军为天下之镇也,轻动远举,虽克不武。”文帝从之,遣将往伐,应时克灭。出为平原太守、魏郡东部都尉,入为丞相东曹属。魏国既建。拜尚书。文帝践阼,迁少府,封乐阳亭侯,转大司农。明帝即位,进封高阳乡侯,徙光禄勋太常。晋宣王以林乡邑耆德,每为之拜。或谓林曰:“司马公贵重,君宜止之。”林曰:“司马公自欲敦长幼之叙,为后生之法。贵非吾之所畏,拜非吾之所制也。”言者踧踖而退。时论以林节操清峻,欲致之公辅,而林遂称疾笃。拜光禄大夫。年八十三,薨,追赠骠骑将军,葬如公礼,谥曰贞侯。子旹嗣。为泰山太守。坐法诛。旹弟静绍封。 杨俊字季才,河内获嘉人也。受学陈留边让,让器异之。俊以兵乱方起,而河内处四达之衢,必为战场,乃扶持老弱诣京、密山间,同行者百余家。俊振济贫乏,通共有无。宗族知故为人所略作奴仆者凡六家,俊皆倾财赎之。司马宣王年十六七,与俊相遇,俊曰:“此非常之入之也。”又司马朗早有声名,其族兄芝,众未之知,惟俊言曰:“芝虽夙望不及朗,实理但有优耳。”俊转避地并州。本郡王象,少孤特,为人仆隶,年十七八,见使牧羊而私读书,因被棰楚。俊嘉其才质,即赎象着家,聘娶立屋,然后与别。 太祖除俊曲梁长,入为丞相掾属,举茂才,安陵令,迁南阳太守。宣德教,立学校,吏民称之。徙为征南军师。魏国既建,迁中尉。太祖征汉中,魏讽反于来邺,俊自劾诣行在所。俊以身方罪免,笺辞太子。太子不悦曰:“杨中尉便去,何太高远邪!”遂被书左迁平原太守。文帝践阼,复在南阳。时王象为散骑常恃。荐俊曰:“伏见南阳太守杨俊,秉纯粹之茂质,履忠肃之弘量,体仁足以育物,笃实足以动众。克长后进,惠训不倦,外宽内直,仁而有断。自初弹冠,所历垂化,再守南阳,恩德流着,殊邻异党,襁负而至。今境守清静,无所展其智能,宜还本朝,宣力辇毂,熙帝之载。” 俊自少及长,以人伦自任。同郡审固、陈留卫恂本皆出自兵伍,俊资拔奖致,咸作佳士;后固历位郡守,恂御史、县令,其明鉴行义,多此类也。初,临菑侯与俊善,太祖适嗣未定,密访群司。俊虽并论文帝、临菑才分所长,不适有所据当,然称临菑犹美,文帝常以恨之。黄初三年,车驾至宛,以市不丰乐,发怒收俊。尚书仆射司马宣王、常侍王象、荀纬请俊,叩头流血,帝不许。俊曰:“吾知罪矣。”遂自杀。众冤痛之。 杜袭字子绪,颖川定陵人也。曾祖父安,祖父根,着名前世。袭避乱荆州,刘表待以宾礼。同郡繁钦数见奇于表,袭喻之曰:“吾所以与子惧来者,徙欲龙蟠幽薮,待时凤翔。岂谓刘牧当为拨乱之主而规长(者)委身哉?子若见能不已,非吾徒也。吾其与子绝矣!”钦慨然曰:“请敬受命。”袭遂南适长沙。 建安初,太祖迎天子都许。袭逃还乡里,太祖以为西鄂长。县滨南境,寇贼纵横。 时长吏皆敛民保城郭,不得农业。野荒民困。仓庾空虚。袭自知思结于民,乃遣老弱各分散就田业。留丁强备守,吏民欢悦。会荆州出步骑万人来攻城,袭乃悉召县吏民任拒守者五十余人,与之要誓。其亲戚在外欲自营护者,恣听遣出;皆叩头愿致死。于是身执矢石,率与戮力。吏民感恩,咸为用命。临陈斩数百级,而袭众死者三十余人,其余十八人尽被创,贼得入城。袭帅伤痍吏民决围得出,死丧略尽,而无反背者。遂收散民,徙至摩陂营,吏民慕而从之如归。 司隶钟繇表拜议郎参军事。苟彧又荐袭,太祖以为丞相军祭酒。魏国既建,为侍中,与王粲、和洽并用。粲强识博闻,故太祖游观出入,多得骖乘,至其见敬不及洽、袭。 袭尝独见,至于夜半。粲性躁竞,起坐,曰:“不知公对杜袭道何等也?”洽笑答曰:“天下事岂有尽邪?卿昼侍可矣,悒悒于此,欲兼之乎!”后袭领丞相长史,随太祖到汉中讨张鲁。太祖还,拜袭驸马都尉,留督汉中军事。绥怀开导,百姓自乐出徙洛、邺者八万余口。夏侯渊为刘备所没,军丧元帅,将士失色。袭与张合、郭淮纠摄诸军事,权宜以合为督,以一众心,三军遂定。太祖东还,当选留府长史镇守长安,主者所选多不当。太祖令曰:“释骐冀而不乘。焉皇皇而更索?”遂以袭为留府长吏,驻关中。 时将军许攸拥部曲,不附太祖而有慢言。太祖大怒,先欲伐之。群臣多谏:“可招怀攸,共讨强敌。”太祖横刀于膝,作色不听。袭入欲谏,太祖逆谓之曰:“吾计以定,卿勿复言。”袭曰:“若殿下计是邪,臣方助殿下成之。若殿下计非邪,虽‘成宜改之。 殿下逆臣令勿言之,何待下之不阐乎?“太祖曰:”许攸慢吾,如何可置乎?“袭曰:”殿下谓许攸何如人邪?“太祖曰:”凡人也。“袭曰:”夫‘惟贤知贤,惟圣知圣’,凡人安能知非凡人邪?方今豺狼当路而狐狸是先,人将谓殿下避强攻弱,进不为勇,退不为仁。臣闻千钩之弩不为鼷鼠发机,万石之钟不以莛撞起音。今区区之许攸,何足以劳神武哉?“太祖曰:”善。“遂厚抚攸,攸即归服。时夏侯尚昵于太子,情好至密。 袭谓尚非益友,不足殊待,以闻太祖。文帝初甚不悦,后乃追思。语在《尚传》。其柔而不犯,皆此类也。 文帝即王位,赐爵关内侯。及践阼,为督军粮御史,封武平亭侯,更为督军粮执法,入为尚书。文帝即位,进封平阳乡侯。诸葛亮出秦川,大将军曹真督军拒亮,徙袭为大将军军师,分邑百户赐兄基爵关内侯。真薨,司马宣王代之,袭复为军师,增邑三百,并前五百五十户。以疾征还,拜太中大夫。薨,追赠少府,谥曰定侯。子会嗣。赵俨字伯然,颖川阳翟人也。避乱荆州,与杜袭、繁钦通财同计,合为一家。太祖始迎献帝都许。俨谓钦曰:“曹镇东应期命世,必能匡济华夏,吾知归矣。”建安二年,年二十七,遂扶持老弱诣太祖,太祖以俨为朗陵长。县多豪猾,无所畏忌。俨取其尤甚者,收缚案验,皆得死罪。俨既囚之,乃表府解放,自是威思并着。时袁绍举兵南侵,遣使招诱豫州诸郡,诸郡多受其命。惟阳安郡不动,而都尉李通急录户调。俨见通曰:“方今天下未集,诸郡并叛,怀附者夏收其绵绢,小人乐乱,能无遗恨!且远近多虞,不可不详也。”通曰:“绍与大将军相持甚急,左右郡县背叛乃尔。若绵绢不调送,观听者必谓我顾望,有所须待也。”俨曰:“诚亦如君虑;然当权其轻重,小缓调,当为君释此患。”乃书与荀彧曰:“今阳安郡当送绵绢,道路艰阻,必致寇害。百姓困穷,邻城并叛,易用倾荡,乃一方安危之机也。且此郡人执守忠节,在险不贰。微善必赏,则为义者劝。善为国者,藏之于民。以为国家宜垂慰抚,所敛绵绢,皆俾还之。”彧报曰:“辄白曹公,公文下郡,绵绢悉以还民。”上下欢喜,郡内遂安。 人为司空掾属主簿。时于禁屯颖阴,乐进屯阳翟;张辽屯长社;诸将任气,多共不协。使俨并参三军,每事训喻,遂相亲睦。太祖征荆州,以俨领章陵太守,徙都督护军,护于禁、张辽、张合、朱灵、李典、路招、冯楷七军。复为丞相主簿,迁扶风太守。太祖徙出故韩遂、马超等兵五千余人,使平难将军殷署等督领,以俨为关中护军,尽统诺军。羌虏数来寇害,俨率署等追到新平,大破之。屯田客吕并自称将军,聚党据陈仓,俨夏率署等攻之,贼即破灭。 时被书差千二百兵往助汉中守,署督送之。行者卒与室家别,皆有忧色。署发后一日,俨虑其有变,乃自追至斜谷口,人人慰劳,又深戒署。还宿雍州刺史张既舍。署军复前四十里,兵果叛乱,未知署吉凶。而俨自随步骑百五十人,皆与叛者同部曲,或婚姻。得此问,各惊,被甲持兵,不复自安。俨欲还,既等以为“今本营党已扰乱,一身赴之无益,可须定问”。俨曰:“虽疑本营与叛者同谋,要当闻行者变,乃发之。又有欲善不能自定,宜及犹豫,促抚守之。且为之元帅,既不能安辑,身受祸难,命也。” 遂去。行三十里止,放马息,尽呼所从人,喻以成败,慰励恳切。皆慷慨曰:“死生当随护军,不敢有二”前到诸营,各召料简诸奸结叛者八百余人,散在原野,惟取其造谋魁率治之,余一不问。郡县所收送,皆放遣,乃即相率还降。俨密白:“宜遣将诣大营,请旧兵镇守关中。”太祖遣将军刘柱将二千人,当须到乃发遣,而事露,诸营大骇,不可安喻。俨谓诸将曰:“旧兵既少,东兵未到,是以诸营图为邪谋。若或成变,为难不测。因其狐疑,当令早决。”遂宣言当差留新兵之温厚者千人镇守关中,其余悉遣东,便见主者,内诸营兵名籍,案累重,立差别之。留者意定,与俨同心。其当去者亦不敢动,俨一日尽遣上道,因使所留干人,分布罗落之。东兵寻至,乃复胁喻。并徙千人,令相及共东,凡所全致二万余口。 关羽围征南将军曹仁于樊。俨以议郎参仁军事南行,迁平寇将军徐晃俱前。既到,羽围仁遂坚。余救兵未到。晃所督不足解围,而诸将呵责晃促救。俨谓诸将曰:“今贼围素固,水潦犹盛。我徒卒单少,而仁隔绝不得同力,此举适所以弊内外耳。当今不若前军逼围,遣谍通仁,使知外救,以励将士。计北军不过十日,尚足坚守。然后表里俱发,破贼必矣。如有缓救之戮,余为诸军当之。”诸将皆喜,便作地道,箭飞书与仁,消息数通,北军亦至,并势大战。羽军既退舟船犹据沔水,襄阳隔绝不通,而孙权袭取羽辎重,羽闻之,即走南还。 仁会诸将议,咸曰:“今因羽危惧,必可追擒也。”俨曰:“权邀羽连兵之难,欲掩制其后,顾羽还救,恐我承其两疲,故顺辞求效,乘衅因变,以观利钝耳。今羽已孤进,更宜存之以为权害。若深入追北,权则改虞于彼,将生患于我矣。王必以此为深虑。”仁乃解严。太祖闻羽走,恐诸将追之,果疾敕仁,如俨所策。 文帝即王位,为侍中。顷之,拜驸马都慰。领河东太守,典农中郎将。黄初三年,赐爵关内侯。孙权寇边,征东大将军曹休统五州军御之,征俨为军师。权众退,军还,封宜士亭侯,转为度支中郎将,迁尚书。从征吴,到广陵,复留为征东军师。明帝即位,进封都乡侯,邑六百户,监荆州诸军事,假节。会疾,不行,复为尚书,出监豫州诸军事,转大司马军师,人为大司农。齐王即位,以俨监雍,凉诸军事,假节,转征蜀将军,又迁征西将军,都督雍、凉。正始四年,老疾求还,征为骠骑将军,迁司空。薨,谥曰穆侯。子亭嗣。初,俨与同郡辛毗、陈群、杜袭并知名,号曰辛、陈、杜、赵云。裴潜字文行,河东闻喜人也。避乱荆州,刘表待以宾礼。潜私谓所亲王粲、司马芝曰:“刘牧非霸王之才,乃欲西伯自处,其败无日矣。”遂南适长沙。太祖定荆州,以潜参丞相军事,出历三县令,入为仓曹属。太祖问潜曰:“卿前与刘备俱在荆州,卿以备才略何如?”潜曰:“使居中国,能乱人而不能为治也。若乘间守险,足以为一方主。” 时代郡大乱,以潜为代郡太守。乌丸王及其大人,凡三人,各自称单于,专制郡事。 前太守莫能治正,太祖欲授潜精兵以镇讨之。潜辞曰:“代郡户口殷众,士马控弦,动有万数。单于自知放横日久,内不自安。今多将兵往,必惧而拒境,少将则不见惮。 宜以计谋图之,不可以兵威迫也。“遂单车之郡。单于惊喜。潜抚之以静。单于以下脱帽稽颡,悉还前后所掠妇女、器械、财物。潜案诛郡中大吏与单于为表里者郝温、郭端等十余人,北边大震,百姓归心。 在代三年,还为丞相理曹掾,太祖褒称治代之功。潜曰:“潜于百姓虽宽,于诸胡为峻。今计者必以潜为理过严,而事加宽惠。彼素骄忽,过宽必弛,既弛又将摄之以法,此讼争所由生也。以势料之,代必复叛。”于是太祖深悔还潜之速。后数十日,三单于反问至,乃遣鄢陵侯彰为骁骑将军征之。 潜出为沛国相,迁兖州刺史。太祖次摩陂,叹其军陈齐整,特加赏赐。文帝践阼,人为散骑常侍。出为魏郡、颖川典农中郎将,奏通贡举,比之郡国,由是农官进仕路泰。 迁荆州刺史,赐爵关内侯。明帝即位,入为尚书。出为河南尹,转太尉军师、大司农,封清阳亭侯,邑二百户。入为尚书令,奏正分职,料简名实,出事使断官府者百五十余条。丧父去官,拜光禄大夫。正始五年薨,追赠太常,谥曰贞侯。子秀嗣。遗令俭葬,墓中惟置一坐,瓦器数枚,其余一无所设。秀,咸熙中为尚书仆射。 评曰:和洽清和干理,常林素业纯固,杨俊人伦行义,杜袭温粹识统,赵俨则毅有度,裴潜平恒贞干,皆一世之美士也。至林能不系心于三司,以大夫告老,美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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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志 · 魏书 · 桓二陈徐卫卢传

桓阶字伯绪,长沙临湘人也。仕郡功曹。太守孙坚举阶孝廉,除尚书郎。父丧还乡里。会坚击刘表战死,阶冒难诣表乞坚丧,表义而与之。后太祖与袁绍相拒于官渡,表举州以应绍。阶说其太守张羡,曰:“夫举事而不本于义,未有不败者也。故齐桓率诸侯以尊周,晋文逐叔带以纳王。今袁氏反此,而刘牧应之,取祸之道也。明府必欲立功明义,全福远祸,不宜与之同也。”羡曰:“然则何向而可?”阶曰:“曹公虽弱,仗义而起,救朝廷之危,奉王命而讨有罪,孰敢不服?今若举四郡保三江以待其来,而为之内应,不亦可乎!”羡曰:“善。”乃举长沙及旁三郡以拒表,遣使诣太祖。太祖大悦。会绍与太祖连战,军未得南。而表急攻羡,羡病死。城陷,阶遂自匿。久之,刘表辟为从事祭酒,欲妻以妻妹蔡氏。阶自陈已结婚,拒而不受,因辞疾告退。 太祖定荆州,闻其为张羡谋也。异之,辟为丞相掾主簿,迁赵郡太守。魏国初建,为虎贲中郎将、恃中。时太子未定,而临菑侯植有宠。阶数陈文帝德优齿长,宜为储副,公规密谏,前后恳至。又毛玠、徐奕以刚蹇少党,而为西曹掾丁仪所不善,仪屡言其短,赖阶左右以自全保。其将顺匡救,多此类也。迁尚书,典选举。曹仁为关羽所围,太祖遣徐晃救之,不解。太祖欲自南征,以问群下。群下皆谓:“王不亟行,今败矣。”阶独曰:“大王以仁等为足以料事势不也?”曰:“能。”“大王恐二人遗力邪?”曰:“不。”“然则何为自往?”曰:“吾恐虏众多,而晃等势不便耳。”阶曰:“今仁等处重围之中而守死无贰者,诚以大王远为之势也。夫居万死之地,必有死争之心。内怀死争,外有强救,大王案六军以示余力,何忧于败而欲自往?”大祖善其言,驻军于摩陂。贼遂退。 文帝践阼,迁尚书令,封高乡亭侯,加侍中。阶疾病,帝自临省,谓曰:“吾方托六尺之孤,寄天下之命于卿。勉之!”徙封安乐乡侯,邑六百户,又赐阶三子爵关内侯。 佑以嗣子不封,病卒,又追赠关内侯。后阶疾笃,遣使者即拜太常,薨,帝为之流涕,谥曰贞侯。子嘉嗣。以阶弟纂为散骑侍郎,赐爵关内侯。嘉尚升迁亭公主,会嘉平中,以乐安太守与吴战于东关,军败,没。谥曰壮侯。子翊嗣。 陈群字长文,颖川许昌人也。祖父实,父纪,叔父湛,皆有盛名。群为儿时,实常奇异之,谓宗人父老曰:“此儿必兴吾宗。”鲁国孔融高才倔傲,年在纪、群之间,先与纪友,后与群交,更为纪拜,由是显名。刘备临豫州,辟群为别驾。时陶谦病死,徐州迎备,备欲往。群说备曰:“袁术尚强,今东,必与之争。吕布若袭将军之后,将军虽得徐州,事必无成。”备遂东,与袁术战。布果袭下邳,遣兵助术,大破备军,备恨不用群言。举茂才,除柘令,不行,随纪避难徐州。属吕布破,太祖辟群为司空西曹掾属。时有荐乐安王模、下邳周逵者,太祖辟之。群封还教,以为模、逵秽德,终必败,太祖不听。后模、逵皆坐奸宄诛,太祖以谢群。群荐广陵陈矫、丹阳戴乾,太祖皆用之。 后吴人叛,乾忠义死难,矫遂为名臣,世以群为知人。除萧、赞、长平令,父卒去官。 后以司徒掾举高第,为治书侍御史,转参丞相军事。魏国既建,迁为御史中丞。 时太祖议复肉刑。令曰:“安得通理君子达于古今者,使平斯事乎!昔陈鸿胪以为死刑有可加于仁恩者,正渭此也。御史中丞能申其父之论乎?”群对曰:“臣父纪以为汉除肉刑而增加笞,本兴仁恻而死者更众,所谓名轻而实重者也。名轻则易犯,实重则伤民。《书》曰:‘惟敬五刑,以成三德。’《易》着劓、刖、灭趾之法,所以辅政助教,惩恶息杀也。且杀人偿死,合于古制;至于伤人,或残毁其体而裁剪毛发,非其理也。若用古刑,使淫者下蚕室,盗者刖其足,则永无淫放穿窬之奸矣。夫三干之属,虽未可悉复,若斯数者,时之所患,宜先施用。汉律所杀殊死之罪,仁所不及也,其余逮死者,可以刑杀。如此,则所刑之与所生足以相贸矣。今以笞死之法易不杀之刑,是重人支体而轻人躯命也。”时钟繇与群议同,王朗及议者多以为未可行。大祖深善繇、群言,以军事未罢,顾众议,故且寝。 群转为侍中,领丞相东西曹掾。在朝无适无莫,雅仗名义,不以非道假人。文帝在东宫,深敬器焉,待以交友之礼,常叹曰:“自吾有回,门人日以亲。”及即王位,封群昌武亭侯,徙为尚书。制九品官人之法,群所建也。及践阼,迁尚书仆射,加侍中,徙尚书令,进爵颖乡侯。帝征孙权,至广陵,使群领中领军。帝还,假节,都督水军。 还许昌,以群为镇军大将军,领中护军,录尚书事。帝寝疾,群与曹真、司马宣王等并受遗诏辅政。明帝即使,进封颖阴侯,增邑五百,并前千三百户,与征东大将军曹休、中军大将军曹真、抚军大将军司马宣王并开府。顷之,为司空,故录尚书事。 是时,帝初莅政,群上疏,曰:“《诗》称‘仪刑文王,万邦作孚’;又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道自近始,而化洽于天下。自丧乱以来,干戈未戢,百姓不识王教之中,惧其陵迟已甚。陛下当盛魏之隆,荷二祖之业,天下想望至治,唯有以崇德布化,惠恤黎庶,则兆民幸甚。夫臣下雷同,是非相蔽,国之大患也。若不和睦则有仇党,有仇党则毁誉无端,毁誉无端则真伪失实,不可不深防备,有以绝其源流。”太和中,曹真表欲数道伐蜀,从斜谷入。群以为“太祖昔到阳平攻张鲁,多收豆麦以益军粮,鲁未下而食犹乏。今既无所因,且斜谷阻险,难以进退,转运必见钞截,多留兵守要,则损战士,不可不熟虑也”。帝从群议。真复表从于午道。群又陈其不便,并言军事用度之计。诏以群议下真,真据之遂行。会霖雨积日,群又以为宜诏真还,帝从之。 后皇女淑薨,追封谥平原懿公主。群上疏曰:“长短有命,存亡有分。故圣人制礼,或抑或致,以求厥中。防墓有不修之俭,赢、博有不归之魂。夫大人动合天地,垂之无穷,又大德不逾闲,动为师表故也。八岁下殇,礼所不备。况未期月,而以成人礼送之,加为制服,举朝素衣,朝夕哭临。自古已来,未有此比。而乃复自往视陵,亲临祖载。 “愿陛下抑割无益有损之事,但悉听群臣送葬,乞车驾不行,此万国之至望也。闻车驾欲幸摩陂,实到许昌,二宫上下,皆悉惧东,举朝大小,莫不惊怪。或言欲以避衰,或言欲于便处移殿舍,或不知何故。臣以为吉凶有命,祸福由人,移徙求安,则亦无益。若必当移避,缮治金墉城西宫,及孟津别宫,皆可权时分止。可无举宫暴露野次,废损盛节蚕农之要。又贼地闻之,以为大衰。加所烦费,不可计量。且(由)吉士贤人,当盛衰,处安危。秉道信命,非徙其家以宁,乡邑从其风化,无恐惧之心。况乃帝王万国之主,静则天下安,动则天下扰;行止动静,岂可轻脱哉?”帝不听。 青龙中,营治宫室,百姓失农时。群上疏,曰:“禹承唐、虞之盛,犹卑富室而恶衣服,况今丧乱之后,人民至少,比汉文、景之时,不过一大郡。加边境有事,将士劳苦,若有水旱之患,国家之深忧也。且吴、蜀未灭,社稷不安。宜及其未动,讲武劝农,有以待之。今舍此急而先宫室,臣惧百姓遂困,将何以应敌?昔刘备自成都至白水,多作传舍,兴费人役,太祖知其疲民也。今中国劳力,亦吴、蜀之所愿。此安危之机也,惟陛下虑之。”帝答曰:“王者宫室,亦宜并立。灭贼之后,但当罢守耳,岂可复兴役邪?是故君之职,萧何之大略也。”群又曰:“昔汉祖唯与项羽争天下,羽已灭,宫室烧焚,是以萧何建武库、太仓,皆是要急,然犹非其壮丽。今二虏未平,诚不宜与古同也。夫人之所欲,莫不有辞,况乃天王,莫之敢违。前欲坏武库,谓不可不坏也。后欲置之,谓不可不置也。若必作之,固非臣下辞言所屈。若少留神,卓然回意,亦非臣下之所及也。汉明帝欲起德阳殿,钟离意谏,即用其言,后乃复作之。殿成,谓群臣曰:‘钟离尚书在,不得成此殿也。’夫王者岂惮一臣,盖为百姓也。今臣曾不能少凝圣听,不及意远矣。”帝于是有所减省。 初,太祖时,刘廙坐弟与魏讽谋反。当诛。群言之太祖,太祖曰:“廙,名臣也,吾亦欲赦之。”乃复位。廙深德群,群曰:“夫议刑为国,非为私也;且自明主之意,吾何知焉?”其弘博不伐,皆此类也。青龙四年薨,谥曰靖侯。子泰嗣。帝追思群功德,分群户邑,封一子列侯。泰字玄伯。青龙中,除散骑侍郎。正始中,徙游击将军,为并州刺史,加振威将军,使持节,护匈奴中郎将,怀柔夷民,甚有威惠。京邑贵人多寄宝货,因泰市奴婢,泰皆挂之于壁,不发其封,及征为尚书,悉以还之。嘉平初,代郭淮为雍州刺史,加奋威将军。蜀大将军姜维率众依曲山筑二城,使牙门将句安、李歆等守之,聚羌、胡质任等寇逼诸郡。征西将军郭淮与泰谋所以御之。泰曰:“曲城虽固,去蜀险远,当须运粮。羌夷患维劳役,必未肯附。今围而取之,可不血刃而拔其城。虽其有救,山道阻险,非行兵之地也。”淮从泰计,使泰率讨蜀护军徐质、南安太守邓艾等进兵围之,断其运道及城外流水。安等挑战,不许,将士困窘,分粮聚雪以稽日月。维果来救,出自牛头山,与泰相对。泰曰:“兵法贵在不战而屈人。今绝牛头,维无反道,则我之擒也。”敕诸军各坚垒勿与战,遣使白淮。欲自南渡白水,循水而东,使淮趣牛头,截其还路,可并取维。不惟安等而已。淮善其策,进率诸军军洮水。维惧,遁走,安等孤县,遂皆降。 淮薨,泰代为征西将军,假节都督雍、凉诸军事。后年,雍州刺史王经白泰,云姜维、夏侯霸欲三道向祁山、石营、金城,求进兵为翅。使凉州军至枹罕,讨蜀护军向祁山。泰量贼势终不能三道,且兵势恶分,凉州未宜越境,报经:“审其定问,知所趣向,须东西势合乃进。”时维等将数万人至枹罕,趣狄道。泰救经进屯狄道,须军到,乃规取之。泰进军陈仓。会经所统诸军于故关与贼战不利,经辄渡洮。泰以经不坚据狄道。 必有他变,并遣五营在前,泰串诸军继之。经已与维战,大败,以万余人还保狄道城,余皆奔散。维乘胜围狄道,泰军上邽,分兵守要,晨夜进前。邓艾、胡奋、王秘亦到,即与艾,秘等分为三军,进到陇西。艾等以为“王经精卒破衄于西,贼众大盛,乘胜之兵既不可当,而将军以乌合之卒,继败军之后,将士失气,陇右倾荡。古人有言:‘蝮蛇螫手,壮士解其腕。’《孙子》曰:‘兵有所不击,地有所不宁。’盖小有所失而大有所全故也。今陇右之害,过于腹蛇,狄道之地,非徒不守之谓。姜维之兵,是所辟之锋。不如割险自保,观衅待弊,然后进救,此计之得者也。” 泰曰:“姜维提轻兵深入,正欲与我争锋原野,求一战之利。王经当高壁深垒,挫其锐气。今乃与战,使贼得计,走破王经,封之狄道。若维以战克之威,进兵东向,据栎阳积谷之实,放兵收降,招纳羌、胡,东争关、陇,传檄四郡,此我之所恶也。而维以乘胜之兵,挫峻城之下,锐气之卒,屈力致命,攻守势殊,客主不同。兵书云:‘修橹,三月乃成,拒堙三月而后已。’诚非轻军远人,继之诡谋仓率所办,县军远侨,粮谷不继,是我速进破贼之时也,所谓疾雷不及掩耳,自然之势也。洮水带其表,维等在其内,今乘高据势。临其项领,不战必走。寇不可纵,围不可久,君等何言如此?”逐进军度高城岭,潜行,夜至狄道东南高山上,多举烽火,鸣鼓角。狄道城中将士见救者至,皆愤踊。维始谓官救兵当须众集乃发,而卒闻已至,谓有奇变宿谋,上下震惧。自军之发陇西也。以山道深险,贼必设伏。泰诡从南道。维果三日施伏,定军潜行卒出其南,维乃缘山突至,泰与交战,维退还。凉州军从金城南至沃干阪。泰与经共密期,当共向其还路,维等闻之,遂遁,城中将士得出。经叹曰:“粮不至旬,向不应机,举城屠裂,覆丧一州矣。”泰慰劳将士,前后遣还,更差军守,并冶城垒,还屯上邽。 初、泰闻经见围,以州军将士索皆一心,加得保城,非维所能卒倾。表上进军晨夜速到还。众议以“经奔北,城不足自固,维若断凉州之道,兼四郡民夷,据关、陇之险,敢能没经军而屠陇右。宜须大兵四集,乃致攻讨。”大将军司马文王曰:“昔诸葛亮常有此志,卒亦不能。事大谋远,非维所任也。且城非仓卒所拔,而粮少为急,征西速救,得上策矣。”泰每以一方有事,辄以虚声扰动天下。故希简白上事,驿书不过六百里。 司马文王语荀觊曰:“玄伯沉勇能断,荷方伯之重,救将陷之城,而不求益兵,又希简上事,必能办贼故也。都督大将,不当尔邪!” 后征泰为尚书右仆射,典选举,加倍中光禄大夫。吴大将孙峻出淮、泗。以泰为镇军将军,假节都督淮北诸军事,诏徐州监军己下受泰节度。 峻退,军还,转为左仆射。诸葛涎作乱寿春,司马文王率六军军丘头,泰总署行台。 司马景王、文王皆与泰亲友,及沛国武陔亦与泰善。文王问陔曰:“玄伯何如其父司空也?”陔曰:“通雅博畅,能以天下声教为己任者,不如也。明(统)[练]简至,立功立事,过之。”泰前后以功增邑二千六百户,赐子弟一人亭侯,二人关内侯。景元元年薨,追赠司空,谥曰穆侯。子恂嗣。恂薨,无嗣。弟温绍封。咸熙中开建五等,以泰着勋前朝,改封温为慎子。 陈矫字季弼,广陵东阳人也。避乱江东及东城,辞孙策、袁术之命,还本郡。太守陈登请为功曹,使矫诣许。谓曰:“许下论议,待吾不足;足下相为观察,还以见诲。” 矫还曰:“闻远近之论,颇谓明府骄而自矜。”登曰:“夫闺门雍穆,有德有行,吾敬陈元方兄弟;渊清玉洁,有礼有法,吾敬华子鱼;清修疾恶,有识有议,吾敬赵元达。 博闻强记,奇逸卓荦,吾敬孔文举。雄姿杰出,有王霸之略,吾敬刘玄德,所敬如此,何骄之有!余子琐琐,亦焉足录哉?”登雅意如此,而深敬友矫。 郡为孙权所围于匡奇,登令矫求救于太祖。矫说太祖曰:“鄙郡虽小,形便之国也,若蒙救援,使为外藩,则吴人挫谋,徐方永安,武声远震,仁爱滂流,未从之国。望风景附,崇德养威,此王业也。”太祖奇矫,欲留之。矫辞曰:“本国倒悬,本奔走告急,纵无申胥之效,敢忘弘演之义乎?”太祖乃遣赴救。吴军既退,登多设间伏,勒兵追奔,大破之。太祖辟矫为司空掾属,除相令,征南长史。彭城、乐陵太守,魏郡西部都尉。 曲周民父病,以牛祷,县结正弃市。矫曰:“此孝子也。”表赦之。迁魏郡太守。时系囚千数,至有历年。矫以为周有三典之制,汉约三章之法,今借轻重之理,而忽久系之患,可谓谬矣。悉自览罪状,一时论决。大军东征,入为丞相长史。军还,复为魏郡,转西曹属。从征汉中,还为尚书。行前未到邺,太祖崩洛阳,郡臣拘常,以为太子即位,当须诏命。矫曰:“王薨于外,天下惶惧。太子宜割哀即位,以系远近之望。且又爱子在侧,彼此生变,则社稷危矣。”即具官备礼,一日皆办。明旦,以王后令,策太子即位,大赦荡然。 文帝曰:“陈季弼临大节,明略过人,信一时之俊杰也。”帝既践阼,转置吏部,封高陵亭侯,迁尚书令。明帝即位,进爵东乡侯,邑六百户。车驾尝牢至尚书门,矫跪问帝曰:“陛下欲何之?”帝曰:“欲案行文书耳。”矫曰:“此自臣职分,非陛下所宜临也。若臣不称其职,则请就黜退。陛下宜还。”帝惭,回车而反。其亮直如此。加侍中光禄大夫,迁司徒。景初元年薨,谥曰贞侯。 于本嗣,历位郡守、九卿。所在操纲领,举大体,能使群下自尽。有统御之才,不亲小事,不读法律。而得廷尉之称优于司马峻等。精练文理。迁镇北将军,假节都督河北诸军事。薨,子粲嗣。本弟骞,咸熙中为车骑将军。 初,矫为郡功曹,使过泰山。泰山太守东郡薛悌异之,结为亲友。戏谓矫曰:“以郡吏而交二千石,邻国君屈从陪臣游,不亦可乎!”悌后为魏郡及尚书令,皆承代矫云。 徐宣字宝坚,广陵海西人也。避乱江东,又辞孙策之命,还本郡。与陈矫并为纲纪,二人齐名而私好不协,然惧见器于太守陈登,与登并心于太祖。海西、淮浦二县民作乱,都尉卫弥、令梁习夜奔宣家,密送免之。太祖遣督军扈质来讨贼,以兵少不进。宣潜见责之,示以形势,质乃进破贼。太祖辟为司空掾属,除东缗、发干令,迁齐郡在守,入为门下督,从到寿春。会马超作乱,大军西征,太祖见官属曰:“今当远征,而此方未定,以为后忧,宣得清公大德以镇统之。”乃以宣为左护军,留统诸军。还,为丞相东曹掾,出为魏郡太守。太祖崩洛阳,群臣入殿中发哀。或言可易诸城守,用谯、沛人。 宣厉声曰:“今者远近一统,人怀效节,何必谯、沛,而沮宿卫者心。”文帝闻曰:“所谓社稷之臣也。”帝既践阼,为御史中丞,赐爵关内侯,徙城门校尉,旬月迁司隶校尉,转散骑常侍。从至广陵,六军乘舟,风浪暴起,帝船回倒,宣病在后,陵波面前,群寮莫先至者。帝壮之,迁尚书。 明帝即位,封津阳亭侯,邑二百户。中领军桓范荐宣曰:“臣闻帝王用人,度世授才,争夺之时,以策略为先,分定之后,以忠义为首。故晋文行舅犯之计而赏雍季之言,高祖用陈平之智而托后于周勃也。窃见尚书徐宣,体忠厚之行,秉直亮之性。清雅特立,不拘世俗。确然难动,有社稷之节。历位州郡,所在称职。今仆射缺,宣行掌后事。腹心任重,莫宜宣者。”帝遂以宣为左仆射,后加待中光禄大夫。车驾幸许昌,总统留事。 帝还,主者奏呈文书。诏曰:“吾省与仆射何异?”竟不视。尚方令坐猥见考竟,宣上疏陈威刑大过,又谏作宫殿穷尽民力,帝皆手诏嘉纳。宣曰:“七十有县车之礼,今已六十八,可以去矣。”乃固辞疾逊位,帝终不许。青龙四年薨,遗令布衣疏巾,敛以时服。诏曰:“宣体履至实,直内方外,历在三朝,公亮正色,有托孤寄命之节,可谓柱石臣也。常欲倚以台辅,未及登台辅,未及登之,惜乎大命不永!其追赠车骑将军,葬如公礼。”谥曰贞侯。子钦嗣。 卫臻宇公振,陈留襄邑人也。父兹,有大节,不应三公之辟。太祖之初至陈留。兹曰:“平天下者,必此人也。”太祖亦异之,数诣兹议大事。从讨董卓,战于荧阳而卒。 太祖每涉郡境,辄遣使祠焉。夏侯惇为陈留太守,举臻计交,命妇出宴,臻以为“末世之俗,非礼之正”。惇怒,执臻。既而赦之。后为汉黄门侍郎。东郡朱越谋反,引臻。 太祖令曰:“孤与卿君同共举事,加钦令问。始闻越言,固自不信。及得荀令君书,具亮忠诚。” 会奉诏命,聘贵人于魏,因表留臻参丞相军事。追录臻父旧勋,赐爵关内侯,转为户曹掾。文帝即王位,为散骑常侍。及践阼,封安国亭侯。时郡臣并颂魏德,多抑损前朝。臻独明禅授之义,称扬汉美。帝数目臻曰:“天下之珍,当与山阳共之。”迁尚书,转侍中、吏部尚书。帝幸广陵,行中领军,从。征东大将军曾休表得降贼辞,“孙权已在濡须口”。臻曰:“权恃长江,未敢抗衡,此必畏怖伪辞耳。”考核降者,果守将诈所作也。 明帝即位,进封康乡侯,后转为右仆射,典选举如前,加侍中。中护军蒋济遗臻书曰:“汉祖遇亡虏为上将,周武拔渔父为太师。布衣厮养,可登王公,何必守文,试而后用?”臻答曰:“古人遗智慧而任度量,须考绩而加黜陟。今子同牧野于成、康,喻断蛇于文、景,好不经之举,开拔奇之津,将使天下驰骋而起矣。”诸葛亮寇天水,臻奏:“宜遣奇兵入散关,绝其粮道。”乃以臻为征蜀将军,假节督诸军事,到长安,亮退。还,复职,加光禄大夫。是时,帝方隆意于殿舍,臻数切深。及殿中监擅收兰台令史;臻奏案之。诏曰:“殿舍不成,吾所留心,卿推之何?”臻上疏曰:“古制侵官之法,非恶其勤事也,诚以所益者小,所堕者大也。臣每察校事,类皆如此,惧群司将遂越职,以至陵迟矣。”亮又出斜谷。征南上:“朱然等军已过荆城。”臻曰:“然,吴之骁将,必下从权,且为势以缀征南耳。”权果召然入居巢,进攻合肥。帝欲自东征,臻曰:“权外示应亮,内实观望。且合肥城固,不足为虑。车驾可无亲征,以省六军之费。”帝到寻阳而权竟退。幽州刺史毋丘俭上疏曰:“陛下即位已来,未有可书,吴、蜀恃险,示可卒平,聊可以此方无用之士克定辽东。”臻曰:“俭所陈皆战国细术,非王者之事也。吴频岁称兵,寇乱边境,而犹案甲养士,未果寻致讨者,诚以百姓疲劳故也。且渊生长海表,相承三世,外抚戎夷,内修战射,而俭欲以偏军长驱,朝至夕卷,知其妄矣。”俭行,军遂不利。 臻迁为司空,徙司徒。正始中,进爵长垣侯,邑千户,封一子列侯。 初,太祖久不立太子,而方奇贵临菑侯。丁仪等为之羽冀,劝臻自结,臻以大义拒之,及文帝即位,东海王霖有宠,帝问臻:“平原侯何如?”臻称明德美丽终不言。曹爽辅政,使夏侯玄宣指,欲引臻入守尚书令,及为弟求婚,皆不许。固乞逊位。诏曰:“昔干木倡息,义压强秦留侯颐神,不忘楚事。谠言嘉谋,望不吝焉。”赐宅一区,位特进,秩如三司。薨,追赠太尉谥曰敬侯。子烈嗣,咸熙中为光禄勋。 卢毓字子家,涿郡涿人也。父植,有名于世。毓十岁而孤,遇本州乱,二兄死难。 当袁绍、公孙瓒交兵,幽、冀饥荒,养寡嫂孤兄子,以学行见称。文帝为五官将,召毓署门下贼曹。崔琰弃举为冀州主簿。时天下草创,多逋逃,故重士亡法,罪及妻子。亡士妻白等,始适夫家数日,未与夫相见,大理奏弃市。毓驳之曰:“夫女子之情,以接见而恩生,成妇而义重。故《诗》云‘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我心则夷。’又《礼》‘未庙见之妇而死,归葬女氏之党,以未成妇也’。今白等生有未见之悲,死有非妇之痛,而吏议欲肆之大辟,则若同牢合卺之后,罪何所加?且《记》曰‘附从轻’,言附人之罪,以轻者为比也。又《书》云‘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恐过重也。苟以白等皆受礼聘,已入门庭,刑之为可,杀之为重。” 太祖曰:“毓执之是也。又引经典有意,使孤叹息。”由是为丞相法曹议令史,转西曹仪令吏。 魏国既建,为吏部郎。文帝践阼,徙黄门侍郎,出为济阴相,梁、谯二郡太守。帝以谯旧乡,故大徙民充之,以为屯田。而谯土地(土尧)瘠,百姓穷困,毓愍之,上表徙民于梁国就沃衍,失帝意。虽听毓所表,必犹恨之,遂左迁毓,使将徙民为睢阳典农校尉。毓心在利民,躬自临视,择居美田,百姓赖之。迁安平、广平太守,所在有惠化。 青龙二年,入为侍中。先是,散骑常侍刘劭受诏定律,未就。毓上论古今科律之意,以为法宜一正,不宜有两端,使奸吏得容情。及侍中高堂隆数以宫室事切谏,帝不悦,毓进曰:“臣闻君明则臣直,古之圣王恐不闻其过,故有敢谏之鼓。近臣尽规,此乃臣等所以不及隆。隆诸生,名为狂直,陛下宜容之。”在职三年,多所驳争。诏曰:“官人秩才,圣帝所难,必须良佐,近可替否。侍中毓禀性贞固,心平体正,可谓明试有功,不懈于位者也。其以毓为吏部尚书。”使毓自选代,曰:“得如卿者乃可。”毓举常侍郑冲,帝曰:“文和,吾自知之,更举吾所未闻者。”乃举阮武、孙邕,帝于是用邕。 前此诸葛诞、邓扬等驰名誉,有四窗八达之诮,帝疾之。时举中书郎。诏曰:“得其人与否,在卢生耳。选举莫取有名,名如画地作饼,不可啖也。”毓对曰:“名不足以致异人,而可以得常士。常士畏教慕善,然后有名,非所当疾也。愚臣既不足以识异人,又主者正以循名案常为职,但当有以验其后。 故古者敷奏以言,明试以功。今考绩之法废,而以毁誉相进退,故真伪浑杂,虚实相蒙。”帝纳其言,即诏作考课法。会司徒缺,毓举处士管宁,帝不能用。更问其次,毓对曰:“敦笃至行,则太中大夫韩暨;亮直清方,则司隶校尉崔林;贞固纯粹,则太常常林。”帝乃用暨。毓于人及选举,先举性行,而后言才。黄门李丰尝以问毓,毓曰:“才所以为善也,故大才成大善,小才成小善。今称之有才而不能为善,是才不中器也。”丰等服其言。 齐王即位,赐爵关内侯。时曹爽秉权,将树其党,徙毓仆射,以侍中何晏代毓。顷之,出毓为廷尉,司隶毕轨又枉奏免官。众论多讼之,乃以毓为光禄勋。爽等见收,太傅司马宣王使毓行司隶校尉,治其狱。复为吏部尚书,加奉车都尉,封高乐亭侯,转为仆射,故典选举,加光禄大夫。高贵乡公即位,进封大梁乡侯。封一子高亭侯,毋丘俭作乱,大将军司马景王出征,毓纲纪后事,加侍中。正元三年,疾病,逊位。迁为司空,固推骠骑将军王昶、光禄大夫王观、司隶校尉王祥。诏使使者即授印绶,近爵封容城侯,邑二千三百户。甘露三年薨,谥曰成侯。孙藩嗣。毓子钦、珽,咸熙中钦为尚书,珽泰山太守。 评曰:桓阶识睹成败,才周当世。陈群动仗名义,有清流雅望。泰弘济简至,允克堂构矣。魏世事统台阁,重内轻外,故八座尚书。即古六卿之任也。陈、徐、卫、卢,久居斯位,矫、宣刚断骨鲠,臻、毓规鉴清理,咸不忝厥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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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 · 卷九十 · 晋纪十二

起强圉赤奋若,尽著雍摄提格,凡二年。 中宗元皇帝上建武元年(丁丑,公元三一七年) 春,正月,汉兵东略弘农,太守宋哲奔江东。 黄门郎史淑、侍御史王冲自长安奔凉州,称愍帝出降前一日,使淑等赍诏赐张实,拜实大都督、凉州牧、侍中、司空,承制行事,且曰:“朕已诏琅邪王时摄大位,君其协赞琅邪,共济多难。”淑等至姑臧,实大临三日,辞官不受。 初,实叔父肃为西海太守,闻长安危逼,请为先锋入援。实以其老,弗许。及闻长安不守,肃悲愤而卒。 实遣太府司马韩璞、抚戎将军张阆等帅步骑一万东击汉,命讨虏将军陈安、安故太守贾骞、陇西太守吴绍各统郡兵为前驱。又遗相国保书曰:“王室有事,不忘投躯。前遣贾骞瞻公举动,中被符命,敕骞还军。俄闻寇逼长安,胡崧不进,麹允持金五百,请救于崧,遂决遣骞等进军度岭。会闻朝廷倾覆,为忠不遂,愤痛之深,死有馀责。今更遣璞等,唯公命是从。”璞等卒不能进而还,至南安,诸羌断路,相持百馀日,粮竭矢尽。璞杀车中牛以飨士,泣谓之曰:“汝曹念父母乎?”曰:“念。”“念妻子乎?”曰:“念。”“欲生还乎?”曰:“欲。”“从我令乎?”曰:“诺。”乃鼓噪进战。会张阆帅金城兵继至,夹击,大破之,斩首数千级。 先是,长安谣曰:“秦川中,血没腕,唯有凉州倚柱观。”及汉兵覆关中,氐、羌掠陇右,雍、秦之民,死者什八九,独凉州安全。 二月,汉主聪使从弟畅帅步骑三万攻荥阳,太守李矩屯韩王故垒,相去七里,遣使招矩。时畅兵猝至,矩未及为备,乃遣使诈降于畅。畅不复设备,大飨,渠帅皆醉。矩欲夜袭之,士卒皆恇惧,矩乃遣其将郭诵祷于子产祠,使巫扬言曰:“子产有教,当遣神兵相助。”众皆踊跃争进。矩选勇敢千人,使诵将之,掩击畅营,斩首数千级,畅仅以身免。 辛巳,宋哲至建康,称受愍帝诏,令丞相琅邪王睿统摄万机。三月,琅邪王素服出次,举哀三日。于是西阳王羕及官属等共上尊号,王不许。羕等固请不已,王慨然流涕曰:“孤,罪人也。诸贤见逼不已,当归琅邪耳!”呼私奴,命驾将归国。羕等乃请依魏、晋故事,称晋王;许之。辛卯,即晋王位,大赦,改元;始备百官,立宗庙,建社稷。 有司请立太子,王爱次子宣城公裒,欲立之,谓王导曰:“立子当以德。”导曰:“世子、宣城,俱有朗俊之美,而世子年长。”王从之。丙辰,立世子绍为王太子;封裒为琅邪王,奉恭王后;仍以裒都督青、徐、兗三州诸军事,镇广陵。以西阳王羕为太保,封谯刚王逊之子承为谯王。逊,宣帝之弟子也。又以征南大将军王敦为大将军、江州牧,扬州刺史王导为骠骑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领中书监、录尚书事,丞相左长史刁协为尚书左仆射,右长史周顗为吏部尚书,军谘祭酒贺循为中书令,右司马戴渊、王邃为尚书,司直刘隗为御史中丞,行参军刘超为中书舍人,参军事孔愉长兼中书郎;自馀参军悉拜奉车都尉,掾属拜驸马都尉,行参军舍人拜骑都尉。王敦辞州牧,王导以敦统六州,辞中外都督,贺循以老病辞中书令,王皆许之,以循为太常。是时,承丧乱之后,江东草创,刁协久宦中朝,谙练旧事,贺循为世儒宗,明习礼学,凡有疑议,皆取决焉。 刘琨、段匹磾相与歃血同盟,期以翼戴晋室。辛丑,琨檄告华、夷,遣兼左长史、右司马温峤,匹磾遣左长史荣邵,奉表及盟文诣建康劝进。峤,羡之弟子也。峤之从母为琨妻,琨谓峤曰:“晋祚虽衰,天命未改,吾当立功河朔,使卿延誉江南。行矣,勉之!”王以鲜卑大都督慕容廆为都督辽左杂夷流民诸军事、龙骧将军、大单于、昌黎公,廆不受;征虏将军鲁昌说廆曰:“今两京覆没,天子蒙尘,琅邪王承制江东,为四海所系属。明公虽雄据一方,而诸部犹阻兵未服者,盖以官非王命故也。谓宜通使琅邪,劝承大统,然后奉诏令以伐有罪,谁敢不从!”处士辽东高诩曰:“霸王之资,非义不济。今晋室虽微,人心犹附之,宜遣使江东,示有所尊,然后仗大义以征诸部,不患无辞矣。”廆从之,遣长史王济浮海诣建康劝进。 汉相国粲使其党王平谓太弟义曰:“适奉中诏,云京师将有变,宜衷甲以备非常。”义信之,命宫臣皆衷甲以居。粲驰遣告靳准、王沈。准以白汉主聪曰:“太弟将为乱,已衷甲矣!”聪大惊曰:“宁有是邪!”王沈等皆曰:“臣等闻之久矣,屡言之,而陛下不之信也。”聪使粲以兵围东宫。粲使准、沈收氐、羌酋长十馀人,穷问之,皆悬首高格,烧铁灼目,酋长自诬与义谋反。聪谓沈等曰:“吾今而后知卿等之忠也!当念知无不言,勿恨往日言而不用也!”于是诛东宫官属及义素所亲厚,准、沈等素所憎怨者大臣数十人,坑士卒万五千馀人。夏,四月,废义为北海王,粲寻使准贼杀之。义形神秀爽,宽仁有器度,故士心多附之。聪闻其死,哭之恸,曰:“吾兄弟止馀二人而不相容,安得使天下知吾心邪!”氐、羌叛者甚众,以靳准行车骑大将军,讨平之。 五月,壬午,日有食之。 六月,丙寅,温峤等至建康,王导、周顗、庾亮等皆爱峤才,争与之交。是时,太尉、豫州牧荀组、冀州刺史邵续、青州刺史曹嶷、宁州刺史王逊、东夷校尉崔毖等皆上表劝进,王不许。 初,流民张平、樊雅各聚众数千人在谯,为坞主。王之为丞相也,遣行参军谯国桓宣往说平、雅,平、雅皆请降。及豫州刺史祖逖出屯芦洲,遣参军殷义诣平、雅。义意轻平,视其屋,曰:“可作马厩。”见大镬,曰:“可铸铁器。”平曰:“此乃帝王镬,天下清平方用之,奈何毁之!”义曰:“卿未能保其头,而爱镬邪!”平大怒,于坐斩义,勒兵固守。逖攻之,岁馀不下,乃诱其部将谢浮,使杀之;逖进据太丘。樊雅犹据谯城,与逖相拒。逖攻之不克,请兵于南中郎将王含。桓宣时为含参军,含遣宣将兵五百助逖。逖谓宣曰:“卿信义已著于彼,今复为我说雅。”宣乃单马从两人诣雅曰:“祖豫州方欲平荡刘、石,倚卿为援;前殷义轻薄,非豫州意也。”雅即诣逖降。逖既入谯城,石勒遣石虎围谯,王含复遣桓宣救之,虎解去。逖表宣为谯国内史。 己巳,晋王传檄天下,称:“石虎敢帅犬羊,渡河纵毒,今遣琅邪王裒等九军,锐卒三万,水陆四道,径造贼场,受祖逖节度。”寻复召裒还建康。秋,七月,大旱;司、冀、并、青、雍州大蝗;河、汾溢,漂千馀家。 汉主聪立晋王粲为皇太子,领相国、大单于,总摄朝政如故。大赦。 段匹磾推刘琨为大都督,檄其兄辽西公疾陆眷及叔父涉复辰、弟末柸等会于固安,共讨石勒。末柸说疾陆眷、涉复辰曰:“以父兄而从子弟,耻也;且幸而有功,匹磾独收之,吾属何有哉!”各引兵还。琨、匹磾不能独留,亦还蓟。 以荀组为司徒。 八月,汉赵固袭卫将军华荟于临颖,杀之。 初,赵固与长史周振有隙,振密谮固于汉主聪。李矩之破刘畅也,于帐中得聪诏,令畅既克矩,还过洛阳,收固斩之,以振代固。矩送以示固,固斩振父子,帅骑一千来降;矩复令固守洛阳。 郑攀等相与拒王廙,众心不壹,散还横桑口,欲入杜曾。王敦遣武昌太守赵诱、襄阳太守硃轨击之,攀等惧,请降。杜曾亦请击第五猗于襄阳以自赎。 廙将赴荆州,留长史刘浚镇扬口垒。竟陵内史硃伺谓廙曰:“曾,猾贼也,外示屈服,欲诱官军使西,然后兼道袭扬口耳。宜大部分,未可便西。”廙性矜厉自用,以伺为老怯,遂西行。曾等果还趋扬口;廙乃遣伺归,裁至垒,即为曾所围。刘浚自守北门,使伺守南门。马俊从曾来攻垒,俊妻子先在垒中,或欲皮其面以示之。伺曰:“杀其妻子,未能解围,但益其怒耳。”乃止。曾攻陷北门,伺被伤,退入船,开船底以出,沉行五十步,乃得免。曾遣人说伺曰:“马俊德卿全其妻子,今尽以卿家内外百口付俊,俊已尽心收视,卿可来也。”伺报曰:“吾年六十馀,不能复与卿作贼,吾死亦当南归,妻子付汝裁之。”乃就王廙于甑山,病创而卒。 戊寅,赵诱、硃轨及陵江将军黄峻与曾战于女观湖,诱等皆败死。曾乘胜径告沔口,威震江、沔。王使豫章太守周访击之。访有众八千,进至沌阳。曾锐气甚盛,访使将军李恒督左甄,许朝督右甄,访自领中军。曾先攻左、右甄,访于阵后射雉以安众心,令其众曰:“一甄败,鸣三鼓;两甄败,鸣六鼓。”赵诱子胤,将父馀兵属左甄,力战,败而复合,驰马告访。访怒,叱令更进,胤号哭还战。自旦至申,两甄皆败。访选精锐八百人,自行酒饮之,敕不得妄动,闻鼓音乃进。曾兵未至三十步,访亲鸣鼓,将士皆腾跃奔赴,曾遂大溃,杀千馀人。访夜追之,诸将请待明日,访曰:“曾骁勇能战,向者彼劳我逸,故克之;宜及其衰乘之,可灭也。”乃鼓行而进,遂定汉、沔。曾走保武当。王廙始得至荆州。访以功迁梁州刺史,屯襄阳。 冬,十月,丁未,琅邪王裒薨。十一月,己酉朔,日有食之。 丁卯,以刘琨为待中、太尉。 征南军司戴邈上疏,以为:“丧乱以来,庠序隳废;议者或谓平世尚文,遭乱尚武,此言似之,而实不然。夫儒道深奥,不可仓猝而成。比天下平泰,然后修之,则废坠已久矣。又,贵游之子,未必有斩将搴旗之才,从军征戍之役,不及盛年使之讲肄道义,良可惜也。世道久丧,礼俗日弊,犹火之消膏,莫之觉也。今王业肇建,万物权舆,谓宜笃道崇儒,以励风化。”王从之,始立太学。 汉主聪出畋,以愍帝行车骑将军,戎服执戟前导。见者指之曰:“此故长安天子也。”聚而观之,故老有泣者。太子粲言于聪曰:“昔周武王岂乐杀纣乎?正恐同恶相求,为患故也。今兴兵聚众者,皆以子业为名,不如早除之!”聪曰:“吾前杀庾珉辈,而民心犹如是。吾未忍复杀也,且小观之。”十二月,聪飨群臣于光极殿,使愍帝行酒洗爵,已而更衣,又使之执盖;晋臣多涕泣,有失声者。尚书郎陇西辛宾起,抱帝大哭,聪命引出,斩之。 赵固与河内太守郭默侵汉河东,至绛,右司隶部民奔之者三万馀人。骑兵将军刘勋追击之,杀万馀人,固、默引归。太子粲帅将军刘雅生等步骑十万屯小平津,固扬言曰:“要当生缚刘粲以赎天子。”粲表于聪曰:“子业若死,民无所望,则不为李矩、赵固之用,不攻而自灭矣。”戊戌,愍帝遇害于平阳。粲遣雅生攻洛阳,固奔阳城山。 是岁,王命课督农功,二千石、长吏以入谷多少为殿最,诸军各自佃作,即以为禀。 氐王杨茂搜卒,长子难敌立,与少子坚头分领部曲;难敌号左贤王,屯下辨,坚头号右贤王,屯河池。 河南王吐谷浑卒。吐谷浑者,慕容廆之庶兄也,父涉归,分户一千七百以隶之。及廆嗣位,二部马斗,廆遣使让吐谷浑曰:“先公分建有别,奈何不相远异,而令马有斗伤”吐谷浑怒曰:“马是六畜,斗乃其常,何至怒及于人!欲远别甚易,恐后会为难耳!今当去汝万里之外。”遂帅其众西徙。廆悔之,遣其长史乙郍娄冯追谢之。吐谷浑曰:“先公尝称卜筮之言云:‘吾二子皆当强盛,祚流后世。’我,孽子也,理无并大。今因马而别,殆天意乎!”遂不复还,西傅阴山而居。属永嘉之乱,因度陇而西,据洮水之西,极于白兰,地方数千里。鲜卑谓兄为阿干,廆追思之,为之作《阿干之歌》。吐谷浑有子六十人,长子吐延嗣。吐延长大有勇力,羌、胡皆畏之。 中宗元皇帝上太兴元年(戊寅,公元三一八年) 春,正月,辽西公疾陆眷卒,其子幼,叔父涉复辰自立。段匹磾自蓟往奔丧;段末柸宣言:“匹磾之来,欲为篡也。”匹磾至右北平,涉复辰发兵拒之。末柸乘虚袭涉复辰,杀之,并其子弟党与,自称单于。迎击匹磾,败之;匹磾走还蓟。 三月,癸丑,愍帝凶问至建康,王斩縗居庐;百官请上尊号,王不许。纪瞻曰:“晋氏统绝,于今二年,陛下当承大业;顾望宗室,谁复与让!若光践大位,则神、民有所凭依;苟为逆天时,违人事,大势一去,不可复还。今两都燔荡,宗庙无主,刘聪窃号于西北,而陛下方高让于东南,此所谓揖让而救火也。”王犹不许,使殿中将军韩绩彻去御坐。瞻叱绩曰:“帝坐上应列星,敢动者斩!”王为之改容。 奉朝请周嵩上疏曰:“古之王者,义全而后取,让成而后得,是以享世长久,重光万载也。今梓宫未返,旧京未清,义夫泣血,士女遑遑。宜开延嘉谋,训卒厉兵,先雪社稷大耻,副四海之心,则神器将安适哉!”由是忤旨,出为新安太守,又坐怨望抵罪。嵩,顗之弟也。 丙辰,王即皇帝位,百官皆陪列。帝命王导升御床共坐,导固辞曰:“若太阳下同万物,苍生何由仰照?”帝乃止。大赦,改元,文武增位二等。帝欲赐诸吏投刺劝进者加位一等,民投刺者皆除吏,凡二十馀万人。散骑常侍熊远曰:“陛下应天继统,率土归戴,岂独近者情重,远者情轻!不若依汉法遍赐天下爵,于恩为普,且可以息检核之烦,塞巧伪之端也。”帝不从。 庚午,立王太子绍为皇太子。太子仁孝,喜文辞,善武艺,好贤礼士,容受规谏,与庾亮、温峤等为布衣之交。亮风格峻整,善谈老、庄,帝器重之,聘亮妹为太子妃。帝以贺循行太子太傅,周顗为少傅,庾亮以中书郎侍讲东宫。帝好刑名家,以《韩非》书赐太子。庾亮谏曰:“申、韩刻薄伤化,不足留圣心。”太子纳之。 帝复遣使授慕容廆龙骧将军、大单于、昌黎公,廆辞公爵不受。廆以游邃为龙骧长史,刘翔为主簿,命邃创定府朝仪法。裴嶷言于廆曰:“晋室衰微,介居江表,威德不能及远,中原之乱,非明公不能拯也。今诸部虽各拥兵,然皆顽愚相聚,宜以渐并取,以为西讨之资。”廆曰:“君言大,非孤所及也。然君中朝名德,不以孤僻陋而教诲之,是天以君赐孤而祐其国也。”乃以嶷为长史,委以军国之谋;诸部弱小者,稍稍击取之。 李矩使郭默、郭诵救赵固,屯于洛汭。诵潜遣其将耿稚等夜济河袭汉营,汉贝丘王翼光觇知之,以告太子粲,请为之备。粲曰:“彼闻赵固之败,自保不暇,安敢来此邪!毋为惊动将士!”俄而稚等奄至,十道进攻,粲众惊溃,死伤太半,粲走保阳乡。稚等据其营,获器械、军资不可胜数。及旦,粲见稚等兵少,更与刘雅生收馀众攻之,汉主聪使太尉范隆帅骑助之,与稚等相持,苦战二十馀日,不能下。李矩进兵救之,汉兵临河拒守,矩兵不得济。稚等杀其所获牛马,焚其军资,突围,奔虎牢。诏以矩都督河南三郡诸军事。 汉螽斯则百堂灾,烧杀汉主聪之子会稽王康等二十一人。 聪以其子济南王骥为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齐王劢为大司徒。 焦嵩、陈安举兵逼上邽,相国保遣使告急于张寔,寔遣金城太守窦涛督步骑二万赴之。军至新阳,闻愍帝崩,保谋称尊号。破羌都尉张诰言于寔曰:“南阳王,国之疏属,忘其大耻而亟欲自尊,必不能成功。晋王近亲,且有名德,当帅天下以奉之。”寔从之,遣牙门蔡忠奉表诣建康;比至,帝已即位。寔不用江东年号,犹称建兴。 夏,四月,丁丑朔,日有食之。 加王敦江州牧,王导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导遣八部从事行扬州郡国,还,同时俱见。诸从事各言二千石官长得失,独顾和无言。导问之,和曰:“明公作辅,宁使网漏吞舟,何缘采听风闻,以察察为政邪!”导咨嗟称善。和,荣之族子也。 成丞相范长生卒;成主雄以长生子侍中贲为丞相。长生博学,多艺能,年近百岁,蜀人奉之如神。 汉中常侍王沈养女有美色,汉主聪立以为左皇后。尚书令王鉴、中书监崔懿之、中书令曹恂谏曰:“臣闻王者立后,比德乾坤,生承宗庙,没配后土。必择世德名宗,幽闲令淑,乃副四海之望,称神祗之心。孝成帝以赵飞燕为后,使继嗣绝灭,社稷为墟,此前鉴也。自麟嘉以来,中宫之位,不以德举。借使沈之弟女,刑馀小丑,犹不可以尘污椒房,况其家婢邪!六宫妃嫔,皆公子公孙,奈何一旦以婢主之!臣恐非国家之福也。”聪大怒,使中常侍宣怀谓太子粲曰:“鉴等小子,狂言侮慢,无复君臣上下之礼,其速考实!”于是收鉴等送市,皆斩之。金紫光禄大夫王延驰将入谏,门者弗通。鉴等临刑,王沈以杖叩之曰:“庸奴,复能为恶乎!乃公何与汝事!”鉴瞋目叱之曰:“竖子,灭大汉者,正坐汝鼠辈与靳准耳!要当诉汝于先帝,取汝于地下治之。”准谓鉴曰:“吾受诏收君,有何不善,君言汉灭由吾也!”鉴曰:“汝杀皇太弟,使主上获不友之名。国家畜养汝辈,何得不灭!”懿之谓准曰:“汝心如枭獍,必为国患,汝既食人,人亦当食汝。”聪又立宣怀养女为中皇后。 司徒荀组在许昌,逼于石勒,帅其属数百人渡江。诏组与太保西阳王羕并录尚书事。 段匹磾之奔疾陆眷丧也,刘琨使其世子群送之。匹磾败,群为段末柸所得。末柸厚礼之,许以琨为幽州刺史,欲与之袭匹磾,密遣使赍群书,请琨为内应,为匹磾逻骑所得。时琨别屯征北小城,不知也,来见匹磾。匹磾以群书示琨曰:“意亦不疑公,是以白公耳。”琨曰:“与公同盟,庶雪国家之耻,若儿书密达,亦终不以一子之故负公而忘义也。”匹磾雅重琨,初无害琨意,将听还屯。其弟叔军谓匹磾曰:“我,胡夷耳;所以能服晋人者,畏吾众也。今我骨肉乖离,是其良图之日;若有奉琨以起,吾族尽矣。”匹磾攻拔之。代郡太守辟闾嵩、后将军韩据复潜谋袭匹磾,事泄,匹磾执嵩、据及其徒党,悉诛之。五月,癸丑,匹磾称诏收琨,缢杀之,并杀其子侄四人。琨从事中郎卢谌、崔悦等帅琨馀众奔辽西,依段末柸,奉刘群为主;将佐多奔石勒。悦,林之曾孙也。朝廷以匹磾尚强,冀其能平河朔,乃不为琨举哀。温峤表:“琨尽忠帝室,家破身亡,宜在褒恤。”卢谌、崔悦因末柸使者,亦上表为琨讼冤。后数岁,乃赠琨太尉、侍中,谥曰愍。于是夷、晋以琨死故,皆不附匹磾。末柸遣其弟攻匹磾,匹磾帅其众数千将奔邵续,勒将石越邀之于盐山,大败之,匹磾复还保蓟。末柸自称幽州刺史。 初,温峤为刘琨奉表诣建康,其母崔氏固止之,峤绝裾而去。既至,屡求返命,朝廷不许,会琨死,除散骑侍郎。峤闻母亡,阻乱不得奔丧、临葬,固让不拜,苦请北归。诏曰:“凡行礼者,当使理可经通。今桀逆未枭,诸军奉迎梓宫犹未得进,峤以一身,于何济其私难而不从王命邪!”峤不得已受拜。 初,曹嶷既据青州,乃叛汉来降。又以建康悬远,势援不接,复与石勒相结,勒授嶷东州大将军、青州牧,封琅邪公。 六月,甲申,以刁协为尚书令,荀崧为左仆射。协性刚悍,与物多忤,与侍中刘隗惧为帝所宠任;欲矫时弊,每崇上抑下,排沮豪强,故为王氏所疾,诸刻碎之政,皆云隗、协所建。协又使酒放肆,侵毁公卿,见者皆侧目惮之。 戊戌,封皇子晞为武陵王。 刘虎自朔方侵拓跋郁律西部。秋,七月,郁律击虎,大破之。虎走出塞,从弟路孤帅其部落降于郁律。于是郁律西取乌孙故地,东兼勿吉以西,士马精强,雄于北方。 汉主聪寝疾,征大司马曜为丞相,石勒为大将军,皆隶尚书事,受遗诏辅政。曜、勒固辞。乃以曜为丞相、领雍州牧,勒为大将军、领幽、冀二州牧,勒辞不受。以上洛王景为太宰,济南王骥为大司马,昌国公顗为太师,硃纪为太傅,呼延晏为太保,并录尚书事;范隆守尚书令、仪同三司,靳准为大司空、领司隶校尉,皆迭决尚书奏事。癸亥,聪卒。甲子,太子粲即位。尊皇后靳氏为皇太后,樊氏号弘道皇后,武氏号弘德皇后,王氏号弘孝皇后;立其妻靳氏为皇后,子元公为太子。大赦,改元汉昌。葬聪于宣光陵,谥曰昭武皇帝,庙号烈宗。靳太后等皆年未盈二十,粲多行无礼,无复哀戚。 靳准阴有异志,私谓粲曰:“如闻诸公欲行伊、霍之事,先诛太保及臣,以大司马统万机,陛下宜早图之!”粲不从。准惧,复使二靳氏言之,粲乃从之。收其太宰景、大司马骥、骥母弟车骑大将军吴王逞、太师顗、大司徒齐王劢,皆杀之。硃纪、范隆奔长安。八月,粲治兵于上林,谋讨石勒。以丞相曜为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仍镇长安;靳准为大将军、录尚书事。粲常游宴后宫。军国之事,一决于准。准矫诏以从弟明为车骑将军,康为卫将军。 准将作乱,谋于王延。延弗从,驰,将告之;遇靳康,劫延以归。准遂勒兵升光极殿,使甲士执粲,数而杀之,谥曰隐帝。刘氏男女,无少长皆斩东市。发永光、宣光二陵,斩聪尸,焚其宗庙。准自号大将军、汉天王,称制,置百官,谓安定胡嵩曰:“自古无胡人为天子者,今以传国玺付汝,还如晋家。”嵩不敢受;准怒,杀之。遣使告司州刺史李矩曰:“刘渊,屠各小丑,因晋之乱。矫称天命,使二帝幽没。辄帅众扶侍梓宫,请以上闻。”矩驰表于帝,帝遣太常韩胤等奉迎梓宫。汉尚书北宫纯等招集晋人,堡于东宫,靳康攻灭之。准欲以王延为左光禄大夫,延骂曰:“屠各逆奴,何不速杀我!以吾左目置西阳门,观相国之入也;右目置建春门,观大将军之入也!”准杀之。 相国曜闻乱,自长安赴之。石勒帅精锐五万以讨准,据襄陵北原。准数挑战,勒坚壁以挫之。冬,十月,曜至赤壁。太保呼延晏等自平阳归之,与太傅硃纪等共上尊号。曜即皇帝位,大赦,惟靳准一门不在赦例。改元光初。以硃纪领司徒,呼延晏领司空,太尉范隆以下悉复本位。以石勒为大司马、大将军,加九锡,增封十郡,进爵为赵公。 勒进攻准于平阳,巴及羌、羯降者十馀万落,勒皆徙之于所部郡县。汉主曜使征北将军刘雅、镇北将军刘策屯汾阴,与勒共讨准。 十一月,乙卯,日夜出,高三丈。 诏以王敦为荆州牧,加陶侃都督交州诸军事。敦固辞州牧,乃听为刺史。 庚申,诏群公卿士各陈得失。御史中丞熊远上疏,以为:“胡贼猾夏,梓宫未返,而不能遣军进讨,一失也;群官不以仇贼未报为耻,务在调戏、酒食而已,二失也;选官用人,不料实德,惟在白望,不求才干,惟事请托,当官者以治事为俗吏,奉法为苛刻,尽礼为谄谀,从容为高妙,放荡为达士,骄蹇为简雅,三失也;世之所恶者,陆沈泥滓;时之所善者,翱翔云霄。是以万机未整,风俗伪薄。朝廷群司,以从顺为善,相违见贬,安得朝有辨争之臣,士无禄仕之志乎!古之取士,敷奏以言;今光禄不试,甚违古义。又举贤不出世族,用法不及权贵,是以才不济务,奸无所惩。若此道不改,求以救乱,难矣!” 先是,帝以离乱之际,欲慰悦人心,州郡秀、孝至者,不试,普皆署吏。尚书陈頵亦上言:“宜渐循旧制,试以经策。”帝从之,仍诏:“不中科者,刺史、太守免官。”于是秀、孝皆不敢行,其有到者,亦皆托疾,比三年无就试者。帝欲特除孝廉已到者官,尚书郎孔坦奏议,以为:“近郡惧累君父,皆不敢行;远郡冀于不试,冒昧来赴。今若偏加除署,是为谨身奉法者失分,侥幸投射者得官,颓风伤教,恐从此始。不若一切罢归,而为之延期,使得就学,则法均而令信矣。”帝从之,听孝廉申至七年乃试。坦,愉之从子也。 靳准使侍中卜泰送乘舆、服御,请和于石勒,勒囚泰,送于汉主曜。曜谓泰曰:“先帝末年,实乱大伦。司空行伊、霍之权,使朕及此,其功大矣。若早迎大驾者,当悉以政事相委,况免死乎!卿为朕入城,具宣此意。”泰还平阳,准自以杀曜母兄,沉吟未从。十二月,左、右车骑将军乔泰、王腾、卫将军靳康等相与杀准,推尚书令靳明为主,遣卜泰奉传国六玺降汉。石勒大怒,进军攻明;明出战,大败,乃婴城固守。 丁丑,封皇子焕为琅邪王。焕,郑夫人之子,生二年矣,帝爱之,以其疾笃,故王之。己卯,薨。帝以成人之礼葬之,备吉凶仪服,营起园陵,功费甚广。琅邪国右常侍会稽孙霄上疏谏曰:“古者凶荒杀礼,况今海内丧乱,宪章旧制,犹宜节省。而礼典所无,顾崇饰如是乎!竭已罢之民,营无益之事,殚已困之财,修无用之费,此臣之所不安也。”帝不从。 彭城内史周抚杀沛国内史周默,以其众降石勒。诏下邳内史刘遐领鼓城内史,与徐州刺史蔡豹、泰山太守徐龛共讨之。豹,质之玄孙也。 石虎帅幽、冀之兵会石勒攻平阳,靳明屡败,遣使求救于汉。汉主曜使刘雅、刘策迎之,明帅平阳士女万五千人奔汉。曜西屯粟邑,收靳氏男女,无少长皆斩之。曜迎其母胡氏之丧于平阳,葬于粟邑,号曰阳陵,谥曰宣明皇太后。石勒焚平阳宫室,使裴宪、石会修永光、宣光二陵,收汉主粲已下百馀口葬之,置戍而归。 成梁州刺史李凤数有功,成主雄兄子稚在晋寿,疾之。凤以巴西叛,雄自至涪,使太傅骧讨凤,斩之;以李寿为前将军,督巴西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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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 · 卷九十一 · 晋纪十三

起屠维单阏,尽重光大荒落,凡三年。 中宗元皇帝中太兴二年(己卯,公元三一九年) 春,二月,刘遐、徐龛击周抚于寒山,破斩之。初,掖人苏峻帅乡里数千家结垒以自保,远近多附之。曹嶷恶其强,将攻之,峻帅众浮海来奔。帝以峻为鹰扬将军,助刘遐讨周抚,有功;诏以遐为临淮太守,峻为淮陵内史。 石勒遣左长史王修献捷于汉,汉主曜遣兼司徒郭汜授勒太宰、领大将军,进爵赵王,加殊礼,出警入跸,如曹公辅汉故事;拜王修及其副刘茂皆为将军,封列侯。修舍人曹平乐从修至粟邑,因留仕汉,言于曜曰:“大司马遣修等来,外表至诚,内觇大驾强弱,俟其复命,将袭乘舆。”时汉兵实疲弊,曜信之。乃追汜还,斩修于市。三月,勒还至襄国。刘茂逃归,言修死状。勒大怒曰:“孤事刘氏,于人臣之职有加矣。彼之基业,皆孤所为,今既得志,还欲相图。赵王、赵帝,孤自为之,何待于彼邪!”乃诛曹平乐三族。 帝令群臣议郊祀,尚书令刁协等以为宜须还洛乃修之。司徒荀组等曰:“汉献帝都许,即行郊祀。何必洛邑!”帝从之,立郊丘于建康城之巳地。辛卯,帝亲祀南郊。以未有北郊,并地祗合祭之,诏:“琅邪恭王宜称皇考。”贺循曰:“《礼》,子不敢以己爵加于父。”乃止。 初,蓬陂坞主陈川自称陈留太守。祖逖之攻樊雅也,川遣其将李头助之。头力战有功,逖厚遇之。头每叹曰:“得此人为主,吾死无恨!”川闻而杀之。头党冯宠帅其众降逖,川益怒,大掠豫州诸郡,逖遣兵击破之。夏,四月,川以浚仪叛,降石勒。 周抚之败走也,徐龛部将于药追斩之,及朝廷论功,而刘遐先之;龛怒,以泰山叛,降石勒,自称兗州刺史。 汉主曜还,都长安,立妃羊氏为皇后,子熙为皇太子,封子袭为长乐王,阐为太原王,冲为淮南王,敞为齐王,高为鲁王,徽为楚王;诸宗室皆进封郡王。羊氏,即故惠帝后也。曜尝问之曰:“吾何如司马家儿?”羊氏曰:“陛下开基之圣主,彼亡国之暗夫,何可并言!彼贵为帝王,有一妇、一子及身三耳,曾不能庇。妾于尔时,实不欲生,意谓世间男子皆然。自奉巾栉已来,始知天下自有丈夫耳!”曜甚宠之,颇干预国事。 南阳王保自称晋王,改元建康,置百官,以张寔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陈安自称秦州刺史,降于汉,又降于成。上邽大饥,士众困迫,张春奉保之南安祁山。寔遣韩璞帅步骑五千救之;陈安退保绵诸,保归上邽。未几,保复为安所逼,寔遣其将宋毅救之,安乃退。 江东大饥,诏百官各上封事。益州刺史应詹上疏曰:“元康以来,贱《经》尚道,以玄虚宏放为夷达,以儒术清俭为鄙俗。宜崇奖儒官,以新俗化。” 祖逖攻陈川于蓬关,石勒遣石虎将兵五万救之,战于浚仪,逖兵败,退屯梁国。勒又遣桃豹将兵至蓬关,逖退屯淮南。虎徙川部众五千户于襄国,留豹守川故城。 石勒遣石虎击鲜卑日六延于朔方,大破之,斩首二万级,俘虏三万馀人。孔苌攻幽州诸郡,悉取之。段匹磾士众饥散,欲移保上谷,代王郁律勒兵将击之,匹磾弃妻子奔乐陵,依邵续。 曹嶷遣使赂石勒,请以河为境,勒许之。 梁州刺史周访击杜曾,大破之。马俊等执曾以降,访斩之,并获荆州刺史第五猗,送于武昌。访以猗本中朝所署,加有时望,白王敦不宜杀,敦不听而斩之。初,敦患杜曾难制,谓访曰:“若擒曾,当相论为荆州。”及曾死而敦不用。王廙在荆州,多杀陶侃将佐;以皇甫方回为侃所敬,责其不诣己,收斩之。士民怨怒,上下不安。帝闻之,征廙为散骑常侍,以周访代为荆州刺史。王敦忌访威名,意难之。从事中郎郭舒说敦曰:“鄙州虽荒弊,乃用武之国,不可以假人,宜自领之,访为梁州足矣。”敦从之。六月,丙子,诏加访安南将军,馀如故。访大怒,敦手书譬解,并遗玉环、玉碗以申厚意。访抵之于地,曰:“吾岂贾竖,可以宝悦邪!”访在襄阳,务农训兵,阴有图敦之志,守宰有缺辄补,然后言上;敦患之,而不能制。 魏该为胡寇所逼,自宜阳帅众南迁新野,助周访讨杜曾有功,拜顺阳太守。 赵固死,郭诵留屯阳翟,石生屡攻之,不能克。 汉主曜立宗庙、社稷、南北郊于长安,诏曰:“吾之先,兴于北方。光文立汉宗庙以从民望。今宜改国号,以单于为祖。亟议以闻!”群臣奏:“光文始封卢奴伯,陛下又王中山;中山,赵分也,请改国号为赵。”从之。以冒顿配天,光文配上帝。 徐龛寇掠济、岱,破东莞。帝问将帅可以讨龛者于王导,导以为太子左卫率太山羊鉴,龛之州里冠族,必能制之。鉴深辞,才非将帅,郗鉴亦表鉴非才,不可使;导不从。秋,八月,以羊鉴为征虏将军、征讨都督,督徐州刺史蔡豹、临淮太守刘遐、鲜卑段文鸯等讨之。 冬,石勒左、右长史张敬、张宾、左、右司马张屈六、程遐等,劝勒称尊号,勒不许。十一月,将佐等复请勒称大将军、大单于、领冀州牧、赵王,依汉昭烈在蜀、魏武在鄴故事,以河内等二十四郡为赵国,太守皆为内史,准《禹贡》,复冀州之境,以大单于镇抚百蛮,罢并、朔、司三州,通置部司以监之;勒许之。戊寅,即赵王位,大赦,依春秋时列国称元年。 初,勒以世乱,律令烦多,命法曹令史贯志,采集其要,作《辛亥制》五千文;施行十馀年,乃用律令。以理曹参军上党续咸为律学祭酒;咸用法详平,国人称之。以中垒将军支雄、游击将军王阳领门臣祭酒,专主胡人辞讼,重禁胡人,不得陵侮衣冠华族,号胡为国人。遣使循行州郡,劝课农桑。朝会始用天子礼乐、衣冠、仪物,从容可观矣。加张宾大执法,专总朝政;以石虎为单于元辅、都督禁卫诸军事,寻加骠骑将军、侍中、开府,赐爵中山公;自馀群臣,授位进爵各有差。张宾任遇优显,群臣莫及;而廉虚敬慎,开怀下士,屏绝阿私,以身帅物,入则尽规,出则归美。勒甚重之,每朝,常为之正容貌,简辞令,呼曰右侯而不敢名。 十二月,乙亥,大赦。 平州刺史崔毖,自以中州人望,镇辽东,而士民多归慕容廆,心不平。数遣使招之,皆不至,意廆拘留之,乃阴说高句丽、段氏、宇文氏,使共攻之,约灭廆,分其地。毖所亲勃海高瞻力谏,毖不从。 三国合兵伐廆。诸将请击之,廆曰:“彼为崔毖所诱,欲邀一切之利。军势初合,其锋甚锐,不可与战,当固守以挫之。彼乌合而来,既无统壹,莫相归服,久必携贰,一则疑吾与毖诈而覆之,二则三国自相猜忌。待其人情离贰,然后击之,破之必矣。” 三国进攻棘城,廆闭门自守,遣使独以牛酒犒宇文氏。二国疑宇文氏与廆有谋,各引兵归。宇文大人悉独官曰:“二国虽归,吾当独取之。” 宇文氏士卒数十万,连营四十里。廆使召其子翰于徒河。翰遣使白廆曰:“悉独官誉国为寇,彼众我寡,易以计破,难以力胜。今城中之众,足以御寇,翰请为奇兵于外,伺其间而击之,内外俱奋,使彼震骇不知所备,破之必矣。今并兵为一,彼得专意攻城,无复它虞,非策之得者也。且示众以怯,恐士气不战先沮矣。”廆犹疑之。辽东韩寿言于廆曰:“悉独官有凭陵之志,将骄卒惰,军不坚密,若奇兵卒起,掎其无备,必破之策也。”廆乃听翰留徒河。 悉独官闻之,曰:“翰素名骁果,今不入城,或能为患,当先取之,城不足忧。”乃分遣数千骑袭翰。翰知之,诈为段氏使者,逆于道曰:“慕容翰久为吾患,闻当击之,吾已严兵相待,宜速进也!”使者既去,翰即出城,设伏以待之。宇文氏之骑见使者,大喜驰行,不复设备,进入伏中。翰奋击,尽获之,乘胜径进,遣间使语廆出兵大战。廆使其子皝与长史裴嶷将精锐为前锋,自将大兵继之。悉独官初不设备,闻廆至,惊,悉众出战。前锋始交,翰将千骑从旁直入其营,纵火焚之。众皆惶扰,不知所为。遂大败,悉独官仅为身免。廆尽俘其众,获皇帝玉玺三纽。 崔毖闻之,惧,使其兄子焘诣棘城伪贺。会三国使者亦至,请和,曰:“非我本意,崔平州教我耳。”廆以示焘,临之以兵,焘惧,首服。廆乃遣焘归谓毖曰:“降者上策,走者下策也。”引兵随之。毖与数十骑弃家奔高句丽,其众悉降于廆。廆以其子仁为征虏将军,镇辽东,官府、市里,案堵如故。 高句丽将如奴子据于河城,廆遣将军张统掩击,擒之,俘其众千馀家;以崔焘、高瞻、韩恒、石琮归于棘城,待以客礼。恒,安平人;琮,鉴之孙也。廆以高瞻为将军,瞻称疾不就,廆数临候之,抚其心曰:“君之疾在此,不在它也。今晋室丧乱,孤欲与诸君共清世难,翼戴帝室。君中州望族,宜同斯愿,奈何以华、夷之异,介然疏之哉!夫立功立事,惟问志略何如耳,华、夷何足问乎!”瞻犹不起,廆颇不平。龙骧主簿宋该,与瞻有隙,劝廆除之,廆不从。瞻以忧卒。 初,鞠羡既死,苟晞复以羡子彭为东莱太守。会曹嶷徇青州,与彭相攻;嶷兵虽强,郡人皆为彭死战,嶷不能克。久之,彭叹曰:“今天下大乱,强者为雄。曹亦乡里,为天所相,苟可依凭,即为民主,何必与之力争,使百姓肝脑涂地!吾去此,则祸自息矣。”郡人以为不可,争献拒嶷之策,彭一无所用,与乡里千馀家浮海归崔毖。北海郑林客于东莱,彭、嶷之相攻,林情无彼此。嶷贤之,不敢侵掠,彭与之俱去。比至辽东,毖已败,乃归慕容廆。廆以彭参龙骧军事。遗郑林车牛粟帛,皆不受,躬耕于野。 宋该劝廆献捷江东,廆使该为表,裴嶷奉之,并所得三玺诣建康献之。 高句丽数寇辽东,廆遣慕容翰、慕容仕伐之;高句丽王乙弗利逆来求盟,翰、仁乃还。 是岁,蒲洪降赵,赵主曜以洪为率义侯。 屠各路松多起兵于新平、扶风以附晋王保,保使其将杨曼、王连据陈仓,张顗、周庸据阴密,路松多据草壁,秦陇氐、羌多应之。赵主曜遣诸将攻之,不克;曜自将击之。 中宗元皇帝中太兴三年(庚辰,公元三二零年) 春,正月,曜攻陈仓,王连战死,杨曼奔南氐。曜进拔草壁,路松多奔陇城;又拔阴密。晋王保惧,迁于桑城。曜还长安,以刘雅为大司徒。 张春谋奉晋王保奔凉州,张遣其将阴监将兵迎之,声言翼卫,其实拒之。 段末柸攻段匹磾,破之。匹磾谓邵续曰:“吾本夷狄,以慕义破家。君不忘久要,请相与共击末柸。”续许之。遂相与追击末杯,大破之。匹磾与弟文鸯攻蓟。后赵王勒知续势孤,遣中山公虎将兵围厌次,孙苌攻续别营十一,皆下之。二月,续自出击虎,虎伏骑断其后,遂执续,使降其城。续呼兄子竺等谓曰:“吾志欲报国,不幸至此。汝等努力奉匹磾为主,勿有贰心!”匹磾自蓟还,未至厌次,闻续已没,众惧而散,复为虎所遮。文鸯以亲兵数百力战,始得入城,与续子缉、兄子存、竺等婴城固守。虎送续于襄国,勒以为忠,释而礼之,以为从事中郎。因下令:“自今克敌,获士人,毋得擅杀,必生致之。” 吏部郎刘胤闻续被攻,言于帝曰:“北方籓镇尽矣,惟馀邵续而已;如使复为石虎所灭,孤义士之心,阻归本之路。愚谓宜发兵救之。”帝不能从。闻续已没,乃下诏以续位任授其子缉。 赵将尹安、宋始、宋恕、赵慎四军屯洛阳,叛,降后赵。后赵将石生引兵赴之;安等复叛,降司州刺史李矩。矩使颍川太守郭默将兵入洛。石生虏宋始一军,北渡河。于是河南之民皆相帅归矩,洛阳遂空。 三月,裴嶷至建康,盛称慕容廆之威德,贤俊皆为之用,朝廷始重之。帝谓嶷曰:“卿中朝名臣,当留江东,朕别诏龙骧送卿家属。”嶷曰:“臣少蒙国恩,出入省闼,若得复奉辇毂,臣之至荣。但以旧京沦没,山陵穿毁,虽名臣宿将,莫能雪耻,独慕容龙骧竭忠王室,志除凶逆,故使臣万里归诚。今臣来而不返,必谓朝廷以其僻陋而弃之,孤其向义之心,使懈体于讨贼,此臣之所甚惜,是以不敢徇私而忘公也。”帝曰:“卿言是也。”乃遣使随嶷拜廆安北将军、平州刺史。 闰月,以周顗为尚书左仆射。 晋王保将张春、杨次与别将杨韬不协,劝保诛之,且请击陈安;保皆不从。夏,五月,春,次幽保,杀之。保体肥大,重八百斤,喜睡,好读书,而暗弱无断,故及于难。保无子,张春立宗室子瞻为世子,称大将军。保众散,奔凉州者万馀人。陈安表于赵主曜,请讨瞻等。曜以安为大将军,击瞻,杀之;张春奔枹罕。安执杨次,于保柩前斩之,因以祭保。安以天子礼葬保于上邽,谥曰元王。 羊鉴讨徐龛,顿兵下邳,不敢前。蔡豹败龛于檀丘,龛求救于后赵。后赵王勒遣其将王伏都救之,又使张敬将兵为之后继。勒多所邀求,而伏都淫暴,龛患之。张敬至东平,龛疑其袭己,乃斩伏都等三百馀人,复来请降。勒大怒,命张敬据险以守之。帝亦恶龛反覆,不受其降,敕鉴、豹以时进讨。鉴犹疑惮不进,尚书令刁协劾奏鉴,免死除名,以蔡豹代领其兵。王导以所举失人,乞自贬,帝不许。 六月,后赵孔苌攻段匹磾,恃胜而不设备,段文鸯袭击,大破之。 京兆人刘弘客居凉州天梯山,以妖术惑众,从受道者千馀人,西平元公张寔左右皆事之。帐下阎涉、牙门赵卬,皆弘乡人,弘谓之曰:“天与我神玺,应王凉州。”涉、卬信之,密与寔左右十馀人谋杀寔,奉弘为主。寔弟茂知其谋,请诛弘。寔令牙门将史初收之,未至,涉等怀刃而入,杀寔于外寝。弘见史初至,谓曰:“使君已死,杀我何为!”初怒,截其舌而囚之,轘于姑臧市,诛其党与数百人。左司马阴元等以寔子骏尚幼,推张茂为凉州刺史、西平公,赦其境内,以骏为抚军将军。 丙辰,赵将解虎及长水校尉尹车谋反,与巴酋句徐、库彭等相结;事觉,虎、车皆伏诛。赵主曜囚徐、彭等五十馀人于阿房,将杀之;光禄大夫游子远谏曰:“圣王用刑,惟诛元恶而已,不宜多杀。”争之,叩头流血。曜怒,以为助逆而囚之;尽杀徐、彭等,尸诸市十日,乃投于水。于是巴众尽反,推巴酋句渠知为主,自称大秦,改元曰平赵。四山氐、羌、巴、羯应之者三十馀万,关中大乱,城门昼闭。子远又从狱中上表谏争,曜手毁其表曰:“大荔奴,不忧命在须臾,犹敢如此,嫌死晚邪!”叱左右速杀之。中山王雅、郭汜、硃纪、呼延晏等谏曰:“子远幽囚,祸在不测,犹不忘谏争,忠之至也。陛下纵不能用,奈何杀之!若子远朝诛,臣等亦当夕死,以彰陛下之过,天下将皆舍陛下而去,陛下谁与居乎!”曜意解,乃赦之。 曜敕内外戒严,将自讨渠知。子远又谏曰:“陛下诚能用臣策,一月可定,大驾不必亲征也。”曜曰:“卿试言之。”子远曰:“彼非有大志,欲图非望也,直畏陛下威刑,欲逃死耳。陛下莫若廊然大赦,与之更始;应前日坐虎、车等事,其家老弱没入奚官者,皆纵遣之,使之自相招引,听其复业。彼既得生路,何为不降!若其中自知罪重,屯结不散者,愿假臣弱兵五千,必为陛下枭之。不然,今反者弥山被谷,虽以天威临之,恐非岁月可除也。”曜大悦,即日大赦,以子远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雍、秦征讨诸军事。子远屯于雍城,降者十馀万;移军安定,反者皆降。惟句氏宗党五千馀家保于阴密,进攻,灭之,遂引兵巡陇右。先是氐、羌十馀万落据险不服,其酋虚除权渠自号秦王。子远进造其壁,权渠出兵拒之,五战皆败。权渠欲降,其子伊馀大言于众曰:“往者刘曜自来,犹无若我何,况此偏师,何谓降也!”帅劲卒五万,晨压子远垒门。诸将欲击之,子远曰:“伊馀勇悍,当今无敌,所将之兵,复精于我。又其父新败,怒气方盛,其锋不可当也,不如缓之,使气竭而后击之。”乃坚壁不战。伊馀有骄色,子远伺其无备,夜,勒兵蓐食,旦,值大风尘昏,子远悉众出掩之,生擒伊馀,尽俘其众。权渠大惧,被发、B133面请降。子远启曜,以权渠为征西将军、西戎公,分徙伊馀兄弟及其部落二十馀万口于长安。曜以子远为大司徒、录尚书事。 曜立太学,选民之神志可教者千五百人,择儒臣以教之。作酆明观及西宫,起陵霄台于滈池,又于霸陵西南营寿陵。侍中乔豫、和苞上疏谏,以为:“卫文公承乱亡之后,节用爱民,营建宫室,得其时制,故能兴康叔之业,延九百之祚。前奉诏书营酆明观,市道细民咸讥其奢曰:‘以一观之功,足以平凉州矣!’今又欲拟阿房而建西宫,法琼台而起陵霄,其为劳费,亿万酆明;若以资军旅,乃可兼吴、蜀而壹齐、魏矣!又闻营建寿陵,周围四里,深三十五丈,以铜为椁,饰以黄金;功费若此,殆非国内之所能办也。秦始皇下锢三泉,土未干而发毁。自古无不亡之国、不掘之墓,故圣王之俭葬,乃深远之虑也。陛下奈何于中兴之日,而踵亡国之事乎!”曜下诏曰:“二侍中恳恳有古人之风,可谓社稷之臣矣。其悉罢宫室诸役,寿陵制度,一遵霸陵之法。封豫安昌子,苞平舆子,并领谏议大夫;仍布告天下,使知区区之朝,欲闻其过也。”又省酆水囿以与贫民。 祖逖将韩潜与后赵将桃豹分据陈川故城,豹居西台,潜居东台,豹由南门,潜由东门,出入相守四旬,逖以布囊盛土如米状,使千馀人运上台,又使数人担米,息于道。豹兵逐之,弃担而走。豹兵久饥,得米,以为逖士众丰饱,益惧。后赵将刘夜堂以驴千头运粮馈豹,逖使韩潜及别将冯铁邀击于汴水,尽获之。豹宵遁,屯东燕城,逖使潜进屯封丘以逼之。冯铁据二台,逖镇雍丘,数遣兵邀击后赵兵,后赵镇戍归逖者甚多,境土渐蹙。 先是,赵固、上官巳、李矩、郭默,互相攻击,逖驰使和解之,示以祸福,遂皆受逖节度。秋,七月,诏加逖镇西将军。逖在军,与将士同甘苦,约己务施,劝课农桑,抚纳新附,虽疏贱者皆结以恩礼。河上诸坞,先有任子在后赵者,皆听两属,时遣游军伪抄之,明其未附。坞主皆感恩,后赵有异谋,辄密以告,由是多所克获,自河以南,多叛后赵归于晋。 逖练兵积谷,为取河北之计。后赵王勒患之,乃下幽州为逖修祖、父墓,置守冢二家,因与逖书,求通使及互市。逖不报书,而听其互市,收利十倍。逖牙门童建杀新蔡内史周密,降于后赵,勒斩之,送首于逖,曰:“叛臣逃吏,吾之深仇,将军之恶,犹吾恶也。”逖深德之,自是后赵人叛归逖者,逖皆不纳,禁诸将不使侵暴后赵之民,边境之间,稍得休息。 八月,辛未,梁州刺史周访卒。访善于抚纳士众,皆为致死。知王敦有不臣之心,私常切齿。敦由是终访之世,未敢为逆。敦遣从事中郎郭舒监襄阳军,帝以湘州刺史甘卓为梁州刺史,督沔北诸军事,镇襄阳。舒既还,帝征为右丞;敦留不遣。 后赵王勒遣中山公虎帅步骑四万击徐龛,龛送妻子为质,乞降,勒许之。蔡豹屯卞城,石虎将击之,豹退守下邳,为徐龛所败。虎引兵城封丘而旋,徙士族三百家置襄国崇仁里,置公族大夫以领之。 后赵王勒用法甚严,讳“胡”尤峻。宫殿既成,初有门户之禁。有醉胡乘马,突入止车门。勒大怒,责宫门小执法冯翥。翥惶惧忘讳,对曰:“向有醉胡,乘马驰入,甚呵御之,而不可与语。”勒笑曰:“胡人正自难与言。”怒而不罪。 勒使张宾领选,初定五品,后更定九品。命公卿及州郡岁举秀才、至孝、廉清、贤良、直言、武勇之士各一人。 西平公张茂立兄子骏为世子。 蔡豹既败,将诣建康归罪,北中郎将王舒止之。帝闻豹退,遣使收之。舒夜以兵围豹,豹以为它寇,帅麾下击之;闻有诏,乃止。舒执豹送建康,冬,十月,丙辰,斩之。 王敦杀武陵内史向硕。帝之始镇江东也,敦与从弟导同心翼戴,帝亦推心任之,敦总征讨,导专机政,群从子弟布列显要,时人为之语曰:“王与马,共天下。”后敦自恃有功,且宗族强盛,稍益骄恣,帝畏而恶之。乃引刘隗、刁协等以为腹心,稍抑损王氏之权,导亦渐见疏外。中书郎孔愉陈导忠贤,有佐命之勋,宜加委任;帝出愉为司徒左长史。导能任真推分,澹如也,有识皆称其善处兴废。而敦益怀不平,遂构嫌隙。 初,敦辟吴兴沈充为参军,充荐同郡钱凤于敦,敦以为铠曹参军。二人皆巧谄凶狡,知敦有异志,阴赞成之,为之画策。敦宠信之,势倾内外。敦上疏为导讼屈,辞语怨望。导封以还敦,敦复遣奏之。左将军谯王承,忠厚有志行,帝亲信之。夜,召承,以敦疏示之,曰:“王敦以顷年之功,位任足矣;而所求不已,言至于此,将若之何?”承曰:“陛下不早裁之,以至今日,敦必为患。” 刘隗为帝谋,出心腹以镇方面。会敦表以宣城内史沈充代甘卓为湘州刺史,帝谓承曰:“王敦奸逆已著,朕为惠皇,其势不远。湘州据上流之势,控三州之会,欲以叔父居之,何如?”承曰:“臣奉承诏命,惟力是视,何敢有辞!然湘州经蜀寇之馀,民物凋弊,若得之部,比及三年,乃可即戎;苟未及此,虽复灰身,亦无益也。”十二月,诏曰:“晋室开基,方镇之任,亲贤并用,其以谯王承为湘州刺史。”长沙邓骞闻之,叹曰:“湘州之祸,其在斯乎!”承行至武昌,敦与之宴,谓承曰:“大王雅素佳士,恐非将帅才也。”承曰:“公未见知耳,铅刀岂无一割之用!”敦谓钱凤曰:“彼不知惧而学壮语,足知其不武,无能为也。”乃听之镇。时湘土荒残,公私困弊,承躬自俭约,倾心绥抚,甚有能名。 高句丽寇辽东,慕容仁与战,大破之,自是不敢犯仁境。 中宗元皇帝中太兴四年(辛巳,公元三二一年) 春,二月,徐龛复请降。 张茂筑灵钧台,基高九仞。武陵阎曾夜叩府门呼曰:“武公遣我来,言‘何故劳民筑台!’”有司以为妖,请杀之。茂曰:“吾信劳民。曾称先君之命以规我,何谓妖呼!”乃为之罢役。 三月,癸亥,日中有黑子。著作佐郎河东郭璞以帝用刑过差,上疏,以为:“阴阳错缪,皆繁刑所致。赦不欲数,然子产知铸刑书非政之善,不得不作者,须以救弊故也。今之宜赦,理亦如之。” 后赵中山公虎攻幽州刺史段匹磾于厌次,孔苌攻其统内诸城,悉拔之。段文鸯言于匹磾曰:“我以勇闻,故为民所倚望。今视民被掠而不救,是怯也。民失所望,谁复为我致死!”遂帅壮士数十骑出战,杀后赵兵甚众。马乏,伏不能起。虎呼之曰:“兄与我俱夷狄,久欲与兄同为一家。今天不违愿,于此得相见,何为复战!请释仗。”文鸯骂曰:“汝为寇贼,当死日久,吾兄不用吾策,故令汝得至此。我宁斗死,不为汝屈!”遂下马苦战,槊折,执刀战不已,自辰至申。后赵兵四面解马罗披自鄣,前执文鸯;文鸯力竭被执,城内夺气。 匹磾欲单骑归朝,邵续之弟乐安内史洎勒兵不听。洎复欲执台使王英送于虎,匹磾正色责之曰:“卿不能遵兄之志,逼吾不得归朝,亦已甚矣!复欲执天子使者?我虽夷狄,所未闻也!”洎与兄子缉、竺等舆榇出降。匹磾见虎曰:“我受晋恩,志在灭汝,不幸至此,不能为汝敬也。”后赵王勒及虎素与匹磾结为兄弟,虎即起拜之。勒以匹磾为冠军将军,文鸯为左中郎将,散诸流民三万馀户,复其本业,置守宰以抚之。于是幽、冀、并三州皆入于后赵。匹磾不为勒礼,常著朝服,持晋节;久之,与文鸯、邵续皆为后赵所杀。 五月,庚申,诏免中州良民遭难为扬州诸郡僮客者,以备征役。尚书令刁协之谋也,由是众益怨之。 终南山崩。 秋,七月,甲戌,以尚书仆射戴渊为征西将军、都督司、兗、豫、并、雍、冀六州诸军事、司州刺史,镇合肥;丹杨尹刘隗为镇北将军、都督青、徐、幽、平四州诸军事、青州刺史,镇淮阴。皆假节领兵,名为讨胡,实备王敦也。 隗虽在外,而朝廷机事,进退士大夫,帝皆与之密谋。敦遗隗书曰:“顷承圣上顾眄足下,今大贼未灭,中原鼎沸,欲与足下及周生之徒戮力王室,共静海内。若其泰也,则帝祚于是乎隆;若其否也,则天下永无望矣。”隗答曰:“‘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竭股肱之力,效力以忠贞’,吾之志也。”敦得书,甚怒。 壬午,以骠骑将军王导为侍中、司空、假节、录尚书、领中书监。帝以敦故,并疏忌导。御史中丞周嵩上疏,以为:“导忠素竭诚,辅成大业,不宜听孤臣之言,惑疑似之说,放逐旧德,以佞伍贤,亏既往之恩,招将来之患。”帝颇感寤,导由是得全。 八月,常山崩。 豫州刺史祖逖,以戴渊吴士,虽有才望,无弘致远识;且己剪荆棘、收河南地,而渊雍容,一旦来统之,意甚怏怏;又闻王敦与刘、刁构隙,将有内难,知大功不遂,感激发病;九月,壬寅,卒于雍丘。豫州士女若丧父母,谯、梁间皆为立祠。王敦久怀异志,闻逖卒,益无所惮。 冬,十月,壬午,以逖弟约为平西将军、豫州刺史,领逖之众。约无绥御之才,不为士卒所附。 初,范阳李产避乱依逖,见约志趣异常,谓所亲曰:“吾以北方鼎沸,故远来就此,冀全宗族。今观约所为,有不可测之志。吾托名姻亲,当早自为计,无事复陷身于不义也,尔曹不可以目前之利而忘久长之策。”乃帅子弟十馀人间行归乡里。 十一月,皇孙衍生。 后赵王勒悉召武乡耆旧诣襄国,与之共坐欢饮。初,勒微时,与李阳邻居,数争沤麻池相殴,阳由是独不敢来。勒曰:“阳,壮士也;沤麻,布衣之恨;孤方兼容天下,岂仇匹夫乎!”遽召与饮,引阳臂曰:“孤往日厌卿老拳,卿亦饱孤毒手。”因拜参军都尉。以武乡比丰、沛,复之三世。 勒以民始复业,资储未丰,于是重制禁酿,郊祀宗庙,皆用醴酒,行之数年,无复酿者。 十二月,以慕容廆为都督幽、平二州、东夷诸军事、车骑将军、平州牧,封辽东公,单于如故,遣谒者即授印绶,听承制置官司守宰。廆于是备置僚属,以裴嶷、游邃为长史,裴开为司马,韩寿为别驾,阳耽为军谘祭酒,崔焘为主簿,黄泓、郑林参军事。廆立子皝为世子。作东横,以平原刘赞为祭酒,使皝与诸生同受业,廆得暇,亦亲临听之。皝雄毅多权略,喜经术,国人称之。廆徙慕容翰镇辽东,慕容仁镇平郭。翰抚安民夷,甚有威惠;仁亦次之。 拓跋猗妻惟氏,忌代王郁律之强,恐不利于其子,乃杀郁律而立其子贺亻辱,大人死者数十人。郁律之子什翼犍,幼在襁褓,其母王氏匿于袴中,祝之曰:“天苟存汝,则勿啼。”久之,不啼,乃得免。惟氏专制国政,遣使聘后赵,后赵人谓之“女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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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书 · 卷六十五 · 列传第二十五 · 吉翰 刘道产 杜骥 申恬

吉翰,字休文,冯翊池阳人也。初为龙骧将军道怜参军,随府转征虏左军参军,员外散骑侍郎。随道怜北征广固,赐爵建城县五等男。转道怜骠骑中兵参军,从事中郎。为将佐十余年,清谨刚正,甚为高祖所知赏。永初三年,转道怜太尉司马。 太祖元嘉元年,出督梁、南秦二州诸军事、龙骧将军、西戎校尉、梁、南秦二州刺史。三年,仇池氐杨兴平遣使归顺,并儿弟为质,翰遣始平太守庞咨据武兴。仇池大帅杨玄遣弟难当率众拒咨,又遣将强鹿皮向白水。咨击破,难当等并退走。其年,徙督益、宁二州、梁州之巴西、梓潼、宕渠、南汉中、秦州之安固、怀宁六郡诸军事、益州刺史,将军如故。在益州著美绩,甚得方伯之体,论者称之。六年,以老疾征还,除彭城王义康司徒司马,加辅国将军。 时太祖经略河南,以翰为持节、监司、雍、并三州诸军事、司州刺史,将军如故。会前锋诸军到彦之等败退,明年,复为司徒司马,将军如故。其年,又假节、监徐、兖二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徐州刺史,将军如故。时有死罪囚,典签意欲活之,因翰入关赍呈其事。翰省讫,语“今且去,明可便呈”。明旦,典签不敢复入,呼之乃来,取昨所呈事视讫,谓之曰“卿意当欲宥此囚死命。昨于斋坐见其事,亦有心活之。但此囚罪重,不可全贷,既欲加恩,卿便当代任其罪”因命左右收典签付狱杀之,原此囚生命。其刑政如此,其下畏服,莫敢犯禁。明年卒官,时年六十。追赠征虏将军,持节、监、刺史如故。 刘道产,彭城吕人,太尉咨议参军简之子也。简之事在弟子《康祖传》。道产初为辅国参军,无锡令,在县有能名。高祖版为中军行参军,又为道怜骠骑参军,袭父爵晋安县五等侯。广州群盗因刺史谢道欣死为寇,攻没州城,道怜加道产振武将军南讨,会始兴谦之已平广州,道产未至而反。 元年,除宁远将军、巴西、梓潼二郡太守。郡人黄公生、任肃之、张石之等并谯纵余烬,与姻亲侯揽、罗奥等招引白水氐,规欲为乱。道产诛公生等二十一家,宥其余党。还为彭城王义康骠骑中兵参军。元嘉三年,督梁、南秦二州诸军事、宁远将军、西戎校尉、梁、南秦二州刺史。在州有惠化,关中流民,前后出汉川归之者甚多。六年,道产表置陇西、宋康二郡以领之。七年,征为后军将军。明年,迁竟陵王义宣左将军咨议参军,仍为持节、督雍、梁、南秦三州、荆州之南阳、竟陵、顺阳、襄阳、新野、随六郡诸军事、宁远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襄阳太守。善于临民,在雍部政绩尤著,蛮夷前后叛戾不受化者,并皆顺服,悉出缘沔为居。百姓乐业,民户丰赡,由此有《襄阳乐歌》,自道产始也。 十三年,进号辅国将军。十九年卒,追赠征虏将军,谥曰襄侯。道产惠泽被于西土,及丧还,诸蛮皆备衰绖,号哭追送,至于沔口。荆州刺史衡阳王义季启太祖曰“故辅国将军刘道产患背痈,疾遂不救。道产自镇汉南,境接凶寇,政绩既著,威怀兼举。年时犹可,方宣其用,奄至殒没,伤怨特深。伏惟圣怀,愍惜兼至”长子延孙,别有传。延孙弟延熙,因延孙之荫,大明中,为司徒右长史,黄门郎,临海、义兴太守。泰始初,与四方同反,伏诛。 道产弟道锡,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元嘉十八年,为氐寇所攻,道锡保城退敌,太祖嘉之。下诏曰“前者兵寇攻逼,边情波骇,广威将军、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刘道锡,将率文武,尽心固守,保全之绩,厥效可书。可冠军。咨议参军、前建威将军、晋寿太守申坦,孤城弱众,厉志致果,死伤参半,壮气不衰,虽力屈陷没,在诚宜甄。可建威将军、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初,氐寇至,城内众寡,道锡募吏民守城,复租布二十年。及贼退,朝议“贼虽攻城,一战便走,听依本要,于事为优”右卫将军沈演之、丹阳尹羊玄保、后军长史范晔并谓“宜随功劳裁量,不可全用本誓,多者不得过十年”从之。二十一年,迁扬烈将军、广州刺史。二十七年,坐贪纵过度,自杖治中荀齐文垂死,乘舆出城行,与阿尼同载,为有司所纠。值赦,明年散征。又以赦后余赃,收下廷尉,被宥病卒。 杜骥,字度世,京兆杜陵人也。高祖预,晋征南将军。曾祖耽,避难河西,因仕张氏。苻坚平凉州,父祖始还关中。兄坦,颇涉史传。高祖征长安,席卷随从南还。太祖元嘉中,任遇甚厚,历后军将军,龙骧将军,青、冀二州刺史,南平王铄右将军司马。晚度北人,朝廷常以伧荒遇之,虽复人才可施,每为清涂所隔,坦以此慨然。尝与太祖言及史籍,上曰“金日磾忠孝淳深,汉朝莫及,恨今世无复如此辈人”坦曰“日磾之美,诚如圣诏。假使生乎今世,养马不暇,岂办见知”上变色曰“卿何量朝廷之薄也”坦曰“请以臣言之。臣本中华高族,亡曾祖晋氏丧乱,播迁凉土,世叶相承,不殒其旧。直以南度不早,便以荒伧赐隔。日磾胡人,身为牧圉,便超入内侍,齿列名贤。圣朝虽复拔才,臣恐未必能也”上默然。 北土旧法,问疾必遣子弟。骥年十三,父使候同郡韦华。华子玄有高名,见而异之,以女妻焉。桂阳公义真镇长安,辟为州主簿,后为义真车骑行参军,员外散骑侍郎,江夏王义恭抚军刑狱参军,尚书都官郎,长沙王义欣后军录事参军。 元嘉七年,随到彦之入河南,加建武将军。索虏撤河南戍悉归河北,彦之使骥守洛阳。洛阳城不治既久,又无粮食,及彦之败退,骥欲弃城走,虑为太祖所诛。初,高祖平关洛,致钟虡旧器南还,一大钟坠洛水。至是太祖遣将姚耸夫领千五百人迎致之。时耸夫政率所领牵钟于洛水,骥乃诳之曰“虏既南渡,洛城势弱,今修理城池,并已坚固,军粮又足,所乏者人耳。君率众见就,共守此城,大功既立,取钟无晚”耸夫信之,率所领就骥。既至,见城不可守,又无粮食,于是引众去。骥亦委城南奔,白太祖曰“本欲以死固守,姚耸夫及城便走,人情沮败,不可复禁”上大怒,使建威将军郑顺之杀耸夫于寿阳。耸夫,吴兴武康人。勇果有气力,宋世偏裨小将莫及。始随到彦之北伐,与虏遇,耸夫手斩托跋焘叔父英文特勒首,焘以马百匹赎之。 以骥为通直郎,射声校尉,世祖征虏咨议参军。十七年,出督青、冀二州、徐州之东莞、东安二郡诸军事、宁远将军、青、冀二州刺史。在任八年,惠化著于齐土。自义熙至于宋末,刺史唯羊穆之及骥,为吏民所称咏。二十四年,征左军将军,兄坦代为刺史,北土以为荣焉。坦长子琬为员外散骑侍郎,太祖尝有函诏敕坦,琬辄开视。信未发又追取之,敕函已发,大相推检。丞都答云“诸郎开视”上遣主书诘责,骥答曰“开函是臣第四子季文,伏待刑坐”上特原不问。二十七年,卒,时年六十四。 长子长文,早卒。第五子幼文,薄于行。太宗初,以军功为骁骑将军,封邵阳县男,食邑三百户。寻坐巧佞夺爵。后以发太尉庐江王祎谋反事,拜黄门侍郎。出为辅国将军、梁、南秦二州刺史。废帝元徽中,为散骑常侍。幼文所莅贪横,家累千金,女伎数十人,丝竹昼夜不绝,与沈勃、孙超之居止接近,常相从,又并与阮佃夫厚善。佃夫死,废帝深疾之。帝微行夜出,辄在幼文门墙之间,听其弦管,积久转不能平,于是自率宿卫兵诛幼文、勃、超之等。幼文兄叔文为长水校尉,及诸子侄在京邑方镇者并诛。唯幼文兄季文、弟希文等数人,逃亡得免。 申恬,字公休,魏郡魏人也。曾祖钟,为石虎司徒。高祖平广固,恬父宣、宣从父兄永皆得归国,并以干用见知。永历青、兖二州刺史。高祖践祚,拜太中大夫。宣,太祖元嘉初,亦历兖、青二州刺史。恬兄谟,与朱修之守滑台,为虏所没,后得叛还。元嘉中,为竟陵太守。 恬初为骠骑道怜长兼行参军。高祖践祚,拜东宫殿中将军,度还台。直省十载,不请休息。转员外散骑侍郎,出为绥远将军、下邳太守。转在北海,加宁远将军。所至皆有政绩。又为北谯、梁二郡太守,将军如故。郡境边接任榛,屡被寇抄。恬到,密知贼来,仍伏兵要害,出其不意,悉皆禽殄。元嘉十二年,迁督鲁、东平、济北三郡军事、泰山太守,将军如故。惠威兼著,吏民便之。临川王义庆镇江陵,为平西中兵参军、河东太守。衡阳王义季代义庆,又度安西府,加宁朔将军。召拜太子屯骑校尉,母忧去职。 二十一年,冀州移镇历下,以恬督冀州、青州之济南、乐安、太原三郡诸军事、扬烈将军、冀州刺史,明年,加济南太守。时又迁换诸郡守,恬上表曰“伏闻朝恩当加臣济南太守,仰惟优旨,荒心散越。臣殃咎之余,遭蒙逾忝,宠私罔己,复兼今授,岂其愚迷,所能上答。臣近至止,即履行所统,究其形宜。河、济之间,应置戍捍,其中四处,急须修立,瓮口故城,又是要所,宜移太原,委以边事。缘山诸逻,并得除省,防卫绥怀,利便非一。吕绰诚效益著,深同臣意,百姓闻者,咸皆附说,急有同异,二三未宜。但房绍之莅郡经年,军民粗狎,改以带臣,有乖永事。远牵太原,于民为苦。而瓮口之计,复成交互,人情非乐,容有不安。疆场威刑,患不开广,若得依先处分,公私允缉”上从之。诏有司曰“恬所陈当是事宜,近诸除授可悉停” 北虏入寇,恬摧击之,为虏所破,被征还都。二十七年,起为通直常侍。是岁,索虏南寇,其武昌王向青州。遣恬援东阳,因与辅国司马、齐郡太守庞秀之保城固守。萧斌遣青州别驾解荣之率垣护之还援恬等,仍傍南山得入。贼朝来胁城,日晚辄退。城内乃出车北门外,环堑为营,欲挑战,贼不敢逼。停五日,东过抄略清河郡及驿道南数千家,从东安、东莞出下邳。下邳太守垣阆闭城距守,保全二千余家。虏退,以恬为宁朔将军、山阳太守。善于治民,所莅有绩。世祖践阼,迁青州刺史,将军如故。寻加督徐州之东莞、东安二郡诸军事。明年,又督冀州。齐地连岁兴兵,百姓凋弊,恬初防卫边境,劝课农桑,二三年间,遂皆优实。性清约,频处州郡,妻子不免饥寒,世以此称之。进号辅国将军。 孝建二年,迁督豫州军事、宁朔将军、豫州刺史。明年,疾病征还,于道卒,时年六十九。死之日,家无遗财。子实,南谯郡太守,早卒。 谟子元嗣,海陵、广陵太守。元嗣弟谦,太始初,以军功历军校,官至辅国将军、临川内史。永子坦,自巴西、梓潼迁梁、南秦二州刺史。元嘉二十六年,为世祖镇军咨议参军,与王玄谟围滑台不克,免官。青州刺史萧斌板行建威将军、济南、平原二郡太守,复攻碻磝,败退,下历城。萧思话起义讨元凶,假坦辅国将军,为前锋。世祖至新亭,坦亦进克京城。孝建初,为太子右卫率,宁朔将军、徐州刺史。大明元年,虏寇兖州,世祖遣太子卫率薛安都、新除东阳太守沈法系北讨,至兖州,虏已去。坦建议“任榛亡命,屡犯边民,军出无功,宜因此剪扑”上从之。亡命先已闻知,举村逃走,安都与法系坐白衣领职,坦弃市。群臣为之请,莫能得。将行刑,始兴公沈庆之入市抱坦恸哭曰“卿无罪,为朝廷所枉诛,我入市亦当不久”市官以白上,乃原生命,系尚方。寻被宥,复为骁骑将军,病卒。 子令孙,前废帝景和中,为永嘉王子仁左军司马、广陵太守。太宗以为宁朔将军、徐州刺史,讨薛安都。行至淮阳,即与安都合。弟阐,时为济阴太守,戍睢陵城,奉顺不同安都,安都攻围不能克。会令孙至,遣往睢陵令说阐降,阐既降,杀之,令孙亦见杀。先是,清河崔諲亦以将吏见知高祖,永初末,为振威将军、东莱太守。少帝初,亡命司马灵期、司马顺之千余人围东莱,諲击之,斩灵期等三十级。太祖元嘉中,至青州刺史。 史臣曰:汉之良吏,居官者或长子孙,孙、曹之世,善职者亦二三十载,皆敷政以尽民和,兴让以存简久。及晚代风烈渐衰,非才有起伏,盖所遭之时异也。刘道产之在汉南,历年逾十,惠化流于樊沔,颇有前世遗风,故能树绩垂名,斯为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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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书 · 卷七十八 · 列传第三十八 · 萧思话 刘延孙

萧思话,南兰陵人,孝懿皇后弟子也。父源之,字君流,历中书黄门郎,徐、兖二州刺史,冠军将军、南琅邪太守。永初元年卒,追赠前将军。 思话年十许岁,未知书,以博诞游遨为事,好骑屋栋,打细腰鼓,侵暴邻曲,莫不患毒之。自此折节,数年中,遂有令誉。好书史,善弹琴,能骑射。高祖一见,便以国器许之。年十八,除琅邪王大司马行参军,转相国参军,父忧去职。服阕,拜羽林监,领石头戍事,袭爵封阳县侯,转宣威将军、彭城、沛二郡太守。涉猎书传,颇能隶书,解音律,便弓马。元嘉元年,谢晦为荆州,欲请为司马,思话拒之。 五年,迁中书侍郎,仍督青州、徐州之东莞诸军事、振武将军、青州刺史,时年二十七。亡命司马朗之、元之、可之兄弟,聚党于东莞发干县,谋为寇乱。思话遣北海太守萧汪之讨斩之,余党悉平。八年,除竟陵王义宣左军司马、南沛郡太守。未及就征,索虏南寇,檀道济北伐,既而回师,思话惧虏大至,乃弃镇奔平昌。思话先使参军刘振之戍下邳,闻思话奔,亦委城走。虏定不至,而东阳积聚,已为百姓所焚,由是征下廷尉,仍系尚方。初在青州,常所用铜斗,覆在药厨下,得二死雀,思话曰“斗覆而双雀殒,其不祥乎”既而被系。 九年,仇池大饥,益、梁州丰稔,梁州刺史甄法护在任失和,氐帅杨难当因此寇汉中。乃自徒中起思话督梁、南秦二州诸军事、横野将军、梁、南秦二州刺史。既行,闻法护已委镇北奔西城,遣司马、建威将军、南汉中太守萧讳五百人前进。又遣西戎长史萧汪之系之。讳缘路收合士众,得精兵千人。十年正月,进据磝头。难当焚掠汉中,引众西还,留其辅国将军、梁秦二州刺史赵温守梁州,魏兴太守薛健据黄金。讳进屯磝头,遣阴平太守萧坦赴黄金,薛健副姜宝据铁城,铁城与黄金相对,去一里,斫树塞道。坦进攻二戍,拔之。二月,赵温又率薛健及其宁朔将军、冯翼太守蒲早子来攻坦营,坦奋击,大破之。坦被创,贼退保西水。讳司马锡文祖进据黄金,萧汪之步骑五百相继而至。平西将军临川王义庆遣龙骧将军裴方明三千人赴,讳等进黄金,早子、健等退保下桃。思话先遣行参军王灵济率偏军出洋川,因向南城。伪陵江将军赵英坚守险,灵济击破之,生禽英。南城空虚,因资无所,复引军还与讳合。 三月,讳率众军进据峨公固。难当遣其子和率赵温、蒲早子及左卫将军吕平、宁朔将军司马飞龙,步骑万余,跨汉津结柴,其间立浮桥,悉力攻讳,合围数十重,短兵接战,弓矢无复用。贼悉衣犀革,戈矛所不能加。讳乃截槊长数尺,以大斧椎之,一槊辄贯十余贼。贼不能当,因大败,烧柴奔走,退据大桃。闰月,讳及方明台军至,龙骧将军杨平兴、幢主殿中将军梁坦直入角弩追之,贼又败走,杀伤虏获甚多。汉中平,悉收没地,置戍葭萌水。 先是,桓玄篡晋,以桓希为梁州。布败走,氐杨盛据有汉中,刺史范元之、傅歆悉治魏兴,唯得魏兴、上庸、新城三郡。其后索邈为刺史,乃治南城。为贼所焚烧不可固,即思话迁镇南域,加节,进号宁朔将军,征讳为太子屯骑校尉。法护,中山无极人,过江寓居南郡。弟法崇,元嘉十年,自少府为益州刺史。法护委镇之罪,统府所收,于狱赐死。太祖以法崇受任一方,令狱官言法护病卒。太祖使思话上平定汉中本末,下之史官。 十四年,迁使持节、临川王义庆平西长史、南蛮校尉。太祖赐以弓琴,手敕曰“丈人顷何所作。事务之暇,故以琴书为娱耳,所得不曰义邪。眷想常不忘情,想亦同之。前得此琴,云是旧物,亦有名京邑,今以相借。因是戴颙意于弹抚,响韵殊胜,直尔嘉也。并往桑弓一张,材理乃快,先所常用,既久废射,又多病,略不能制之,便成老公,令人叹息。良材美器,宜在尽用之地,丈人真无所与让也” 十六年,衡阳王义季代义庆,又除安西长史,余如故。十九年,征为侍中,领前军将军,未就征,复先职。明年,迁持节、监雍州、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南阳、竟陵、顺阳、襄阳、新野、随六郡诸军事、宁蛮校尉、雍州刺史、襄阳太守。二十二年,除侍中,领太子右率。二十四年,改领左卫将军。尝从太祖登钟山北岭,中道有磐石清泉,上使于石上弹琴,因赐以银钟酒,谓曰“相赏有松石间意”又领南徐州大中正。明年,复监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右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如故。 二十六年,征为吏部尚书。诏思话曰“沈尚书暴病不救,其体业贞审,立朝尽公,年时尚可,方相委任,奄忽不永,痛惋特深。铨管要机,通塞所寄,丈人才用体国,二三惟允”思话以去州无复事力,倩府军身九人,太祖戏之曰“丈人终不为田父于里闾,何应无人使邪”未拜,二十七年,迁护军将军。 是年春,虏攻悬瓠,太祖将大举北讨,朝士佥同,莫或异议。思话固谏,不从。乃领精甲三千,助镇彭城。虏退,即代世祖为持节、监徐、兖、青冀四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抚军将军、兖徐二州刺史。 二十九年,统扬武将军、冀州刺史张永众军围碻磝。初,镇军谘议参军申坦与王玄谟围滑台,不克,免官。青州刺史萧斌板坦行建威将军、济南平原二郡太守,守历城,令任仲仁又为坦副,并前锋入河。五月,发沿口,永司马崔训、建武将军齐郡太守胡景世率青州军来会。七月,思话及众军并至碻磝,治三攻道。太祖遣员外散骑侍郎徐爰宣旨督战。张永、胡景世当东攻道,申坦、任仲仁西攻道,崔训南攻道。贼夜地道出,烧崔训楼及蟆车,又烧胡景世楼及攻具,寻又毁崔训攻道,城不可拔。思话驰来,退师。攻城凡十八日,解围还历下。崔训以楼见烧,又不能固攻道,被诛于碻磝。永、坦并系狱。诏曰“得抚军将军思话启事,碻磝不拔,士卒疲劳,且班师清济,更图进讨。此镇山川严阻,控临河朔,形胜之要,擅名自古,宜除其授,以允望实。思话可解徐州为冀州,余如故。彭城文武,复量分配,即镇历城”寻为江夏王义恭所奏,免官。 元凶弑立,以为使持节、监徐、青兖、冀四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徐兖二州刺史,将军如故。思话即率部曲还彭城,起义以应世祖。遣使奉笺曰“下官近在历下,始奉国讳,所承使人,不知阔狭,既还在路,渐有所闻,犹谓人伦无容有此,私怀感慨,未敢在言。奉被今教,果出虑表,重增哀惋,不能自胜。此实天地所不覆载,人神所不容忍,率土民氓,莫不愤咽,况下官蒙荷荣渥,义兼常志。此月五日,被驿使追命骑还朝,切齿拊心,辄已钟疾,虽百口在都,一非所顾。正欲遣启受规略,会奉今旨,悲惧兼情。伏承司徒英图电发,殿下神武霜断,臧质忠义并到,不谋同时,仗顺沿流,席卷江甸,前驱风迈,已应在近。下官复练始集,遣辅国将军申坦、龙骧将军梁坦二军,分配精甲五千,申坦为统,便以即日水陆齐下。下官悉率文武,骆驿继发。凭威策懦,势同振朽,开泰有期,悲欣交集”世祖至新亭,坦亦进克京口。 上即位,征为散骑常侍、尚书左仆射,固辞,不受拜。改为中书令、丹阳尹,常侍如故。时京邑多有劫掠,二旬中十七发,引咎陈逊,不许。明年,出为使持节、都督徐兖、青、冀、幽五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安北将军、徐州刺史,加鼓吹一部。未行而江州刺史臧质反,复以为使持节、都督江州、豫州之西阳、晋熙、新蔡三郡诸军事、江州刺史。事平,分荆、江、豫三州置郢州,复都督郢湘二州诸军事、镇西将军、郢州刺史,持节、常侍如故,镇夏口。 孝建二年卒,时年五十。追赠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持节、常侍、都督、刺史如故,谥曰穆侯。思话宗戚令望,蚤见任待,凡历州十二,杖节监都督九焉。所至虽无皦皦清节,亦无秽黩之累。爱才好士,人多归之。 长子惠开嗣,别有传。次子惠明,亦有世誉,历黄门郎,御史中丞,司徒左长史,吴兴太守。后废帝元徽末,卒官。第四子惠基,顺帝升明末,为侍中。 源之从父弟摹之,丹阳尹,追赠征虏将军。子斌,亦为太祖所遇。彭城王义康镇豫章,以为大将军谘议参军、豫章太守。历南蛮校尉,侍中,辅国将军、青冀二州刺史。 元嘉二十七年,统王玄谟等众军北伐。斌遣将军崔猛攻虏青州刺史张淮之于乐安,淮之弃城走。先是,猛与斌参军傅融分取乐安及碻磝,乐安水道不通,先并定碻磝,至是又克乐安。既而攻围滑台,不拔。斌追还历下,事在《王玄谟传》。二十八年,亡命司马顺则诈称晋室近属,自号齐王,聚众据梁邹城。又有沙门自称司马百年,号安定王,亡命秦凯之、祖元明等各据村屯以应顺则。初,梁邹戍主、宣威将军、乐安、渤海二郡太守崔勋之出州,故顺则因虚窃据。勋之司马曹敬会拒战不敌,出走。斌即遣勋之率行建威将军济南、平原二郡太守申坦、长流参军罗文昌等诸军讨顺则,攻之不克。勋之等始谓城内出于逼附,军至即应奔逃,而并为贼坚守,杀伤官军甚多。斌又遣府司马、建武将军、齐郡太守庞秀之总诸军。祖元明又据安丘城,斌更遣振武将军刘武之及军主刘回精兵千人,讨司马百年,斩之。顺则既失据,众稍离阻。文昌遣道连伪投贼,贼信纳之,潜以官赏格示众,城内贼党李继叔等并有归顺心。道连谋泄,为贼所杀,继叔逾城出降,贼党于是大离。乃四面进攻,冲车所冲,辄三五丈崩落。时南门楼上掷下一级,并垂绳钓取外人,外人上,贼并放仗,云向已斩顺则,所投首是也。秦凯之走河北。斌坐滑台退败,免官。久之,复起为南平王铄右军长史。其后事迹在《二凶传》。 斌弟简,历位长沙内史。广陵王诞为广州,未之镇,以简为安南谘议参军、南海太守,行府州事。东海王祎代诞,简仍为前军谘议,太守如故。世祖入讨元凶,遣辅国将军、南海太守刘琬讨简,固守经时,城陷伏诛。斌、简诸子并诛灭。 庞秀之,河南人也。以斌故吏,贼劭甚加信委,以为游击将军。奔世祖于新亭。时劭诸将未有降者,唯秀之先至,事平,以为梁州刺史。秀之子弟为劭所杀者将十人,而酣燕不废,坐免官。后又为徐州刺史,太子右卫率。孝建元年,卒,追赠本官,加散骑常侍。子弥之,顺帝升明末,广兴公相。秀之弟况之,太宗世,亦为始兴相。 刘延孙,彭城吕人,雍州刺史道产子也。初为徐州主簿,举秀才,彭城王义康司徒行参军,尚书都官郎,为钱唐令,世祖抚军、广陵王诞北中郎中兵参军、南清河太守。世祖为徐州,补治中从事史。时索虏围县瓠,分军送所掠民口在汝阳,太祖诏世祖遣军袭之,议者举延孙为元帅,固辞无将用,举刘泰之自代。泰之既行,太祖大怒,免延孙官。为世祖镇军北中郎中兵参军,南中郎谘议参军,领录事。世祖伐逆,府缺上佐,转补长史、寻阳太守,行留府事。 世祖即位,以为侍中,领前军将军。下诏曰“朕藉群能之力,雪莫大之耻,以眇眇之身,托于王公之上,思所以策勋树良,永宁世烈。新除侍中、领前军将军延孙率怀忠敏,器局沈正,协赞义初,诚力俱尽。左卫将军竣立志开亮,理思清要,茂策忠谟,经纶惟始,俾积基更造,咸有勤焉。宜显授龟社,大启邦家。延孙可封东昌县侯,竣建城县侯,食邑各二千户”其年,侍中改领卫尉。 孝建元年,迁丹阳尹。臧质反叛,上深以东土为忧,出为冠军将军、吴兴太守,置佐史。事平,征为尚书右仆射,领徐州大中正。遣至江陵,分判枉直,行其诛赏。三年,又出为南兖州刺史,加散骑常侍。仍徙为使持节、监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镇军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以疾不行。留为侍中、护军,又领徐州大中正。素有劳患,其年增笃,诏遣黄门侍郎宣旨问疾。 大明元年,除金紫光禄大夫,领太子詹事,中正如故。其年,又出为镇军将军、南徐州刺史。先是,高祖遗诏,京口要地,去都邑密迩,自非宗室近戚,不得居之。延孙与帝室虽同是彭城人,别属吕县。刘氏居彭城县者,又分为三里,帝室居绥舆里,左将军刘怀肃居安上里,豫州刺史刘怀武居丛亭里,及吕县凡四刘。虽同出楚元王,由来不序昭穆。延孙于帝室本非同宗,不应有此授。时司空竟陵王诞为徐州,上深相畏忌,不欲使居京口,迁之于广陵。广陵与京口对岸,欲使腹心为徐州,据京口以防诞,故以南徐授延孙,而与之合族,使诸王序亲。 三年,南兖州刺史竟陵王诞有罪,不受征,延孙驰遣中兵参军杜幼文率兵起讨。既至,诞已闭城自守,乃还。诞遣使刘公泰赍书要之,延孙斩公泰,送首京邑。复遣幼文率军渡江,受沈庆之节度。其年,进号车骑将军,加散骑常侍,给鼓吹一部。 五年,诏延孙曰“旧京树亲,由来常准。卿前出所有别议,今此防久弭,当以还授小儿”征延孙为侍中、尚书左仆射,领护军将军。延孙疾病,不任拜起,上使于五城受封版,乘船自青溪至平昌门,仍入尚书下舍。又欲以代朱修之为荆州,事未行,明年,卒,时年五十二。上甚惜之,下诏曰“故侍中尚书左仆射、领护军将军东昌县开国侯延孙,风局简正,体识沈明,绸缪心膂,自蕃升朝,契阔唯旧,几将二纪。灵业中圮,则首赞宏图。义令既举,则任均萧、寇。器允栋干,勋实佐时。及累司马两官,出内尹牧,惠政茂课,著自民听,忠谟令节,简乎朕心。方燮和台阶,永毗国道,奄至薨殒,震恸兼深。考终定典,宜尽哀敬。可赠司徒,给班剑二十人,侍中、仆射、侯如故”有司奏谥忠穆,诏为文穆。又诏曰“故司徒文穆公延孙,居身寡约,家素贫虚,每念清美,良深凄叹。葬送资调,固当阙乏,可赐钱三十万,米千斛” 子质嗣,太宗泰始中,有罪,国除。延孙弟延熙,义兴太守,在《孔觊传》。 史臣曰:延孙接款蕃日,固出颜、袁矣。风飙局力,又无等级可言,而隆名盛宠,必择而后授,何哉。良以休运甫开,沈疾方被,虽宿恩内积,而安私外简。夫侮因事狎,敬由近疏,疏必相思,狎必相厌,厌思一殊,荣礼自隔,遂得为一世宗臣,盖由此也。子曰“事君数,斯疏矣”然乎。然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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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书 · 卷八十 · 列传第四十 · 孝武十四王

孝武帝二十八男:文穆皇后生废帝子业、豫章王子尚,陈淑媛生晋安王子勋。阮容华生安陆王子绥。徐昭容生皇子子深。何淑仪生松滋侯子房。史昭华生临海王子顼。殷贵妃生始平孝敬王子鸾。次永嘉王子仁,与皇子子深同生。何婕妤生皇子子凤。谢昭容生始安王子真。江婕妤生皇子子玄。史昭仪生邵陵王子元。次齐敬王子羽,与始平孝敬王子鸾同生。江美人生皇子子衡。杨婕妤生淮南王子孟。次皇子子况,与皇子子玄同生。次南平王子产,与永嘉王子仁同生。次晋陵孝王子云,次皇子子文,并与始平孝敬王子鸾同生。次庐陵王子舆,与淮南王子孟同生。次南海哀王子师,与始平孝敬王子鸾同生。次淮阳思王子霄,与皇子子玄同生。次皇子子雍,与始安王子真同生。次皇子子趋,与皇子子凤同生,次皇子子期,与皇子子衡同生。次东平王子嗣,与始安王子真同生。杜容华生皇子子悦。安陆王子绥、南平王子产、庐陵王子舆并出继。皇子子深、子凤、子玄、子衡、子况、子文、子雍未封,早夭。子趋、子期、子悦未封,为明帝所杀。 豫章王子尚,字孝师,孝武帝第二子也。孝建三年,年六岁,封西阳王,食邑二千户。仍都督南徐、兖二州诸军事、北中郎将、南兖州刺史。其年,迁扬州刺史。 大明二年,加抚军将军。三年,分浙江西立王畿,以浙江东为扬州,命王子尚都督扬州江州之鄱阳、晋安、建安三郡诸军事、扬州刺史,将军如故,给鼓吹一部。五年,改封豫章王,户邑如先,领会稽太守。七年,加使持节,进号车骑将军。其年,又加散骑常侍,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时东土大旱,鄞县多矰田,世祖使子尚上表至鄞县劝农。又立左学,召生徒,置儒林祭酒一人,学生师敬,位比州治中。文学祭酒一人,比西曹。劝学从事二人,比祭酒从事。前废帝即位,罢王畿复旧,征子尚都督扬、南徐二州诸军事,领尚书令,解督东扬州,余如故。 初孝建中,世祖以子尚太子母弟,上甚留心。后新安王子鸾以母幸见爱,子尚之宠稍衰。既长,人才凡劣,凶慝有废帝风。太宗殒废帝,称太皇后令曰“子尚顽凶极悖,行乖天理。楚玉淫乱纵慝,义绝人经。并可于第赐尽”子尚时年十六。 楚玉,山阴公主也。废帝改封为会稽郡长公主,食汤沐邑二千户,给鼓吹一部,加班剑二十人。未及拜受,而废帝败。楚玉肆情淫纵,以尚书吏部郎褚渊貌美,请自侍十日,废帝许之。渊虽承旨而行,以死自固,楚玉不能制也。 晋安王子勋,字孝德,孝武帝第三子也。大明四年,年五岁,封晋安王,食邑二千户。仍都督南兖州、徐州之东海诸军事、征虏将军、南兖州刺史。七年,改督江州、南豫州之晋熙、新蔡、郢州之西阳三郡诸军事、前将军、江州刺史。八年,迁使持节、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镇军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未拜而世祖崩,以镇军将军还为江州,本官如故。眼患风,为世祖所不爱。景和元年,加使持节。 时废帝狂凶,多所诛害。前抚军谘议参军何迈少好武,颇招集才力之士。迈先尚太祖女新蔡公主,帝诈云主薨,杀宫人代之,显加殡葬,而纳主于后宫。深忌迈,迈虑祸及,谋因帝出行为变,迎立子勋。事泄,帝自率宿卫兵诛迈,使八座奏子勋与迈通谋。又手诏子勋曰“何迈杀我立汝,汝自计孰若孝武邪。可自为其所”遣左右朱景云送药赐子勋死。景云至盆口,停不进,遣信使报长史邓琬。琬等因奉子勋起兵,以废立为名。 太宗定乱,进子勋号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琬等不受命,传檄京邑。泰始二年正月七日,奉子勋为帝,即伪位于寻阳城,年号义嘉元年,备置百官,四方并响应,威震天下。是岁四方贡计,并诣寻阳。遣左卫将军孙冲之等下据赭圻,又遣豫州刺史刘胡率大众来屯鹊尾,又遣安北将军袁顗总统众军。台军屯据前溪断顗等粮援,胡遣将攻之,大败,于是焚营遁走。顗闻胡去,亦弃众南奔。沈攸之诸军至寻阳,诛子勋及其母,同逆皆夷灭。子勋死时,年十一,即葬寻阳庐山。 松滋侯子房,字孝良,孝武帝第六子也。大明四年,年五岁,封寻阳王,食邑二千户。仍为冠军将军、淮南、宣城二郡太守。五年,迁豫州刺史,将军、淮南太守如故。六年,改领宣城太守。七年,进号右将军,解宣城,余如故。前废帝永光元年,迁东扬州刺史,将军如故。景和元年,罢东扬州,子房以本号督会稽、东阳、新安、临海、永嘉五郡诸军事、会稽太守。 太宗即位,改督为都督,进号安东将军,太守如故。又征为抚军,领太常。长史孔觊不受命,举兵反,应晋安王。子勋即伪位,进子房号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三吴、晋陵并受命于觊。太宗遣卫将军巴陵王休若督诸将吴喜等东讨,战无不捷,以次平定。上虞令王晏起兵杀觊,囚子房,送还京都,上宥之,贬为松滋县侯,食邑千户。 司徒建安王休仁以子房兄弟终为祸难,劝上除之。乃下诏曰“不虞之衅,著自终古,情为法屈,圣达是遵。朕扫秽定倾,再全宝业,远惟鸿基,猥当负荷。思弘治道,务尽敦睦,而妖竖遘扇,妄造异图。自西南阻兵,东夏侵斥,都邸群凶,密相唇齿。路休之兄弟,专作谋主,规兴祸乱,令舍人严龙觇觎宫省,以羽林出讨,宿卫单罄,候隙伺间,将谋窃发。刘只在蕃,规相应援,通言北寇,引令过淮。顷休范济江,潜欲拒捍,赖卜祚灵长,奸回弗逞。阴慝已露,宜尽宪辟,实以方难未夷,曲加遵养。今王化帖泰,宜辨忠邪,涓流不壅,燎火难灭。便可委之有司,肃正刑典。松滋侯子房等沦陷逆徒,协同丑悖,遂与签帅群小,潜通南衅,连结祗等,还图朕躬。虽咎戾已彰,在法无宥,犹子之情,良所未忍。可废为庶人,徙付远郡”于是并杀之,房时年十一。 路休之等以崇宪太后既崩,自虑将来不立,不自安。刘祗在南兖州,有志为逆。严龙,太祖元嘉中,已为中书舍人、南台御史,世祖又以为舍人,甚见委信。景和、泰始之际,至越骑校尉,右军将军。至是怀异端,故及于诛。 临海王子顼,字孝列,孝武帝第七子也。大明四年,年五岁,封历阳王,食邑二千户。仍为冠军将军、吴兴太守。五年,改封临海王,户邑如先。其年,迁使持节、都督广交二州、湘州之始兴、始安、临贺三郡诸军事、征虏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未之镇,徙荆州刺史,将军如故。八年,进号前将军。 前废帝即位,以本号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刺史如故。明帝即位,解督雍州,以为镇军将军、丹阳尹。寻留本任,进督雍州,又进号平西将军。长史孔道存不受命,举兵反,以应晋安王子勋。子勋即伪位,进号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鹊尾奔败,吴喜、张兴世等军至,子顼赐死,时年十一。葬巴陵。 始平孝敬王子鸾,字孝羽,孝武帝第八子也。大明四年,年五岁,封襄阳王,食邑二千户。仍为东中郎将、吴郡太守。其年,改封新安王,户邑如先。五年,迁北中郎将、南徐州刺史,领南琅邪太守。母殷淑仪,宠倾后宫,子鸾爱冠诸子,凡为上所盼遇者,莫不入子鸾之府、国。及为南徐州,又割吴郡以属之。 六年,丁母忧。追进淑仪为贵妃,班亚皇后,谥曰宣。葬给辒辌车,虎贲、班剑,銮辂九旒,黄屋左纛,前后部羽葆、鼓吹。上自临南掖门,临过丧车,悲不自胜,左右莫不感动。上痛爱不已,拟汉武《李夫人赋》,其词曰: 朕以亡事弃日,阅览前王词苑,见《李夫人赋》,凄其有怀,亦以嗟咏久之,因感而会焉。巡灵周之残册,略鸿汉之遗篆。吊新宫之奄映,喭璧台之芜践。赋流波之谣思,诏河济以崇典。虽媛德之有载,竟滞悲其何遣。访物运之荣落,讯云霞之舒卷。念桂枝之秋霣,惜瑶华之春剪。桂枝折兮沿岁倾,瑶华碎兮思联情。彤殿闭兮素尘积,翠所芜兮紫苔生。宝罗曷兮春幌垂,珍簟空兮夏帱扃。秋台恻兮碧烟凝,冬宫冽兮朱火清。流律有终,深心无歇。徙倚云日,裴回风月。思玉步于凤墀,想金声于鸾阙。竭方池而飞伤,损园渊而流咽。端蚤朝之晨罢,泛辇路之晚清。轥南陆,跸阊阖,轹北津,警承明。面缟馆之酸素,造松帐之葱青。俯众胤而恸兴,抚藐女而悲生。虽哀终其已切,将何慰于尔灵。存飞荣于景路,没申藻于服车。垂葆旒于昭术,竦鸾剑于清都。朝有俪于征准,礼无替于粹图。閟瑶光之密陛,宫虚梁之余阴。俟玉羊之晨照,正金鸡之夕临。升云{鼓咎}以引思,锵鸿钟以节音。文七星于霜野,旗二耀于寒林。中云枝之夭秀,寓坎泉之曾岑。屈封嬴之自古,申反周乎在今。遣双灵兮达孝思,附孤魂兮展慈心。伊鞠报之必至,谅显晦之同深。予弃西楚之齐化,略东门之遥衤金。沦涟两拍之伤,奄抑七萃之箴。 又讽有司曰“典礼云,天子有后,有夫人。《檀弓》云,舜葬苍梧,二妃不从。《昏义》云,后立六宫,有三夫人。然则三妃则三夫人也。后之有三妃,犹天子之有三公也。按《周礼》,三公八命,诸侯七命。三公既尊于列国诸侯,三妃亦贵于庶邦夫人。据《春秋传》,仲子非鲁惠公之元嫡,尚得考彼别宫。今贵妃盖天秩之崇班,理应创立新庙”尚书左丞徐爰之又议“宣贵妃既加殊命,礼绝五宫,考之古典,显有成据。庙堂克构,宜选将作大匠卿” 葬毕,诏子鸾摄职,以本官兼司徒,进号抚军、司徒,给鼓吹一部,礼仪并依正公。又加都督南徐州诸军事。八年,加中书令,领司徒。前废帝即位,解中书令,领司徒,加持节之镇。帝素疾子鸾有宠,既诛群公,乃遣使赐死,时年十岁。子鸾临死,谓左右曰“愿身不复生王家”同生弟妹并死,仍葬京口。 太宗即位,诏曰“夫纾冤申痛,虽往必追,缘情恻爱,感事弥远。故使持节、都督南徐州诸军事、抚军将军、南徐州刺史新安王子鸾,夙表成器,蚤延殊宠,方树美业,克光蕃维。而凶心肆忌,奄罗横祸,兴言永伤,有兼常怀,宜旍夭秀,以雪沈魂。可赠使持节、侍中、都督南徐、兖二州诸军事、司徒、南徐州刺史,王如故。第十二皇女、第二皇子子师,俱婴谬酷,有增酸悼。皇女可赠县公主,子师复先封为南海王,并加徽谥”又曰“哀枉追远,仁道所弘,兴灭继绝,盛典斯贵。朕务古思治,恩礼必敷,异族犹敦,况在近戚。故新除使持节、侍中、都督南徐、兖二州诸军事、司徒、南徐州刺史新安王子鸾,年虽冲弱,性识早茂,钟慈世祖,冠宠列蕃。值景和凶虐,横罗酷祸,国胤无主,冤祀莫寄,寻念痛悼,夙轸于怀。可以建平王景素息延年为嗣”追改子鸾封为始平王,食邑千户,改葬秣陵县龙山。 延年,字德冲,泰始四年薨,时年四岁,谥曰冲王。明年,复以长沙王纂子延之为始平王,绍子鸾后。顺帝升明三年薨,国除。 永嘉王子仁,字孝和,孝武帝第九子也。大明五年,年五岁,监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北中郎将、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封永嘉王,食邑二千户。仍迁东中郎将、吴郡太守。六年,又迁丹阳尹。七年,兼卫尉。前废帝即位,加征虏将军,领卫尉,丹阳尹如故。寻出为左将军、南兖州刺史。景和元年,迁南徐州刺史,将军如故。泰始元年,又迁中军将军,领太常。未拜,徙护军将军。四方平定,以为使持节、都督湘、广、交三州诸军事、平南将军、湘州刺史。 太宗遣主书赵扶公宣旨于子仁曰“汝一家门户不建,几覆社稷。天未亡宋,景命集我。上流迷愚相扇,四海同恶,若非我修德御天下,三祖基业,一朝坠地,汝辈便应沦于异族之手。我昔兄弟近二十人,零落相继,存者无几。唯司徒年长,令德作辅,皇家门户所凭,唯我与司徒二人而已,尚未能厌百姓奸心,余诸王亦未堪赞治。我惟有太子一人,司徒世子,年又幼弱,桂阳、巴陵并未有继体,正赖汝辈兄弟,相倚为强,庶使天下不敢窥觇王室。汝辈始十余岁,裁知俯仰,当今诸舍细弱,殆不免人轻陵。若非我为主,刘氏不办今日。汝诸兄弟冲眇,为群凶所逼误,遂与百姓还图骨肉,于汝在心,不得无愧。即日四海就宁,恩化方始,方今处汝湘州。汝年渐长,足知善恶,当每思刻厉,奉朝廷为心,爵秩自然与年俱进。我垂犹子之情,著于万物。汝亦当知好,忆我敕旨”时司徒建安王休仁南讨犹未还,既还,白上,以将来非社稷计,宜并为之所。未拜,赐死,时年十岁。 始安王子真,字孝贞,孝武帝第十一子。大明五年,年五岁,封始安王,食邑二千户。仍为辅国将军、吴兴太守。七年,迁使持节、监广交二州始兴、始安、临贺三郡诸军事、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将军如故,不之镇。迁征虏将军、南彭城太守,领石头戍事。景和元年,为丹阳尹,将军如故。寻复为南兖州刺史,将军如故。泰始二年,迁左将军、丹阳尹。未拜,赐死,时年十岁。 邵陵王子元,字孝善,孝武帝第十三子也。大明六年,年五岁,封邵陵王,食邑二千户。八年,以为度支校尉、秦、南沛二郡太守。仍为冠军将军、南琅邪、泰山二郡太守。景和元年,出为湘州刺史,将军如故,未之镇。至寻阳,值晋安王子勋为逆,留不之镇。进号抚军将军。事平,赐死,时年九岁。 齐敬王子羽,字孝英,孝武帝第十四子也。大明二年生,三年卒,追加封谥。 淮南王子孟,字孝光,孝武帝第十六子也。大明七年,年五岁,封淮南王,食邑二千户。时世祖改豫州之南梁郡为淮南国,罢南豫州之淮南郡并宣城。前废帝即位,二郡并复旧,子孟仍国名度食淮南郡。景和元年,为冠军将军、南琅邪、彭城二郡太守。泰始二年,改封安成王,户邑如先。未拜,赐死,时年八岁。 晋陵孝王子云,字孝举,孝武帝第十九子也。大明六年,年四岁,封晋陵王,食邑二千户。未拜,其年薨。 南海哀王子师,字孝友,孝武帝第二十二子也。大明七年,年四岁,封南海王,食邑二千户。未拜,景和元年,为前废帝所害,时年六岁。太宗即位,追谥。 淮阳思王子霄,字孝云,孝武帝第二十三子也。大明五年生,八年薨,追加封谥。 东平王子嗣,字孝叔,孝武帝第二十七子也。大明七年生,仍封东平王,食邑二千户。继东平冲王休倩。休倩母颜性理严酷,泰始二年,子嗣所生母景宁园昭容谢上表曰“故东平冲王休倩托荄璇极,岐嶷夙表,降年弗永,遗胤莫传。孝武皇帝敕妾子臣子嗣出继为后,既承国祀,方奉烝荐,庶覃遐庆,式延于远。而妾颜训养非恩,抚导乖理,情阙引进,义违负螟。昔世祖平日,诡申慈爱。崩背未几,真性便发,犹逼畏崇宪,少欲藏掩。自兹以后,专纵严酷,实显布宗戚,宣灼宫闱,用伤人伦,爰恻行路。妾天属冥至,感切实深,伏愿乾渥广临,曲垂照赐,复改命还依本属,则妾母子虽陨之辰,犹生之年”许之。其年赐死,时年四岁。 武陵王赞,字仲敷,明帝第九子也。泰始六年生。其年,诏曰“世祖孝武皇帝虽恃尊堕惠,勋狭政弛,乐饮无餍,事因于宁泰,任威纵费,义缘于务寡。故以积怨动天,流殃胤嗣,景和肇衅,义嘉成祸,世祖继体,陷宪无遗。昔皇家中圮,含生惧灭,赖英孝感奋,扫雪冤耻,勋缵坠历,拯兹穷氓。继绝追远,礼训攸尚,况既帝且兄,而缺斯典。今以第九子智随奉世祖为子,武陵郡大明之世,事均代邦,可封智随武陵王,食邑五千户。寻世祖一门女累不少,既无厘总,义须防闲,诸侯虽不得祖称天子,而事有一家之切。且归宁有所,疹疾相营,得失是任,闺房有禀。朕应天在位,恩深九族,庶此足申追睦之怀,敷爱之旨” 后废帝元徽四年,出为使持节、督南徐、兖、青、冀五州诸军事、北中郎将、南徐州刺史。顺帝升明元年,迁持节、督郢州、司州之义阳诸军事、前将军、郢州刺史。二年,为沈攸之所围,徙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持节如故。攸之平,乃之镇。其年薨,时年九岁,国除。 史臣曰:晋安诸王,提挈群下,以成其衅乱,遂至九域沸腾,难结天下,而世祖之胤亦歼焉。强不如弱,义在于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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